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興風終於醒了。
做了一個長遠的夢,好似回顧人生一般,將自己的童年時期過了一遍……
那個在青丘,打小就被白狐一夥欺負的他,本該有一個陰暗不平的童年。
可是,那隻蠢兔子的存在,卻正好協調了他心底的陰暗。
蠢兔子一定不知道,在他屢屢欺負她,戲耍她,卻被她輕易原諒的時候,他的內心……也一並繞過了那些以欺負他為樂的白狐一夥。
是她的單純善良,掃去他心底滋生的陰暗。讓他梁上興風自始至終都保持一顆正直赤誠的心……
作惡,卻不惡。
興風作浪,卻不傷無辜。
倘若他是個本質陰麵的人,那麽,她就是他人生中的向陽麵。
他確定……
他這一生,不會再遇到第2個像她這樣,與他如此互補的人了。
所以,即便被她討厭,被她欺騙,被她兩麵三刀的對待……
梁上興風也始終保持著一門心思,那就是……等她長大。
醒來……
他第1眼,看到的就是這個為他哭得不成樣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
心頭翻滾著說不出的暖意,唇角也會不由自主的揚起,眉眼間,溫柔滿到都快要溢出來了。
“不哭,哥還活著……”
唇瓣輕啟,吐說著安慰她的話,他試著抬手,恰好移到她的跟前,便有一滴晶瑩的淚花落下,砸在他的掌背上。
啪嗒一下……
一滴淚花,仿佛也落在了他的心間。
“興風哥哥嗚嗚……你睡了好幾個小時……你的身體還經常發光,差點就要變透明了……芸芸……芸芸好怕……”
白芸芸可憐兮兮的哭著,一雙肉爪子緊緊抓住他的大掌,怕極了會失去他。
在他昏迷期間,白芸芸是寸步不離的在他身側守著。
她幾乎每隔幾分鍾,都會問萬能小狐,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怎麽樣了?
而他的身體也一直有情況……
時不時發出一陣強烈紅光,時不時又極其暗淡,時不時又呈現半透明狀……
這種情況,連萬能小狐都被嚇到了。
萬能小狐甚至提醒她:
【主人,可能要搬救兵了。興風公子這表現,看著像是要灰飛煙滅……
我也不知我是的猜測是對還是錯,可就是感覺不好。
而且我也沒想到,興風公子明明是挺強的一人,這次戰鬥,是出乎意料的弱?難道是戰鬥之前,身體就不太好了?
總之,他情況不是很好。主人聯係一下狐仙大人吧。】
白芸芸聽萬能小狐這樣說,就更是嚇得渾身冰冷,瑟瑟發抖。
她馬上用萬能小狐聯係在靈界的白蒼生。
可是,電話沒有通。
她聯係不到白蒼生!
她的手機除了聯係白蒼生以外,聯係不到靈界的其他人。
所以那會兒,白芸芸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梁上興風的身體,忽而發光,忽而黯淡,偶爾呈現半透明狀。
就像是一條極其不穩定的生命,隨時隨地都能消失一般……
這樣的梁上興風,直接把白芸芸給嚇哭了。
她已經在他床頭哭了有半個小時,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一直喊他的名字,一直搖他。
終於,梁上興風醒過來了。
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色,白芸芸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哭的五官扭曲,像個醜小孩。
而現在的梁上興風並非本人,其實隻是一條狐狸尾巴。
不是本體的他,消化毒物的性能,沒有本體那麽好。再加上,之前那場戰鬥中,毒物一直在吞噬他的五髒六腑,致使他內有重傷。
所以,確實也是拚上一條命扛著。
要麽就是他消化毒物,要麽就是他扛不住重傷,與毒物同歸於盡。
不過,現在他醒過來了,想來是他贏了。
這種誤會,梁上興風覺得也沒必要解釋,幹脆就保持了下去。
“哥醒了,應該死不了。”
梁上興風氣若遊絲的說著,眉眼彎揚,“芸芸,這麽怕我死,是不是很在乎我?”
“芸芸當然非常在乎興風哥哥了……”
白芸芸這次是沒有一點猶豫的就承認了,一邊承認一邊咽嗚,“芸芸不想失去興風哥哥……芸芸再也不想看到興風哥哥受傷了……芸芸心裏好難過嗚嗚……”
“是麽……”
梁上興風勾起唇角,“你說的,可都是真話?”
“是真話,絕對是真話!”
白芸芸像是發誓一樣的,舉起三根小手指,“如果芸芸說謊的話,就讓芸芸永遠長不大!永遠是一個低修為的小神仙!”
“哎……”
梁上興風聽著就急了,幾根長指匆匆擋住她的嘴,“不要發這種誓……”
他可一直都在等她長大,她要永遠長不大,他豈不是要永世打光棍?
“興風哥哥……”
白芸芸帶著一腔哭音,可憐巴巴的問他:“你真的……不會死了嗎?”
“不會。”
梁上興風淡淡回答,“這一覺醒來,毒在我體內應該無法造次了。再過幾天,等毒性全部消化,再將殘餘毒血排出體外,我便能恢複過來。以後,也不會再懼怕這種毒。不過……這毒會依附仙氣生存,所以在除去之前,我不能用仙氣恢複,隻能躺著休養,就……由你照顧了。”
“嗯,芸芸一定會照顧好你的,興風哥哥……”
白芸芸的一雙小手緊緊抱著他的大掌,滿臉寫著對他的珍惜,“你以後,不要再受傷了……芸芸再也不想看到你受傷了……”
因為從來沒見過他這麽狼狽痛苦的模樣,因為心目中的他是個不敗戰神,因為他一直那麽強大優秀。
所以這次,白芸芸看到他被妖毒折磨的滿地打滾,滿頭是汗,還大口吐血……
她是真的受到了很大衝擊。
無法接受,興風哥哥這麽虛弱,這麽可憐。
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那個永遠不會受傷的男人,居然差點死在她眼前……
太難過了……
光是回想那畫麵,芸芸的心都要碎了……
芸芸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興風哥哥了!
“好,哥以後,不讓你看到受傷的樣子。”梁上興風笑著應下。
白芸芸一下就急了,“不行,你以後不能受傷了。芸芸不要你受傷……你答應芸芸,以後再也不受傷了,好不好?”
“我,盡量。”
梁上興風嘴角的弧度越發溫柔,眉眼之間,柔情濃的都要化不開了。
他開始慶幸……他隻是個不夠強大的分身。
倘若是本體梁上興風,不可能會受傷,不可能狼狽,不可能弱到需要她保護,也不可能……逼出她的爆發狀態。
更不可能……見到她如此珍視他,害怕他死,舍不得他受傷,為他淚如泉湧的時刻。
看來,他以後,反而要多多受傷,才能患難見真情,獲得她的珍惜。
這次養傷,可是個好時機。
梁上興風是不會錯過這麽好的,讓蠢兔子對他印象轉好的機會。
“不行,不能盡量,要永遠不受傷。永遠永遠,不能再流一滴血!答應我,你答應我……”白芸芸磨著他,黏他,撒嬌。
梁上興風吃不了這套,倏地,笑出了一口白牙,“好,答應你……”
白芸芸聽到他應下了,心頭才落了塊大石,歎出一口氣。
可是,她的表情還是憂鬱的,一雙小眉頭深深皺著,仍然心疼的望著梁上興風。
“興風哥哥……可你臉色還是好差……”
白芸芸伸出小手,暖呼呼的掌心包裹住他削瘦的臉頰。
狐狸的動物本能,使得梁上興風輕輕搖頭,在她掌心蹭動,眯起眸眼眼,露出一副享受表情,像一隻求擼的小貓。
白芸芸感覺自己觸到了神秘開關,她從來沒有見過興風哥哥這小模樣,讓她想起,她在小區裏擼過的流浪小野貓……
憑借著擼貓擼出的經驗,白芸芸用她的小指頭在他臉上撓了撓,就見梁上興風深深吸一口氣,舒適的閉起眼睛,繼續沉醉著蹭她的小手……
白芸芸雙眼發亮,心頭像是綻放出一朵粉紅色小花,內心叫囂:興風哥哥,好可愛!
一會兒後,他突然恢複理智,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睜眸,嚴肅擰眉道:“可以了。”
“好……”
白芸芸弱弱收回小手,才問:“興風哥哥,芸芸是想說,你臉色好差,嘴唇都是蒼白的……芸芸,要怎麽給你補身體啊?要仙丹妙藥嗎?”
“不能吃仙丹。仙丹會加速我體內仙氣運行,我體內的毒是依附仙氣生存。毒未清之前,我隻能像人類一樣生活。”
梁上興風不緊不慢的解釋,隨即,提出一個很合理的條件,“你可以,像照顧普通人一樣……給我燉碗,雞湯。”
“對哦,興風哥哥是狐狸,愛吃雞。”
白芸芸終於找到她能為他做的事了,一刻不耽誤,馬上下床,“興風哥哥你等我,我馬上叫陳姨給你做頓全雞宴!”
“嗯。”梁上興風淡淡應下。
白芸芸很快跑出房間,去為他準備全雞宴。
如是,這房裏也就僅剩下梁上興風一人。
確認她走遠後,窗外,一襲紅影悠悠飛來,緩緩降落在床頭。
男人身穿一件暗深紅色蟬紗裰衣,腰間係著寶藍戲童紋帶,額前兩縷長若流水的發絲隨風飄逸,眉下是透亮的眼睛,黑瞳往下凝……
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分身,梁上興風……竟有幾分妒。
分身與他共享思想。
所以,本體梁上興風在趕來京城時,已經知道了這裏,分身跟白芸芸經曆的一切。
分身確實弱。
雖然他分了四成仙氣給分身,可分身畢竟隻是一條尾巴,即便擁有他的四成氣息,真正實力,仍不足他本人十分之一。
梁上興風沒有想到,分身居然會因為自身的弱,而在白芸芸麵前重傷垂死,逼出了白芸芸的爆發屬性,也讓白芸芸更加珍惜他了。
而且,梁上興風剛才也在窗外,親眼見證了白芸芸給分身擼腮幫子的過程……
光是看著,梁上興風都能感覺到,被那隻小手撓癢癢,一定很舒適!
這種種的經曆……梁上興風本體,也很想親身感受一次!
所以,他妒。
“主人……”
**的分身啟唇說話,梁上興風卻及時打斷,態度清冷,“什麽都不用說。這福利,你憑實力拿到,我不羨慕。”
實際上心裏早已打翻醋壇子……
“額,主人……我是想說,桌上那隻紅葫蘆裏,裝著魔物的最後一點殘餘。”
分身小心翼翼提起,其實,分身也看出了本體極力想隱藏的……羨慕情緒。
不過,作為一條尾巴,分身什麽也不敢說。
“嗯。”
梁上興風收回紅葫蘆,麵目清淡的留下一句,“你是我的尾巴,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回靈界複命,這期間,芸芸……你好生照顧。”
“是,主人。”分身應下。
本體梁上興風迅速飛走,紅影在分秒之間飛出窗外,衝上天際,飛向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位麵,靈界。
這次,梁上興風手中有許多重要線索,還有兩隻魔物。一定不會得不少賞賜。
他已經想好了,將這次的賞賜70%都分給芸芸,讓她盡快……長大。
……
已經是深夜兩點。
白芸芸喊醒陳姨,讓陳姨給梁上興風做全雞宴。
家裏雖然傭人很多,但是白芸芸還是隻敢跟陳姨提要求,因為在她心裏,陳姨算家人,其他傭人……都不熟。
而陳姨即使半夜被叫醒,也不氣不惱,聽說梁上興風想喝雞湯,更是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開工了。
深夜的廚房傳出廚具磕磕碰碰的聲音,這也是生活的聲音。
“梁先生,現在情況怎麽樣了啊?”陳姨關心的問著。
梁上興風的房間是陳姨安排的,所以陳姨也見到了梁上興風的慘狀。
來時,一個穿著白襯衫,頭發往上捯飭的整整齊齊的俊美男人,突然就渾身是血,頭發淩亂,麵如菜色的暈在那兒了……
陳姨當時也嚇著了。
她馬上就幫著給人安排了睡的地方,本來想叫醫生,但是白芸芸說不用,陳姨也就隻好聽了。
話說回來,陳姨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梁上興風是來治療段景樓的,治著治著卻把自己給傷成這樣了呢?
他們兩個成年人一暈一傷,隻有白芸芸一個小孩還清醒著,這屋裏到底發生什麽個事兒,陳姨可真真是好奇。
“興風哥哥已經醒了。不過他臉色實在是太差了,嘴唇都是白的,芸芸看他那樣,實在太心疼了……”白芸芸捧著小臉,憂鬱的坐在一旁,沉沉歎氣。
“真的不用叫醫生啊?”陳姨問道。
白芸芸搖頭,“不用。興風哥哥的體質跟大家不一樣,他會自己好起來的。叫醫生沒用。”
陳姨雖然聽著感覺奇奇怪怪,但也接受了這個解釋,“好吧,既然不叫醫生,就隻能食補了。雞湯還是不夠的,明天我給燉個佛跳牆大補湯。什麽海參翅肚鮑魚花膠,通通給燉上!”
“好呀,一定要把所有補身體的都燉上,還要再加一隻雞。興風哥哥最喜歡吃雞了!”
白芸芸雖然聽不懂是什麽東西,可她隻知道一定是好東西。
隻要是好東西,就都要給興風哥哥送去!
興風哥哥現在,實在太虛弱了!
她不想看到他那麽弱的樣子,就希望他快快恢複健康,生龍活虎起來!
因為雞湯要燉一個小時以上,白芸芸在廚房等不住,就撇下陳姨,又跑回樓上找梁上興風了。
然而,等她跑回來時,卻發現梁上興風的床空了。
房間窗戶是大開著的……
“興風哥哥!”
白芸芸嚇的心髒砰砰亂跳,連忙跑去窗邊,趴在窗台,往外看去……
深夜時分,窗外唯有黑紫色的夜空,放眼望去,眼神視野空****,毫無人煙。
“興風哥哥!你在哪啊?”
白芸芸對窗大叫,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飄出窗外,飛身在空中,努力搜索梁上興風的身影。
找不到……
哪裏都找不到……
白芸芸心焦如焚,急的小嘴癟下,馬上就哭了……
“興風哥哥……你還不能用仙法的……你怎麽飛走了……去哪了嘛……”
因為擔心他的傷,擔心他會死,擔心他想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的死掉。
聽說它們狐狸死時,都會找個角落躲起來,偷偷死掉,不讓親人看到。
一想到這點,白芸芸就害怕的眼淚嘩嘩,小手瘋狂抹淚,邊哭著喊,“興風哥哥……你又騙我嗚嗚……”
“真不騙了。”
就在白芸芸哭的極其忘我之時,身後,傳來男人清磁幹淨的聲音。
白芸芸後背一僵,瞬間停止哭泣,猛地轉頭……
就在房間的窗邊,她看到梁上興風手肘倚靠著窗戶,眉眼帶笑的向她伸出手,“回來,芸芸。”
“興風哥哥!”
白芸芸伸出雙臂,迅速奔赴而來。
窗口,梁上興風敞開雙臂,眉眼彎揚,黑葡萄般的瞳仁裏,印著女孩哭花的小臉……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他跟女孩的心,很近。正如此刻的距離,越來越近……
雙向奔赴。
如是……
就在這片窗口,女孩被他接了個滿懷,深深擁護。
“興風哥哥,你去哪了嘛……”
縮在他的懷中,她淚如雨下,哭音充滿撒嬌感,“芸芸以為……你快死了,就偷偷飛走了嗚嗚……興風哥哥……你不要死嗚嗚……”
說到底,她還是怕他會死。
看來,他這次受傷……是真嚇壞她了。
梁上興風心頭流過一股溫暖的血液,指節分明的手掌輕撫女孩的後背,眸眼間,溫柔滿的快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