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亮瞪了他一眼：“你還狡辯？我明明告訴過你，皇帝最近脾性古怪暴戾，你竟敢冒犯龍威，真該讓你母親好好教訓教訓你！”
說完，他拂袖離開。
秦衍望著他的背影，眸光漸深。
秦元亮並不是真正生氣，他隻是想用母親壓製自己罷了。
秦家的規矩，庶子隻能居住偏僻陰森的後宅，不得幹涉正室所出的兒子們，秦衍不僅擅闖皇宮，而且帶刀行刺聖駕，若是捅出簍子，秦元亮肯定會遭殃。
秦元亮這般做，隻是希望他識趣一些，別拖累秦元亮。
但秦衍怎麽甘願受製於人？
秦衍握拳，心中湧出無窮恨意。
他的母親溫氏，是秦府的大夫人。她是京城貴族中出了名的賢良淑德，嫁給秦元亮後，幾年內連生六女，皆為嫡出。
她美貌端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是京城閨秀中的典範。唯獨生育能力極差，到第七胎的時候，竟然難產而亡。
秦元亮傷心欲絕，將妾室柳姨娘扶正。柳姨娘出身卑微，姿容不佳，性情懦弱膽怯，卻憑借一雙巧嘴討好秦元亮，很快就懷上了秦衍的妹妹秦欣。
這一切秦衍都知道，但他默默承擔這份恥辱，不曾多言。
秦元亮喜愛詩書，閑暇之餘，總是吟詩作對，感歎時光流逝匆匆，不覺又到了他與溫氏成婚三年，膝下仍然空虛寂寞，隻有一女秦欣。
秦元亮便想納個美婢進門，以解相思之苦。
秦衍聽聞消息後大哭一場，跪求秦元亮收回成命。
秦元亮不耐煩地嗬斥他不懂事，讓他滾遠點。
秦衍不堪羞辱，跑出秦府，卻恰巧遇到了溫氏的陪嫁丫鬟春蘭。
溫氏留下的陪嫁，全部贈予了秦衍。春蘭也算是跟了溫氏多年的貼身侍婢，她一心服侍主母，卻也知道秦衍的悲慘境況，因此偷偷藏匿一筆錢財，等待秦衍歸來。
秦衍拿到錢財，立馬雇傭鏢局運送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悄悄返回京城。
秦衍在京郊的一處農舍裏安頓下來，花費了五百兩銀子買下整座村子。這裏山清水秀，景致宜人，環境清幽，適合讀書寫字。
秦衍每日勤學苦讀，不敢懈怠。
他在這裏讀書，同時也打探朝廷上的各種動靜。
“你是說，秦衍的母親死了？”顧嬌問道。
她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手裏捧著暖爐，悠然愜意。
綠竹輕輕搖曳著枝頭的臘梅花，香氣撲鼻。
顧嬌的視線落在那枝臘梅花上，眸光深邃而冰涼。
“嗯，據說是被奸賊害死的。”青梅答道。
顧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哦。”
青梅又道：“奴婢聽說那奸賊是秦元亮，您知道嗎？”
顧嬌淡淡頷首。
青梅訝異，“那……二少爺現在是秦元亮的兒子？”
顧嬌笑了一聲。
青梅恍悟：“原來是假貨啊！二少爺當初逃出來的時候，身上穿著的衣衫就不太像富貴人家的。”
顧嬌沒說什麽。
秦衍的生父秦元亮雖然長得普通，但是秦家底蘊深厚，他娶妻的聘禮豐厚，故而秦家人並不顯得寒酸。
秦衍逃出來時，身無分文。他本來打算先隱姓埋名，再謀求其它。但後來機緣巧合下遇到了顧嬌，得到顧嬌的幫助後，他決定改換門庭。
秦元亮是秦家次子，又是嫡子，他的生母早亡，故而他被秦元亮寵壞了，性子乖張跋扈，平日裏欺負人也常有發生。
當初顧嬌遇到秦衍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揍得奄奄一息，遍體鱗傷，顧嬌隻好出手救下他，給他治療包紮了傷口，又喂了他藥丸，暫時穩固傷情。
秦衍醒來後，便央求顧嬌替他改換名諱。
顧嬌答應了。
她將秦衍托付給一位江湖遊醫，讓遊醫代號“鬼手郎中”，替他重新取了名字。
顧嬌離開後，秦元亮便將秦衍丟到了鄉野，並叮囑他永遠不能再進京城。
這件事，秦元亮瞞著溫氏。
直到前段時間，他偶爾路過鄉下，才察覺秦衍沒有死，還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秦元亮當即將他召回來，並警告他以後莫要再提及舊事。
秦衍表麵恭敬順從地答應下來，心中對秦元亮充滿了怨恨和仇視。
但他並未魯莽行事，畢竟在這京城裏，他孤身一人，根基淺薄。
秦衍暗中觀察秦元亮一番，確信秦元亮沒有再找他麻煩的意思後，他便開始籌劃重建自己的家園。
他選了京郊附近一個小漁村，買了一棟宅院，請了個村民來打理，又去鎮上購置田地。
他在京城的生計，終於步上正軌。
秦元亮對秦衍很是放鬆，除非必須要他出席的宴會，否則他很少來村子裏，偶爾過來也不會久留，吃飽喝足就會離開。
秦衍的宅子距離村子很近，走路也就半柱香的功夫。
“公子，您的魚蝦來啦！”
“來了。”秦衍從廚房拎了兩桶魚蝦，回到屋子裏，將魚蝦倒入池塘。
魚兒在池塘歡快地遊來遊去，濺起水花四溢。
秦衍站在岸邊，目光凝視池塘，陷入沉思。
他不傻，秦元亮對他態度忽冷忽熱，讓他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可他心裏明白，如果繼續呆在秦府，遲早會被秦元亮弄死。他不怕秦元亮，但是怕他那群狐朋狗友。
秦元亮在京城裏交遊廣闊，認識許多達官顯貴，如果他真想害自己，辦法很多。
他不能繼續呆在秦府了！
至於去哪兒……
京城寸土寸金，尋常貧苦百姓根本買不起地皮。而且，在京城沒權勢，沒靠山，也沒銀子。
秦衍摸著懷裏揣著的兩千兩銀票，眉梢輕挑。
他看向池塘裏嬉戲的魚兒，突然靈機一動。
他記得，他有一套祖傳的手藝——釣魚。
他從小就喜歡玩釣魚這項樂趣，隻是苦練多年，技術依舊生疏。
他決定試一試。
他搬了把凳子，坐在池塘旁邊，閉目養神，等著上鉤。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魚兒浮出水麵。
秦衍眼疾手快地撈住一條鯉魚，興奮地喊了一嗓子：“哈哈！我贏了！”
隨著他這一嗓子，隔壁鄰居立刻敲鑼示警，驚動了左右鄰居：“老趙！老李！有人搶咱們家的魚！趕緊抄家夥！”
幾個漢子呼哧呼哧地衝過來，瞧見了秦衍，愣了一瞬：“阿衍，怎麽是你？”
秦衍揚唇笑道：“叔伯，我今天剛好在村子裏散散心，想著家中沒有魚竿、魚簍，所以打算抓一條來煮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