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玥挑眉。
她這位父親果然不簡單啊。
不但派人暗中監視她，竟然還能查出她的蹤跡。
她若是不說出點什麽，豈不是顯得她太蠢笨？
想至此，裴璟玥輕咳一聲，緩緩道：“我昨晚夢見娘親了，她跟我說，讓我今天去廟裏拜佛求簽。”
丫鬟神色頓時變得複雜起來，欲言又止。
裴琅對於他們的事情雖然不感興趣，但是也大概了解，他們的關係並不像傳聞中的恩愛如初。
這個家庭似乎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美滿幸福。
丫鬟看出裴璟玥眼底的疲倦，不由垂眸，壓抑住心裏的異樣。
她將手裏端著的茶盤擱到桌上，柔聲勸慰道：“小姐，您先歇息會兒。”
裴琅頓感疑惑，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她這副模樣，倒與平日有幾分不同。
裴璟玥擺擺手：“我困得緊，先回屋了。”
她徑直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等走到房間門口，她忽然聽見隔壁響起細微的哭泣聲。
她的腳步驀然停頓了一瞬。
那哭聲……像極了裴璟妍！
裴璟玥的耳力向來敏銳。她從小就能察覺出周圍環境的變化。譬如，此時隔壁傳出的細微啜泣聲，仿佛是某種指引，令她下意識地側耳傾聽，想確認那啜泣聲究竟是裴璟妍的，還是別人。
裴琅也尋著哭泣聲找到了那人的所在，正準備敲門，卻被那人阻攔了：“大公子稍安勿躁！”
裴琅蹙眉，問道：“你是誰？”
裴璟玥心中咯噔一下。
她的耳力極佳，清楚聽見那人說：“奴婢姓林，是四小姐的貼身丫鬟。奴婢奉四小姐之命，特來服侍大公子的。”
她叫林媽媽。
裴璟玥恍然大悟。
這個林媽媽，原來是裴璟妍的人，怪不得能知道隔壁發生的事。
不愧是嫡女身邊的管事嬤嬤，手段頗多。
裴璟玥悄悄退回自己的屋內。
裴璟妍的人來了，裴璟玥反而不急了。
她慢悠悠喝著茶，等著裴璟妍自投羅網。
林媽媽見裴璟玥久久未來，心裏焦急。
她給裴璟妍使了個眼色。
裴璟妍會意。
她拿出一顆丹丸吃下，然後走到屏風後麵，躺下裝昏迷。
裴璟玥喝完茶後，走到隔壁，推了推房門。
她沒有武功，隻憑借耳朵判斷裏麵有沒有人。
推門沒有反鎖，所以輕易就推開了。
裴璟玥邁步踏入，看見了**閉目裝睡的裴璟妍。
“大堂兄，我知道你沒有睡著，你快起來，咱們商量一件大事。”裴璟玥揚聲喊道。
她故意壓低了嗓音，讓自己的嗓子變得沙啞粗糙，聽起來像個老嫗。
裴璟煜猛地睜開眼睛。
他立即翻身坐起來，冷眼瞪著裴璟玥，厲聲嗬斥：“你想幹什麽？”
裴璟玥走到他麵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裴璟煜的容貌繼承了裴琅和裴玉嫻的優點，長得很漂亮。
他的皮膚白皙細嫩，鼻梁挺拔高聳，五官精致俊俏。
隻是他的性格陰晴不定，時常流露出戾氣，加之脾氣暴躁，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陰鬱。
裴璟玥不由歎氣。
她爹的容貌，真是太普通了，根本配不上她娘。
“你想殺了我？”裴璟煜盯著她，冷靜問道。
裴璟玥詫異，“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明明什麽也沒說。
“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裴璟煜淡淡道。
他剛才一直在等裴璟玥說話，她既沒有問裴璟妍去哪兒了，也沒有詢問裴璟妍的身世。
而且她看自己的表情，帶著審度和厭惡。
這不像一個正常人對待陌生人的態度。
除非，這人心懷不軌。
想到這裏，裴璟煜心中升騰起憤怒。
裴璟瑤那個廢物已經夠討厭了。她竟然還敢來害自己！
不行，他必須盡快趕回府。
“你想多了。”裴璟玥搖頭，說道，“我今天是來陪你去寺廟燒香祈禱的。順便，替你祈願。”
“你是來看笑話的。”裴璟煜嘲諷勾唇，“不如趁機取了我的命。”
他已經猜測出裴璟玥的身份。
裴璟玥不置可否。
兩人僵持片刻，她突然抬起右腿，踢中了裴璟煜的膝蓋。
裴璟煜痛苦悶哼一聲，雙眼泛紅地望著她。
裴璟玥蹲下來，摸著下巴，饒有興味地欣賞他狼狽屈辱的模樣。
“我記得二嬸好歹也算是書香世家出身，教導子嗣的禮儀規矩肯定沒問題。她怎麽會教導出你這樣的草包呢？”
“放肆！”裴璟煜怒吼，“我是你哥哥！”
“嘖，真凶殘。”裴璟玥嫌棄搖頭。
“裴璟玥！”
“行了，別喊了。再吵，把你的醜陋嘴臉全部暴露了！”裴璟玥冷漠說道。
她的語調很輕，偏偏每句話都像針一般紮在他的心尖上。
裴璟煜恨死裴璟玥了。
裴璟玥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拍了拍衣裙，淡淡道：“走吧。”
裴璟煜沉默著跟上裴璟玥。
她走在前麵，身形纖弱，背影孤寂落寞。裴璟煜莫名感到一陣心疼。
這是裴璟玥的錯覺嗎？
她總覺得這具身體似曾相似。
可她現在沒空思考這些。
她得弄清楚，林媽媽為何要害裴璟妍。
……
裴璟玥領著裴璟煜來到後山的一處墳場。
這座墓碑上，隻寫了兩個字：韓氏。
“喏，送你。”裴璟玥遞過來一束野**。
“這是……我母親的墳？”裴璟煜愣住。
裴璟玥頷首：“嗯。”
她轉身離開。
她知道韓氏已經死了，可她仍要來這裏，不僅僅是想祭奠韓氏，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要來挖墳！
她想要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她不能任由林媽媽胡作非為！
裴璟煜怔忪良久。
他緩緩伸手觸碰那塊墓碑。
這座墳埋葬著他幼年時最喜歡的玩伴。他一直很珍惜韓氏留給他唯一的念想。
可如今，這座墳成為了他的恥辱。
他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用手撫摸。
“大少爺……”一個虛弱的男孩嗓音響起，打破了裴璟煜的猶豫。
裴璟煜循著聲音望去，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他穿著青布衣裳，瘦骨嶙峋，臉頰深凹，顯得臉很小很尖。
裴璟煜記得這張臉。
這個人是他父親新納的妾室，也是他同胞弟弟——裴璟皓。
裴璟煜記得他很怕他，平日裏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醒了。”裴璟煜收斂神色，恢複往日的嚴肅。
裴璟玥回頭朝他看過來。
她瞧見了這個少年的動作。他的指尖微顫，似乎在懼怕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