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會改變自己。”裴琅道,“柳青姐姐,你放心,我以後會幫襯家裏,不會拖累家裏的。”
楊柳青點點頭。
她坐到了床沿。
“我爹爹也不是故意罵你的,他隻是......”楊柳青試圖為父親找理由。
“柳青姐姐,我明白。”裴琅笑了笑,露出兩顆酒窩,“你別擔心我,我不難受。”
說完,裴琅抬腿欲走。
他要去跟父母說清楚,不需要楊老太爺趕他回鄉。
他不願意留在楊家。
“阿琅。”楊柳青拉住了他。
裴琅回首,詫異看著她。
楊柳青猶豫半晌,終於鼓足勇氣,道:“阿琅,我......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我已經二十五了,再不嫁,將來就老得不像樣子。你是不是嫌棄我......我可以改。你若是覺得我粗笨,那就當我蠢吧......”
說到這裏裴琅已經明顯聽出了弦外之音。
他怔忪片刻,神色茫然。
楊柳青眼圈紅透,淚水簌簌滑落下來。
裴琅伸手,替她擦幹了淚,低聲勸慰她:“別這樣柳青姐姐。我......我......我隻把你當妹妹......”
“阿琅,你騙不了我的。”楊柳青道,“你不是把我當妹妹,你是害羞。你害羞了......”
裴琅:“我真的沒有害羞。”
他一遍遍強調。
“你不喜歡我......”楊柳青哽咽。
裴琅不知道說什麽了。
“阿琅,我知道你現在無法接受我。我不逼你,我慢慢等你。哪怕你永遠不會喜歡我。”楊柳青道。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淒涼,令裴琅動容。
“柳青姐姐,真的不用等,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喜歡你。”裴琅說。
楊柳青愣住。
裴琅說:“我有喜歡的人,她叫林湘夏。”
“你......”
“柳青姐姐,我喜歡林湘夏,所以我不能答應你。”裴琅道,“我不敢耽誤了你,我怕耽誤你一輩子。你是個好女孩兒,值得擁有最好的幸福。”
楊柳青呆滯了。
她不敢置信看著裴琅。
裴琅卻很認真。
“......我不敢耽誤你。我配不上你的......我沒資格喜歡你。”裴琅繼續道。
他這般坦誠。
楊柳青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你胡說!”她忍耐不住,撲進了裴琅懷裏,“你喜歡她嗎?”
“是的,她很好,我很喜歡她。”裴琅承認,“我不喜歡你,是因為我不確定。”
楊柳青猛然推開了裴琅。
她的臉色蒼白。
“好啊,我果然猜中了!”楊柳青冷笑,“你是個混蛋!”
她狠狠摔門離開。
屋子裏安靜極了。
楊老太爺和楊大老爺、裴昭都沒說話。
裴琅站了良久,似乎還在沉思。
他在考慮,要不要跟父親解釋。
他從前不喜歡這樁婚事。
他總覺得自己的命運坎坷多舛,沒辦法安享晚年,隻能拚搏。
楊老太爺卻不同意,他希望兒子好好生活。
他甚至拿自己的仕途威脅裴琅。
楊柳青就更加反感這門婚姻。
她原本以為是裴琅不喜歡她。
後來知曉他心裏有喜歡的姑娘,她心裏稍微舒服一些。
哪怕他心裏沒有她,她還是希望他能好好待她,不辜負她。
如此簡單的要求,卻被拒絕了。
她的心頓時碎裂開來。
這份感情,也支撐不住了。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跌跌撞撞往外跑。
路過父親和弟弟身邊時,她的眼神淩厲。
楊大老爺心裏發虛。
裴昭則默然不語。
他們三個人各有心思。
裴琅也不想說什麽,他隻是想盡快脫身。
他出了屋子,就瞧見了站在院子裏的楊大夫人。
楊大夫人看到他,眸光複雜。
裴琅朝她作揖。
楊大夫人道:“去書房說話吧。”
楊柳青已經離開了。
他們倆來到了東次間。
楊大夫人給裴琅斟茶。
茶香嫋嫋升騰。
楊大夫人歎氣道:“柳青她......唉,她這孩子,是死心眼。”
裴琅抿唇,不做聲。
楊大夫人就問他:“今天怎麽突然來拜訪父親?”
“我有件事,要請教老師。”裴琅說。
“你先喝口茶潤潤嗓子。”楊大夫人道,“你父親這人脾氣急躁,你要是受了委屈,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裴琅點點頭。
楊大夫人給他倒了一杯茶。
茶湯碧綠,散發出濃鬱茶香,令人精神振奮。
裴琅端起杯盞,輕啜了一小口。
入口甘甜。
裴琅喝茶素來挑剔,不管何種滋味,總愛品個八九不離十,才會滿足飲茶之樂。
“這是新鮮采摘的碧螺春。你父親愛喝這種茶。”楊大夫人介紹道。
裴琅又嚐了一口。
茶湯清亮,味醇而濃鬱,比一般的茶葉好上許多。
“你父親最近身體不錯,吃得也比較好。”楊大夫人說著閑話,目光一直盯著裴琅看,仿佛在打量他的反應,“我昨日去看過他,身子骨很硬朗。”
裴琅淡淡笑了笑:“多謝大伯母關照。”
他並未表示太熱絡。
這讓楊大夫人很失落。
楊家的男丁,向來不喜歡結交官宦權貴,他們都是商賈出身。商戶人家攀附權貴,是常態;富紳攀附高門,則是為了斂財。
楊氏雖是寒門出身,卻也知道這個規矩。
楊氏的祖父乃是山西布政使司的參議。
她幼年喪父,是祖父和叔祖父相依為命長大的。祖父對她很溺愛,她也非常孝順。
故而,楊氏的叔祖父娶妻後,楊家其他人對她就少了幾分尊重。
她爹爹和叔祖父是堂兄弟。
兩人性格迥異。
叔祖父喜歡詩詞歌賦,文雅風流;而爹爹喜歡舞刀弄槍,英雄好漢。
叔祖父早年喪妻,膝下隻有一女。
嬸娘對侄女視若掌珠。
楊氏小時候很乖巧,她懂事又聰明,討人喜歡。可惜她爹爹喜歡舞刀弄槍,嬸娘便疏於教導,楊氏漸漸也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叔祖父和嬸娘的感情不佳。
嬸娘的丈夫和公婆對楊氏卻很喜歡。
叔祖母的丈夫在軍營任職,叔祖父是文官,平素與世無爭。
楊氏偶然聽嬸娘抱怨,說自己的公公偏心。楊氏那時候並不明白什麽意思,隻當是婆婆偏心叔叔。
等她十五歲那年,楊氏的嬸娘去世了。
她嬸娘是病逝的。
嬸娘的丈夫也是戰死的。
她叔祖父和叔祖母都沒有子嗣,叔祖母又病逝了,楊氏的嬸娘是唯一的兒媳婦,她的葬禮很隆重,連同楊家族內很多人,送她最後一程。
楊家大部分人都去了。
那日,楊柳青正好也回鄉祭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