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白棠玉跟白清靈在集市相遇，與前世一樣，他還是對這隻女妖一見鍾情，難以自拔。
她看到那晚集市結束，回到道觀，白棠玉躺在**來回翻覆，臉上掛著少年心猿意馬的笑容。
她看到之後，白棠玉為了奔赴白清靈，一次又一次的翻牆離開道觀，下山去隔壁村找白清靈。
也看到，白棠玉在多次幽會白清靈之後，回到道觀被師長責罰。
即便是受了責罰，白棠玉臉上也始終掛著笑容，一副痛並快樂著的傻樣。
再之後，她又看到，一個雷雨夜的晚上，白棠玉夜半驚醒，想到白清靈怕打雷，便不顧風雨翻牆下山，向白清靈奔赴而去。
那晚，他們倆又定了情。
以第三者視覺，花娘見證他們前世今生的愛戀，心裏發苦又發酸。不禁也問自己，為何在人界待了一千年，她就未曾經曆過這般愛戀？
她也不是沒跟男人睡過，隻是她從來都覺得男人隻是玩物，互相利用而已。
像這般真誠純潔的愛戀，她從未經曆…
鹿妖，究竟是何等幸福，前世能遇到他，今生又能找到他？
看著鹿妖不敢把自己是‘妖’的身份告訴白棠玉，花娘竟也能理解。
因為這一世的白棠玉是道士，而這一世的鹿妖不僅是妖，還是邪妖。
花娘其實並不看好他們這一世，但看到他們倆情誼綿綿，相愛兩不疑的過程，花娘仍然覺得值得！
再之後，花娘也見證了白棠玉與白清靈爭吵、白棠玉為白清靈深入紫竹林、白棠玉與白清靈陷入徐陽通設計的陷阱……
至此刻，花娘才猛然認出，原來鹿妖是騰蛇妖的手下！
“原來是你……”
花娘與徐陽通為伍，而白清靈是騰蛇妖的下屬，她們互為魔教效力，卻非同主。
但花娘絕對是與白清靈打過照麵的。
在白清靈的身份曝光後，花娘才逐漸找到記憶中，那點零碎的關於白清靈的記憶。
薰衣草那片地，似乎是白清靈出馬，以美色引誘高層，才幫季家拿到手的。
那時的白清靈，在花娘心目中，並不清冷高貴。花娘一直以為，白清靈與自己一樣，都是以色侍人的妖。
直至此時才知，原來白清靈，還是道士心裏的白月光。
那樣一隻侍奉過無數男人的鹿妖，被一個道士當作清純小白兔一樣的捧著，寵著…
嗬……
看來這妖命，也是有雲泥之別的。
不過很快……
花娘就見證了白清靈與白棠玉的分崩離析，感情破裂，信任被碾碎。
因為白清靈，白棠玉被捕，也因為白清靈，白棠玉親眼看著白蒼生死在自己眼前。
殺父之仇隔在他與白清靈之間，再加上白清靈隱瞞自己是妖，仇恨與謊言的雙重打擊，讓白棠玉對白清靈由愛生恨！
他們，開始相愛相殺了。
花娘就這樣靜靜看著……
看著白棠玉對白清靈聲聲喊殺，看到白清靈企圖把前世記憶還給他，看到白棠玉也開始濫殺無辜，對於妖，也是見一殺一，見二殺二…
花娘卻無法對他提起恨意…
可能是故事看久了，她竟能理解白棠玉的瘋狂。
站在他的角度上來看，作為道士，愛上一隻妖，本就不一定能接受。而他還是在被欺騙的情況下，因為一隻妖而失去親人。
如此，自然會更恨妖。
故事發展到這裏，花娘其實已經不在乎白棠玉殺了多少隻妖了。反正白棠玉落在她手裏，她是不會讓他活著的。
現在，花娘更想看到，白棠玉最後，究竟有沒有殺了白清靈，還是原諒白清靈。
帶著這樣的想法，花娘終於看到了最後一戰……
她親眼看到白棠玉在跟徐陽通的大戰中，嘴裏喊著不在乎白清靈死活的白棠玉，還是出手護住了白清靈，可最後，卻又失手捅了白清靈一劍。
那過程如同白棠玉糾結的內心，他又想殺了白清靈，又忍不住護她，傷了她之後，也還是衝上去抱她了……
他的反反複複，糾結矛盾，恨深愛更深……等情緒，花娘都看在眼中。
這段人與妖之間的感情，花娘觀至此刻，也算計不出誰對誰錯。
看著白棠玉一臉懊悔，她也在一旁嘲諷，“道士果然無情，前世的你，可是用性命……保著這隻妖。”
前世今生，他都會愛上這隻妖。
可是前世的他，會用性命去保護這隻妖。
而這一世的他，卻隻會用自己的劍捅穿那隻妖的身體。
所以，這就更驗證了花娘所認定的‘世上所有道士都得去死’的想法。
就算是這樣癡情的男人，當了道士之後，心也可以這麽狠。
嗬……
可即便如此，花娘心中居然仍然羨慕著白清靈……
因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能輕易得到她愛人的心。在愛情上，白清靈沒有輸。
這隻鹿妖，隻不過是輸給了一個叫道士的職業而已。
然而……
花娘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還有反轉的餘地。
接著，她又在白棠玉的夢境裏，看到了那場位於深山之中的戰鬥。
花娘這才知道，原來白棠玉之所以擁有騰蛇妖的內丹，是因為魔王在他體內附著過，是魔王給了白棠玉騰蛇妖的內丹，並且將內丹與白棠玉的身體融會貫通。
到這裏，花娘也就明白了，白棠玉可以如此操縱蛇類的原因。
再之後，花娘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白清靈死在白棠玉懷裏的畫麵。
白清靈死去的那場麵，也給花娘造成了挺大的觸動。
花娘看到白棠玉哭了。
所以最後他還是後悔了。
後悔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後悔傷了女人的心，後悔無能為力救回自己的女人。
觀了他們的兩世感情，此刻，看著白棠玉抱著白清靈嚎啕大哭，一旁的花娘竟也無聲落下一滴淚珠……
臉上被一道熱流劃過，花娘用手指輕輕觸碰淚珠，不敢置信的看著手指頭上的淚液，她歎道：“我竟然……還會哭……”
她已經有1000年沒有流過眼淚了。
1000年前，被逼的墮成邪妖，她嚎啕大哭了一場。
等清醒過來後，花娘心智上也飛速成長。
此後，她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拿一層厚厚的防護牆將自己保護起來，就再也沒有哭過了。
看到白棠玉與白清靈的兩世感情，花娘流下了千年以來的第一滴淚。
為什麽流淚，花娘也說不清楚原因。
她是被感動了麽？
還是羨慕？
又……或是嫉妒？
看到那隻鹿妖被一個男人保護了兩世，雖然最後死在那個男人懷裏，可這樣的結局，似乎也是最好的結局。
如果她是鹿妖的話，她也會等這個男人一世……
也會明知這個男人是個道士而繼續愛他……
也會在這個男人恨自己的時候，不舍得放棄他……
至於會不會為這個男人而死，花娘不知道。
她隻知道，同樣作為一隻妖，甚至是一隻邪妖……
她是真的非常嫉妒這隻鹿妖。
因為，她從來沒有獲得過這樣的愛，也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男人。
在白棠玉的夢境裏，花娘沉淪了。
……
等花娘從白棠玉的夢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2天的晚上。
不錯……
她居然在白棠玉的夢境裏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裏，她幾乎快把白棠玉的隱私都看光了。
看了白棠玉跟鹿妖的兩世情緣，也看到了白棠玉在鹿妖死後，答應神仙，會努力賺功德點，幫助鹿妖修煉……
原來，這才是白棠玉跟鹿妖的結局。
最後花娘才知道，白棠玉就算是道士，他也仍然深愛著他心中的那種妖，拚上自己的性命跟人生去幫助那隻妖化身成人形。
這場夢境，可以說是直擊花娘的靈魂，打破了這1000年來，花娘對於道士的偏見。
叫她真切的見識到了……並不是所有道士都想著殺盡天下所有妖，也還是有這樣一個，為了妖而活著的道士。
起碼，眼前這個道士不是。
當然……
花娘也在白棠玉的夢境裏查到了妖丹的下落。才知道，白棠玉已經把所有的妖丹都交給了梁上紅狐，他手裏已經沒有妖丹了。
按照計劃，花娘從白棠玉的夢境裏出來之後，查到妖丹的下落，就要殺了白棠玉。
可是，當她這次站在白棠玉的跟前時，對他卻沒有那麽濃重的殺心了。
花娘，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等她的問題得到解答後，再殺了白棠玉也不遲。
所以，在白棠玉悠悠醒來之時，他也很詫異……自己居然還活著。
“白棠玉，你可知，我為何還沒有殺了你麽？”站在隔壁房間，與他隔著一麵鏡子的花娘問道。
白棠玉深知自己的夢境一定被她偷窺了個精光，也很清楚，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緬懷的夢。
夢裏，是他跟清靈的過往。
這些過往，白棠玉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會夢到了。
在失去清靈之後，他便會常常夢到他跟清靈的往昔。午夜夢回，他對清靈的思念跟愛意都會更深。
因為，他夢見了清靈，夢見了與她經曆過的那些過往。
也因為，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這次的夢，實在太清晰了。
“白棠玉，你身為一個道士，愛上一隻妖，不覺得自己有辱道家門楣麽？”花娘故意這樣問。
對麵的白棠玉還是與之前一樣，死氣沉沉，一聲不吭。
花娘很想知道他的態度，因此故意激他，“不過就是一隻下賤的鹿妖，你把她當寶一樣的捧著。殊不知，那白清靈在徐陽通的指示下，上過多少人的床，被千人騎……”
“住嘴！”
終於，在她侮辱白清靈的時候，白棠玉有了反應。
“你沒資格，說她一個字！”
抬頭，他那雙眼裏滿是陰狠，透出的殺意也恨不得將她碾碎！
“我為什麽沒資格說她？”
花娘就樂意看到白棠玉維護白清靈的那股勁兒，她笑了出來，“我跟白清靈也不是沒接觸過。正好，接觸的那一次，我親眼看著她進了一個男人的房間，就為了幫季家爭取到那塊地皮。這樣的事情，她做過可不止一次。”
“妖孽，再汙蔑她一個字，試試！”白棠玉咬牙切齒，使勁渾身力氣捏緊雙拳。
如果不是自己現在處境艱難，他非要殺了這隻妖不可！
“所以，你一個道士，為什麽會愛上一隻妖？”
花娘不再激怒他，而是喃喃問道：“你都已經知道，她為了一塊地可以陪人睡一晚，也知道，她與害死你父親的徐陽通曾是一夥……這些，你都不在乎？”
她想要知道，一個把生命交給妖的道士，心裏都是怎麽想的？
因為愛情，因為愧疚，因為後悔？還是……隻是因為他善良？
花娘心裏也有一股執念，她也需要一個人幫她解開。
這1000年來，雖入魔族，雖獲得自由，可她卻從未有過真正的快樂，也從未享受過幸福。
“妖孽，你若想殺我，殺便是了。可你若再汙蔑清靈一句，待我脫身，必叫你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女妖一直往白清靈身上潑髒水，使得白棠玉被徹底激怒，聲音逐漸歇斯底裏。
“你都落在我手裏了，還想著脫身呢？”
花娘冷冷哼笑，“我本來，馬上就該殺了你。隻不過是因為從你的夢境裏看到了一些不能理解的事，這才允許你多活一會兒，好滿足我的好奇心。”
“白棠玉，你一個道士，怎麽會愛上一隻妖？”花娘問他。
“嗬……”
白棠玉亦涼涼一笑，“妖又如何，道士又如何……”
花娘雙手微微捏緊，“即使她爬上過別人的床，即使她殺過人，你也不在乎？”
此時，白棠玉終於從這女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些嫉妒成分。
這隻女妖……是在嫉妒清靈有人愛麽？
白棠玉笑了，“你嫉妒麽？沒有人愛過你吧？”
花娘環抱著腰際的十根手指捏的更緊，本該被他的嘲笑惹怒，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嫉妒。
同樣是妖。
同樣是善妖墮成邪妖，被魔族收入麾下…
同樣爬過床，作過惡，殺過人……
為什麽白清靈可以被一個道士這般深愛著，可以有新生機會，甚至可以縮短修煉年限……
而這些，她統統沒有嚐過，也沒有感受過。
白棠玉是個不一樣的道士，更是個不一樣的人。
花娘必須承認，從他的夢裏出來以後，她不想殺他了。
因為這世上，可能就隻有這個男人會尊重妖，會護著妖，會給妖重頭再來的機會，也會為了一隻妖……犧牲自己。
殺了這樣稀有的男人，她有些……舍不得。
“我還想知道，如果你父親沒有死，如果你知道白清靈是妖，如果你們之間，沒有隔著你父親的一條命……你還會，想殺她麽？”花娘問。
而這個問題，也讓處於被俘虜狀態的白棠玉一時間，陷入深思…
如果，他與清靈之間，沒有隔著父親的一條命，沒有那麽多謊言……
他想，就算他知道她是妖，也還是會愛上她吧？
就像前世，初識便知她是妖，卻絲毫不在乎她是妖，義無反顧的愛上了她。
如若這世初識時，他便知她是妖，應當……也還是會愛她吧？
“回答不出來？所以，是因為親手殺了她，你才開始改變？如若不殺她，不後悔，你也與其他道士一樣，對每一隻妖都趕盡殺絕？”花娘再問。
花娘對他的提問越發感性，越發柔和，聲線不再像之前那樣尖銳刻薄，而是更平易近人。
她的態度轉變，也讓白棠玉抓住機會，與她開始平靜談話…
他要，拖延時間。要爭取多活些時候，撐到有人來救他，或是有機會能逃。
“你說的如果，並不成立。”
白棠玉先是啟唇否決她，“如若，父親未死。我即便深入人海，也不會輕易殺妖。在父親死前，我從未開過殺戒。是父親的死，使我偏激、瘋狂，誤入歧途……”
花娘從他口中又聽到了與其他道士都不相同的說法，使得她對白棠玉這個與眾不同的道士越發在乎，越發舍不得殺他。
“那，如果你一開始就知道白清靈是妖，你會選擇殺她，還是愛她？”花娘再問。
白棠玉憑心回答：“清靈那麽好，怎麽舍得殺……便知她是妖，知她騙我，便是恨她，也舍不得殺。”
花娘又道：“嗬，說這話，你不覺得心虛麽？難道不是你親手將她打下樓，也是你一劍捅穿她？”
白棠玉亦不否認花娘的戳穿，而是順下說：“傷她是真，殺她也是真。心虛是有，後悔亦是。沒有理由，也不用向你解釋。”
花娘：“白棠玉……”
搶在花娘提出下一個問題之前，白棠玉截斷她的話，擰眉裝出痛苦麵貌，喉間也發出痛哼。
因為對他心起不忍，花娘眉間染上急色，“怎麽？撐不住了？”
白棠玉沒有回答，而是落落垂頭，磕上雙眸，裝作體力不支，痛暈過去。
花娘急切施法，從房門口上的小窗子投入她的毒粉解藥，與療傷藥水。
不錯…
從這一刻起，花娘的心態已經徹底完成從‘殺他而快之’到‘不想他死去’的轉變。
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把一世深情都交給妖的道士。
花娘羨慕且嫉妒著鹿妖。
所以，她想占有這個男人。
她也想，擁有一份超越生死的厚愛。
活了那麽多年，一直為奴為走狗，不是天界做事，就是為魔族賣命，從未擁有過屬於自己的幸福。
那些情感，她也是想要的。
隻是她很難再信任何人，任何神，甚至不能信任自己的頂頭魔王…
但從這刻起，她想試著，對白棠玉付出信任。
因為，他是好人。
“白棠玉，我可以給你鬆綁，可以讓你活著，可以救你。但是，我要你……帶我離開魔族，以後，保護我。”
此時的白棠玉正在裝暈，以此試探毒蝶妖對自己的態度。
果不其然，一經試探便發現，毒蝶妖已經舍不得殺自己了。
再聽到她提出的條件……
白棠玉便猜到，她可能與清靈一樣，是一隻不得已而投靠魔族的妖。
接不接納她，他現在不考慮。
現在的他，隻想活著。
隻有活著，他才能去見清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