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著,在對白棠玉進行身體與心理上的重重折磨之後,他若還是嘴硬不說,她就用這招來探知妖丹位置。
所以,即便他不肯說,她也有法子可以挖出來。
隻不過,她之前還想要多多折磨他,才沒有用出這個方法。
而現在,意識到,時間再拖延下去,他可能會被梁上紅狐所救,她便隻好先幹正事。
等她查出妖丹位置後,依然可以繼續折磨他,隻要在梁尚紅狐到來之前把他給殺了就好。
心裏打著這等如意算盤,花娘已經雙手施法,召喚出一批夢幻蝴蝶,通過房門上的小玻璃窗,將其送入房中。
白棠玉此刻淪為階下囚,什麽都做不了,全憑意誌硬扛著。
一批夢幻蝶進入房中,也與之前一樣,這些蝴蝶在房裏盡情散步,帶有毒素的粉塵……
空氣傳播,最為致命。
白棠玉就算是屏住呼吸也撐不了幾分鍾,毒氣會在漫布在空氣中,隻要他一呼吸便能將其吸入體內。
這種招數,他也不怕。
就算被這隻妖怪探知到妖丹的位置,她也無法得到妖丹。
因為,這一批妖丹,白棠玉已經將其全部交梁上興風。他咬緊牙關不說,也隻是為了保住自己一條命。
可現在看來,這條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跟清靈,果然是一段孽緣。
想在一起時誤會連連,分離之時又痛徹心扉。守到相聚之時,卻又意外橫生……
追根結底,隻能說是這緣分不夠深吧。
如果可以,他真想,下輩子再遇見清靈……
那時,她沒有兩世記憶,他也沒有。他們可以重新認識,重新接觸,重新相愛。
如果上天垂憐的話,希望,可以再賜他這樣一段緣。
清靈……
在夢幻蝶的作用下,白棠玉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世界也越發黑暗,迷迷茫茫之中,緩緩磕上了眼……
他,睡下了。
站在隔壁房間,與他麵對麵的花娘,觀測著他的每一分反應。
確認他已經睡下,身影化作一道五彩斑斕的煙氣,通過房門上的小窗口,進入房間,最後從他頭頂緩緩降落,滲入他的意識之中。
如是,花娘進入了白棠玉的夢境。
夢幻蝶可以使人陷入昏睡,進入夢境。但是,也有一個致命缺點,那便是施法者,無法控製別人的夢境,隻能隨著做夢者的視覺卻觀看一切。
但是,也不是完全無法控製別人的夢境。隻有在做夢著夢境開始混亂,意識最為模糊的時候,執法者可以進行幹預。
所以說,花娘有的是時間跟白棠玉耗。等耗到他筋疲力盡,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她就可以控製他,以此調查到妖丹位置。
花娘已經做好了這場持久戰的準備,隻是,她萬萬沒想到,在白棠玉的夢境裏,她會看到一場……兩世人妖情。
……
另一邊,京城。
已經到晚上10點,白芸芸依然沒有等到白棠玉的到來。
心情從期待到失望,再到擔憂緊張,白芸芸最終還是又坐不住了。
她跑去找了段景樓的那些隊友,叫他們幫她調查,白棠玉的位置。
火急火燎的白芸芸,情緒也影響了家裏所有人,連剛回到家的段景樓也知道了這件事,並且立刻加入其中。
一時間,客廳坐滿人。
本來已經準備要睡覺的陳姨跟傭人們也都打破作息,在客廳陪著這些主人家。
“按照下午調查的情況來看,棠玉就算是下午那時剛到機場,也應該早到京城了。可是,他現在都還沒到,顯然是出事了。”
段景樓站在他的4個隊友身後,雙手抱胸,冷靜分析情況。
“雪狗,查一下棠玉的航班記錄,跟最近3天的機票訂購時間。”段景樓吩咐。
“馬上。不過,老大,還是叫我本名吧。代號已經是過去式了。”段星宇手指飛快操作鍵盤,邊一心二用跟段景樓說話。
段景樓劍眉挑了挑,因為沒想起他的本名而略微心虛。
“景樓,我一直有個問題…”
身旁,柏水芙挽住段景樓的胳膊,“為什麽,你跟你的隊友們都姓段?”
她問到這時,在忙碌的4個隊友紛紛轉頭,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看向她,順勢也看向段景樓。
“繼續查。”段景樓道。
被段景樓提過後,他們4人又轉回頭,繼續敲擊鍵盤。
“我是不是,說了不能說的話啊?”柏水芙小心問著。
“沒有。你想說什麽說什麽,現在我對你,沒有隱瞞。”
段景樓騰出手臂,換了個姿勢,愜意的攬住她的肩膀,“我們都姓段,是因為我們一隊的導師姓段。我們整個隊都跟他姓。在組織,也被稱為段字隊。”
段景樓解釋時,跟前,背對著他的4個隊友臉上都露出了有趣的表情。
其實他們剛才向段景樓投來目光,也是因為,他們想知道,當女人問出這個問題時,老大會是什麽表情?
直到段景樓沒有隱瞞的解釋了出來,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些曾經被封為到死都不能說的秘密,現在已經都已經可以說了。
那些年的約腥風血雨,終成過去式。
“老大,查到白棠玉的航班了。”
段星宇點開航班信息,此時,眾人大驚!
“棠玉的航班是兩天前的下午,沒有登機信息,他的手機落在機場大道的草坪……”
段景樓擰眉分析,“他肯定出事了。而且事發在兩天前。查一下兩天前,機場這裏出過什麽事?調查附近的監控錄像。”
段景樓果然是運籌帷幄的人,他給出的調查跟條理,可謂是無比分明。
白芸芸下午時,看他的隊友有條有理的分析,調查,已經覺得他們腦子很靈光了。現在見識到三弟弟的指揮若定,便更被驚豔!
三弟弟這腦袋,難怪可以當隊長,難怪是頭領!
在段景樓的指揮下,隊友們開始調查他要的訊息。泡沫哈他,很快,就查到兩天下午時,機場大道附近出過一場車禍。
這起車禍也上了新聞,但是沒有熱度。因為最近網上的熱度都被柏水芙、段景樓占據了。幾乎不給這種社會新聞存在的機會。
“看來,是這車禍了。”段景樓道。
點進新聞頁麵,一夥人看到的是,一個被玻璃片戳穿腦袋,奄奄一息的司機。
雖然圖片打了馬賽克,但是,有文字詳細描述,司機的傷勢。並且,新聞最後還說明,司機在身受重傷,腦出血嚴重的情況下,竟還活著,也扛過了搶救!
從新聞上看來,這確實是一個令人感歎生命無常的消息。
可是,這並不是段景樓一夥人想看到的新聞。因為這新聞上,隻有司機一個傷者,沒有第二個人。
這就意味著,白棠玉並不在這起事故裏。
“看來就是這起事故了。”段景樓道。
“這麽確定麽?”
柏水芙提出疑惑,“可這新聞上說,就隻有司機一個傷者,也沒有哪裏說有第二個人。我倒希望不是這個新聞,如果是的話,那豈不是很糟糕?”
幸存者偏差,讓柏水芙由衷希望,白棠玉沒有身在這起事故之中。
但是,段景樓沒有這種僥幸心理。
他隻有堅定果斷的決策,“查那個司機。現在訂機票,去兩個人前往榕城,調查這件事,也調查棠玉的蹤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棠玉的仇家對他出手。若真落在仇家手裏,現在已經兩天了,棠玉情況不會好。”
段景樓的吩咐下去,隊員都立刻執行。該調查的調查,該定機票的定機票,行動力十分迅速。
“老大,夜裏有前往榕城的機票,現在定,我現在就出發。”段星宇說。
“嗯,去兩個人。到了之後,一個人去查司機,另一個人去季家調查。”
段景樓略一沉思,“棠玉之前,是季家季老爺子貼身道師。我對他的工作了解不多,也不確定他在季家有沒有樹敵。總之,這條關係查了先,看能查到什麽?”
“好。”段星宇應下。
段景樓已經頒布完一番指令,客廳又安靜下來,隻剩下隊友們極速敲擊鍵盤的聲音。
瞧著段景樓沒有新指令了,柏水芙才開口,問他:“你是怎麽確定,這起事故跟棠玉有關的啊?哪裏能看出來麽?”
這個問題,白芸芸也想問。
她聽著段景樓的一番安排,一邊掛心四弟弟的同時,一邊也在尋思三弟弟到底是什麽腦回路,怎麽會想到這些方麵,然後著手安排下去?
而這個問題,段景樓很快就回答了她們:“棠玉的手機位置跟車禍位置吻合。車禍時間跟棠玉的航班時間也相近。從這點上,基本可以斷定,棠玉經曆了這場車禍再看圖片上,從機場大道到草坪處有一條明顯的車痕。”
“從gps看,機場大道是一條單線公路,沒有交叉路口。不存在交叉路口衝車出來,而斜撞出來的話,也造不成這麽強大的衝擊力。由此斷定,是有人故意撞擊,從公路另一旁草坪位置而出,撞擊出租車,而引發車禍。”
分析到此,段景樓已經可以得出結論,“車禍是有人刻意而為之,車禍之後,棠玉消失,說明棠玉被人抓走。能安排出這麽拙略的計劃,但又不被調查,說明做事之人在本地有勢力。十有八九,是季家。”
等段景樓說完,柏水芙跟白芸芸兩人的條理也被他直接理清晰了。
他說的,真的好有道理!
那麽短的時間裏,他就想到這些,並且安排部署,由此種種,都在證明他的實力。
而段景樓此時又說:“已經兩天了,棠玉現在情況必定不好。時間越拖下去,危險越大。等他們調查頭緒來,我也得去一趟季家。”
白芸芸趕緊出聲:“我也去我也去!救四弟弟的行動,必須算上我!”
柏水芙同樣表示:“我也一起。留我下來,我不會安心的。”
段景樓看向這兩個女人,眉峰高高挑起……
……
花娘進入了白棠玉的夢境,本意是為了調查妖丹的位置。
沒想到,在白棠玉在夢境裏,她看到了一隻鹿妖跟白棠玉的故事……
而且,是前朝故事。
雖然花娘不知道這段故事發生在多少年前,也不知道朝代背景,但是,這並不妨礙她以旁觀者的眼光,靜看這段故事。
在他的夢裏,花娘看到作為白將軍四子的白棠玉救了一隻洞穴裏化身成人形的鹿妖,並且對這隻妖怪一見鍾情。
她當時看到人類的妖怪一見鍾情時,並不覺得詫異,隻是覺得諷刺。
要知道,白棠玉這一世可是一個斬妖除魔的道士,可他的前世卻愛上了一隻妖。
他這一世如果知道他前世愛上了一隻妖,會覺得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吧?
不對……
花娘突然一怔,意識到此時此刻她是在白棠玉的夢境裏。
白棠玉能夢到這種畫麵,就說明他知道前世的事!
作為道士的他,知道自己前世愛上了一隻妖,並且還保留著這段回憶……
這是怎麽回事?
他是在緬懷這段感情,還是以這段感情為恥?他又為什麽會記得自己前世的感情?
不……
他竟然知道自己前世愛上了一隻妖,為什麽這一世還會繼續做道士?
到底什麽情況?
花娘此時頭腦一片淩亂,想不通為什麽會在白棠玉的夢裏看到這種回憶,也想不通白棠玉一個人類為什麽會有前世記憶?甚至還把前世記憶保存的如此清晰?
帶著太多太多疑惑,花娘繼續看了下去……
就這樣,在白棠玉的夢境裏,花娘親眼見證了前世的白棠玉,癡癡傻傻的愛著那隻鹿妖,愛到為她相思成疾,險些死在病**。
也親眼見證了白棠玉跟那隻鹿妖修成正果,一人一妖,恩愛纏綿,如膠似漆。
以及,親眼見證了白棠玉用自己的身軀為鹿妖擋下萬千支箭雨,死於非命。
白棠玉死去的那一刻,花娘在一旁看著,竟火氣騰升!恨不得想使用妖法,將那些拆散白棠玉跟鹿妖的士兵一網打盡!
可是,就在她準備使用妖法之時,便突然意識到,這裏是白棠玉的夢境,在別人的夢境裏使用法術,隻會摧毀別人的夢……
花娘隻好悻悻收手,怒罵一聲:“既是你最愛的男人,為何不殺盡所有人救他!還要他用性命來救你!當善妖有什麽好?連心愛的男人都保不住!”
她在怒罵鹿妖,為了遵守天道規則而不肯殺人,從而使得心愛的男人眼睜睜的死死在自己麵前。
天道規則算什麽?
當善妖又有什麽好?
被那麽多規則束縛,不得不失去那麽多東西,包括自己心愛的人!
花娘已經當1000年的邪妖了,越發看不起那些墨守天歸的善妖,更看不起這個為了守天規而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死去的鹿妖!
就在花娘罵完之後,她又親眼見著鹿妖一念墮邪,用妖法殺了沙場上的百名將士。
可是,現在殺又有什麽用呢?
現在就算殺光所有人,心愛的男人又能回來麽?
一隻來到人界的妖,想要碰到一個真心愛她,疼她,不怕她是妖怪,願意為她付出性命的男人……該有多難?
這隻鹿妖如此幸運,碰上了這樣一個男子。卻不肯為了救這個男子而犯天規,使得這個男子死在了自己眼前!
看著鹿妖抱著白棠玉的屍體哭泣,花娘走到鹿妖身邊,垂眸凝向她,對她的傷心嗤之以鼻。
“人死了才哭,有用麽?”
嘲諷落下,花娘又不禁發出一聲歎息,“不過,你這也比我好。起碼,你是為值得之人,墮為邪妖。而我……”
想起自己當初,剛到人界,什麽塵世都還沒經曆,就被一群道士圍剿。那些道士們口中喊著‘斬妖除魔,替天行道’,就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把她逼成了邪妖…
嗬……
自己的經曆,才是一場笑話。
相比起鹿妖,自己其實,才更可笑。
視線往下移,花娘看向鹿妖懷裏,白棠玉那張被血水糊滿的臉。
這個男人死狀淒慘,滿麵泥濘,卻在這瞬間,讓花娘的心泛起酸意。
其實,花娘現在,很羨慕鹿妖。
設身處地,換位去想,如若她是鹿妖的話,她也願意為了這個男人墮成邪妖。
因為這個男人,不懼她妖形怪狀,始終奉上一顆赤誠心,甚至願意為了一隻妖付出性命。
在妖這千千萬萬年的綿長歲月裏,要碰上這樣的男人,談何容易?
隻是…
花娘又不禁產生好奇。
她在想,保留前世記憶的白棠玉,這一世怎麽會想成為道士?
作為道士,他的職責就是降妖除魔,可他明明有個很愛的女妖…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花娘的疑惑,很快就獲得了解答。
在前世回憶結束之後,白棠玉的夢境便從前世逐漸轉換到現世…
而現世的第一幕,也從白棠玉下山,在熱鬧喧囂的集市裏,遇上白清靈開始——
花娘又繼續跟著這場夢境,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