他病成了這樣，顧瑾瑜照顧了他三四個月，寸步不離，悉心伺候。顧延韜感動極了。
可顧延韜的性格，是懦弱的，又偏愛顧瑾瑜，故而他隻是默認。
他不會強迫顧瑾瑜。
他甚至有種預感，他的病會折磨死他。
他隻想顧瑾瑜好好的，以後嫁個普通人，平凡幸福生活下去。
他的爵位，交給顧瑾瑜的兄弟。
“......您且寬心，我定會好好待我的新婚夫人。我也會常帶她來瞧瞧您。”蕭瑞又笑著道。
顧延韜忙點頭。
蕭瑞陪伴了顧延韜片刻，叮囑了他幾句，才起身告辭。
顧延韜親自送他出門。
顧延韜病了許久，顧瑾瑜也瘦得厲害，臉頰凹陷，眼窩都深了幾分，像個癆病鬼似的。
看到了蕭瑞，顧瑾瑜眼眶微熱。
“……表姐夫，你來啦？”她低垂了眸子，遮掩住自己的悲傷，露齒淺笑。
蕭瑞點點頭。
兩人進了院落，蕭瑞的小廝跟在他們身後，沒有跟進來。
“……姑母，可是要回鄉了？”顧瑾瑜低聲問蕭瑞。
“嗯。”蕭瑞語氣溫柔。
他拉了顧瑾瑜的手。
顧瑾瑜身子略僵，往後躲了躲。
蕭瑞頓時尷尬。
“我送你。”顧延韜道，“正好，我也要出去散散心，去莊子裏住些日子。”
“我陪爹爹吧？”顧瑾瑜猶豫了下，“爹爹的病，不宜舟車勞頓。”
顧延韜笑嗬嗬搖搖頭。
蕭瑞則道：“嶽丈大人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他這麽大的人，總該讓他出門透透氣，否則憋在房間裏，遲早悶壞的。我來找您，是有件事，想請教一下嶽父大人。”
顧瑾瑜隻得作罷。
她服侍顧延韜梳洗更衣。
顧延韜穿戴整齊了，蕭瑞也換好了官袍，父女倆出了門。
顧延韜問他有何事。
蕭瑞道：“我有個師弟，在京兆尹任職，他說京裏傳言，皇上準備調兵遣將，南下攻打金陵……”
顧延韜聽罷，哈哈大笑，笑得咳嗽起來。
笑完了，他才止住。
他道：“胡扯，荒謬！”
“……皇帝登基五六載，他一直沒動靜，如今倒好，一紙詔令，居然就要調軍南下了？”
“他要做什麽？”
“他是不是瘋魔了？他要造反嗎？”
顧延韜怒不可遏。
他氣得雙目赤紅，額角青筋畢露。
顧延韜在家裏，向來不發火的。
他這幅模樣，顧瑾瑜從來沒見過。她嚇壞了。
蕭瑞輕輕拍她的肩膀，安撫她的情緒。
顧瑾瑜哭出了聲。
顧延韜罵夠了，對蕭瑞和顏悅色起來：“三郎，此事太過於荒唐了。陛下是天子，豈容別人質疑？”
蕭瑞道是。
顧延韜又道：“你快去吧，莫耽誤了你的事，免得惹陛下厭惡，丟了你的官。”
蕭瑞忙道謝，退出了顧延韜的內室，回去歇息了。
次日早膳之後，蕭瑞去拜訪了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是個老狐狸，蕭瑞花費了一番唇舌，才套話出來。
“三郎你真聰明啊。”吏部尚書誇讚，“陛下的確是打算調動兵力，攻打金陵。隻是，還沒有具體的計劃。
三郎啊，你是文官，陛下肯定信任你的，你千萬別辜負了陛下對你的期望。”
蕭瑞心中狂喜。
他又問了一遍。
吏部尚書道：“三郎你放心吧。陛下不傻，他不會無緣無故攻打金陵的。他是想借機收攏權利，鞏固皇權。”
蕭瑞就放心了。
吏部尚書也不知他為什麽放心。
他又道：“……三郎你是有什麽想法？”
“舅舅，陛下要做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陛下的舉措很突兀。”蕭瑞道，“我怕陛下被奸佞蒙蔽。”
吏部尚書道：“三郎，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想阻攔就阻攔得了的。”
蕭瑞就歎了口氣。
吏部尚書又道：“三郎啊，我勸你最近也別亂動。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不知有多少人盯著你。我幫不了你。”
他這話說得委婉，其實已經把自己摘幹淨了。
蕭瑞心裏明白。
蕭靖承那邊，他不敢貿然相助。
他隻能依靠自己。
他要等待時機，或者說等待皇帝的命令。
他要弄明白皇帝的用意。
顧延韜的病情加重，讓顧瑾瑜很緊張，連帶顧瑾之也不安穩了。
她每隔兩三日，就派人到顧家探視顧延韜。
蕭瑞和顧延韜，倒沒有太大的衝突，顧延韜也不曾因為這個怪罪蕭家。
他對顧瑾瑜很疼愛。
“阿哥，我們不能再拖了。”顧瑾之急切對蕭靖承道，“我怕父親他受不住。父親這幾年，身子骨越發虛弱，恐怕熬不了幾年……”
她的焦慮，溢於言表。
蕭靖承就握住她冰冷顫抖的手指：“娘子，你莫慌。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他說罷，又問顧瑾之，“這些日子，你去哪裏了？”
顧瑾之道：“我去了趟西北。”
“怎麽去了西北？那兒有什麽可玩的？”
“去看了個故人，敘敘舊。”顧瑾之含糊道。
蕭靖承便不追究。
他知曉顧瑾之素來不會撒謊騙他。
顧瑾之的手，仍在微微顫抖。
蕭靖承握緊了她的。
轉瞬到了臘月初九，正好是除夕前夜。
宮裏設宴，慶祝過年。
蕭家的長輩們，也會進宮參加宮宴。
顧瑾之早就和趙王妃約好了，兩人提前半個月入宮赴宴。
“……宮裏的禦廚，比咱們府裏的好吃，我想嚐嚐。”蕭瑾之對趙王妃道。
趙王妃失笑：“好，咱們就進宮試試。”
顧瑾之笑著，挽著趙王妃的胳膊，和她一起坐馬車進宮。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行駛在朱雀街上，繁華喧囂撲麵而來。
京城的百姓們都知曉，朱雀街上開了家鋪子，是個叫顧氏布行的東家。
他家賣各類布匹、首飾、胭脂水粉、茶葉。
他們家的貨物，價廉物美。
所以，朱雀街的百姓都喜歡去顧氏布行買東西。
顧氏布行的生意興隆，每月都賺錢。
這些，顧瑾之並不知曉。
她和趙王妃進宮之後，先在慈寧宮外給皇後磕頭。
皇後的病，漸漸好轉，臉色紅潤。
“三嫂，我們走吧，去坤寧宮。”皇後笑盈盈邀請趙王妃，“你來得巧，我剛喝完藥。”
趙王妃笑著應諾，隨皇後去了坤寧宮。
眾位嬪妃們，紛紛向她們見禮。
皇後和趙王妃坐在主位上。
她們寒暄過，就有小黃門唱喏：“太後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