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芸很生氣。
她想回人界，可白蒼生不讓。
她自己想辦法，可想出的每個辦法，都被白蒼生用極其正當的理由反駁掉了。
一陣討價還價下來，白芸芸就跟撞上牆的蒼蠅一樣，急得蒙頭蒙腦卻又毫無辦法。
於是，她大發脾氣，拂袖離開，給白蒼生甩了一道氣呼呼的背影。
白蒼生瞧著自己的女兒對自己發了火，長指撓撓太陽穴，也是一副很無奈的模樣。
他的女兒從小就很乖，乖到幾乎不會對自己發脾氣。所以這次大發脾氣，也讓白蒼生手足無措。
他將她的脾氣定義為……
“應該是青春期吧。”白蒼生道。
白芸芸氣呼呼的回到狐狸洞，拐進自己的空間，往窩上一躺，氣出雙下巴。
“太壞了……興風哥哥太壞了！”
心頭氣不過去，白芸芸抬起小腳又踹了一下空氣，“興風哥哥這個大壞蛋！騙我！芸芸討厭你！”
像這種氣話，通過萬能小狐裏的梁上紅狐係統，都是可以傳到梁上興風的耳朵裏的。
所以此刻，已經來到人界，並且過了好幾天的梁上興風，終於聽到了白芸芸念到他的名字。
聽到她在罵自己，他不急不惱，隻在心中緩緩想到：看來，這個是真把她惹生氣了。下次回去，要費些心裏已經哄了。
“氣死我了……唉氣死了……”
白芸芸罵又罵不過癮，髒話也罵不出口，在窩上翻來覆去的翻轉，摸摸自己堵住的心口。
如今回想起幾個小時之前，梁上興風突然提出帶她回靈界，白芸芸簡直無比後悔那個時候答應了他。
要早知道，他把她帶回來，是為了將她留在這裏。白芸芸是絕對不會跟他回來的！
真是太過分了，這樣子騙她！
就算是要把她留在這裏，難道就不能，給她一個跟弟弟們道別的機會嗎？
她還在群裏發消息給弟弟們，說自己一定會回來的。這下好了，她回不去了，連清靈小寵物都留在那兒了……
白芸芸的心裏留下了巨大遺憾。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是空的，整顆心都留在人界了，隻有一個軀體在這裏的。
如此，白芸芸生了好一會兒的悶氣。
因為沒有人哄她，也沒有人撞她槍口上。所以片刻之後，白芸芸自己也就冷靜下來了。
所有的脾氣化為一腔失落，剛歸來時的雀躍心情在此刻也down到了穀底。
撅著唇，小臉寫滿怨氣，白芸芸掏出萬能小狐，想用微信聯係人界那邊的弟弟們。
可是，當她打開微信之時，發現手機裏是沒有信號的。
靈界跟人界是兩個位麵，一道觸不可及的磁場將兩界分割開來，信息資源並不通用，也不共享。
白芸芸鬱悶的問萬能小狐：“小狐，為什麽這裏連微信都用不了？”
萬能小狐也隻能歎息著解釋：
【主人，靈界跟人界是兩個位麵。受靈氣的影響，兩個位麵的磁場是不同的。
之前你在人界時，之所以可以聯係到靈界的狐仙大人。那是因為，我是狐仙大人的一條尾巴，我與狐仙大人是一體的。
這就跟你從邊界之涯跳下去了，可以直接來到狐仙大人身邊是同樣的道理。
而現在你回來了。狐仙大人與我都在靈界，也就意味著人界已經沒有與你所關聯的東西。
所以，你現在是回不去，而且也聯係不到那邊了。】
“唉……”
聽完萬能小狐的解釋，白芸芸歎出大大一口氣，小臉之上，愁雲密布。
想到她再也回不去，並且也聯係不到弟弟們了。白芸芸便有一種失去了好多親人的分離感。
“都是興風哥哥……非要把我帶回來……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回來……”
她開始說起，對梁上興風的怨，“芸芸又不是非要他保護不可……是覺得芸芸經常麻煩他，才把芸芸送回來的嗎？”
可是說著說著，又不自覺的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
“興風哥哥，是嫌棄芸芸了嗎？”
“興風哥哥……是覺得芸芸麻煩他太多次了，影響他了嗎？”
念著念著，白芸芸便又不禁想起，她再完成弟弟們的任務過程中，確實是麻煩了興風哥哥好多次。
不管是四弟弟，還是三弟弟，都受了興風哥哥很多幫助。
如果不是興風哥哥出手幫助四弟弟的話，小鹿不可能會活下來，也不可能會這麽快就修成人形，四弟弟就更不可能有機會再見到小鹿。
如果不是興風哥哥出手幫助三弟弟的話，三弟弟身上的毒解不掉，就不可能保護的好水芙姐姐，更不可能去訂婚宴上把水芙姐姐搶過來，現在還當上了大集團的董事長。
都是興風哥哥幫了很大的忙，兩個弟弟的姻緣才得以圓滿。
而自己……
白芸芸想到，自己好像確實沒有特別大的功勞。
這樣想著想著，心裏對梁上興風對怨氣又漸而消散，最後，化為質疑，落在自己頭上。
怨氣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的灰心。
白芸芸認為是自己不夠強大，自己的問題都沒有辦法自己解決掉，每次都要麻煩興風哥哥，才導致興風哥哥把她騙回來的結果。
所以，不是興風哥哥的問題，是她的問題啊~
“興風哥哥，一定是覺得我很沒用，老是拖他後腿，還要他擦屁股，才忍無可忍把我送回來的……唉……”
歎息一聲，白芸芸的小眉頭也隨之擰起，“其實，興風哥哥也不是很厲害。他也一定是害怕了……畢竟，他在人界也受了好多傷……肯定是覺得，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就更怕保護不好我……一定是因為這樣，才送我回來的。”
說著說著，白芸芸不僅心頭沒了怨恨，反而還非常理解梁上興風了。
並且在理解的基礎上，她又擔心起了梁上興風。
“唉，可是芸芸不在，興風哥哥以後受傷了，誰能照顧他呢？”
白芸芸翻了個身，側躺著，手指摳著兔子窩上的藤蔓，“把芸芸留在身邊，芸芸好歹還可以照顧照顧他。沒有了芸芸，以後受傷的話，難道又是一個人躲在山洞裏療傷嗎？”
“唉，可憐的興風哥哥……”
話題越來越發散，白芸芸說著說著，逐漸就從對梁上興風的怨言，發展到對梁上興風的擔心以及可憐。
白芸芸本性單純善良，她會把很多事情往美好的方麵去想，因此她的世界，以及她世界裏的人，大多都是美好善良的。
梁上興風在旁人眼中，一直是一隻自私自利，狡猾奸詐的狐狸。可是在白芸芸的眼中，他隻是一個爭強好勝的鄰家哥哥而已。
也正是因為，無論他做了什麽，在她的世界裏麵，他都是善良的。
所以，梁上興風甘願為她保持住，他心裏少有的那一分正義。
他從來不在乎旁人看待他的眼光，卻極其在乎，她眼中，自己的形象。
而此刻，白芸芸關心梁上興風的這些話，當然，也是毫無遺漏的傳到梁上興風那裏去。
人界，正奔波於空中的梁上興風心情莫名轉好，感歎著，他什麽都不用做，這隻蠢兔子就已經原諒他了。他的女孩，是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人。
靈界。
白芸芸躺在藤蔓鋪的兔子窩上，悠悠祈禱：“興風哥哥，芸芸不在了，你以後，可要保護好自己。可不要再受傷了……”
人界。
梁上興風將她背地裏所說的關心話語，盡收心底，薄唇暗自輕揚，“我會的。蠢兔子。”
……
白芸芸回不去人界了。
大概花了一個鍾頭，她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再次去找白蒼生時，已經又是一副乖乖女兒的態度了。
“爹爹，芸芸既然已經回不去了。那可不可以，看看人界，弟弟們的情況啊？”
她已經退而求其次，不求著白蒼生送她去人界了，隻想在這邊，偷著看看人界的情形。
因為那邊，有她割舍不下的人。
這會兒的白蒼生，其實也在為如何哄女兒高興而苦惱。沒有想到，白芸芸竟然自己想開了，並且主動找他求和，甚至也放寬了要求。
白蒼生當然不會再拒絕少女這般委屈的請求了，“當然可以。其實，爹爹是這個意思。雖然不許你回去，可爹爹知道，你的心已經留在人界了。你對幾個弟弟都已經有感情了。”
“嗯嗯，爹爹~”
白芸芸向白蒼生奔跑而來，一股腦的衝進他懷裏，撒嬌似的抱住他，“爹爹，芸芸是真的舍不得幾個弟弟。而且，離開的這麽倉促，都沒有跟他們打過招呼。他們都不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芸芸了。三弟弟、四弟弟一定會想我的。我也很想他們……”
白蒼生輕撫懷裏嬌小的人兒，喉間發出輕聲歎息，“爹爹知道，你跟他們已經有感情了。爹爹原本打算著，讓你在人世間陪他們一世，待他們老去，死去後再回來。可如今，魔族潛伏人界。人界著實危險，你還隻是個小孩，他們都保護不了你，爹爹也無法保護你。所以……”
“我知道……”
白芸芸垂下頭，小手指頭抓起白蒼生胸前的一縷烏發，將長發卷在手指之中，邊玩弄邊說：“本來，都是興風哥哥幫助芸芸，保護芸芸。現在，興風哥哥已經自顧不暇了……爹爹跟興風哥哥都擔心芸芸的安全，可是都沒人能保護得了我，所以才把我送回來的。”
白蒼生十分欣慰，都不用他解釋很多，她就已經領悟所有。
他就知道，他女兒是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小孩，擁有一顆極其善良的心。
“芸芸，你理解就好。”白蒼生歎道。
“爹爹，我們去看看人界的情形吧。看看弟弟們，也看看興風哥哥，”白芸芸站了起來，催促道。
白蒼生便隨她的起身，“天界有一處觀凡涯。我們去到那處，便可看到棠玉，景樓他們的生活。隻是，梁上興風不是凡人，他的蹤跡，我們是搜索不到的。”
“觀凡涯看不到興風哥哥嗎？”白芸芸問。
白蒼生點頭，“對。”
白芸芸一臉惋惜，“看不到興風哥哥啊……那芸芸就不知道，興風哥哥在人界都做些什麽了。”
白蒼生瞧著少女臉上寫滿失望，心間也不禁想到，當初在時空鏡裏看到梁上興風入魔的場景……
這件事情，不僅是梁上興風心中的一道刺。同樣也是堵在白蒼生心上的一塊巨石。
白蒼生相信，他把女兒留在靈界，是為了保護女兒。
可是，也可能會因為這個決定，從而引發梁上興風入魔……
說不定，芸芸不在梁上興風身邊，少了一個可以克製他心中邪性的人，便誤入歧途了呢？
當然，這也隻是白蒼生的猜測。
如今的白蒼生也不確定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是否正確，他認為，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在梁上興風入魔之前，給自己的女兒樹立正確價值觀。
隻希望，未來這個場景發生後，他們這兩個孩子會有更好的結果。而不是，一同被誅殺。
……
來到觀凡涯。
涯邊，稀稀拉拉的站著一排仙人。
站在涯頂，往下望去，看到的是七彩雲海，而凡間的種種景象就隱藏在七彩雲海之中。
來到這裏的仙人，大多都是有親眷好友在人界曆劫，心中有所牽掛，才來此處蹲在親眷好友的曆劫經過。
當年，娩月娥被貶下人界曆劫時，白蒼生便是日日夜夜守在這觀凡涯，對於娩月娥在人界經曆的一生，他一分一秒都沒有錯過。
後來，白蒼生人界曆劫時，娩月娥也是常常守在這觀凡涯，像是望夫石一般的，盯著白蒼生在人間經曆的一切。
白芸芸是第1次來到此處。
此處的所有都給她一種新奇雀躍的感覺。
看著涯邊，一個個蹲守的仙人，會讓白芸芸有一種‘這是一個很溫馨的地方’的感覺。
因為，來到這裏的每一個神仙，都是為了心中之人而來。
或許，在人界的一世，不過短短幾十載。可生而為人的真實，卻是當了幾千年、幾萬年的神仙，都無法領略到的精彩。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靈界的神仙與妖，幾乎都將去人界曆劫當做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情。
即便是已經飛升上神的神官，也不排斥轉世曆劫。
隻因為，神仙當久了，會失去人性。而人性不論善惡，都是最真實的情緒，都值得體驗。
白蒼生帶著白芸芸在一處角落位置落座，隨即，他拂袖一揮，一抹白光，落入七彩雲海之中。
白光在一聲強烈的閃爍之後，逐漸淡去，七彩雲海也隨之散去。待雲霧稀薄，至完全消失之際，便有一幅鮮活的畫麵出現在涯底。
“看到了。”白芸芸拉拉白蒼生的衣袖，激動說道。
此刻，畫麵之中播放的地點是季莫凡的家中……
白芸芸與白蒼生父女倆看到，白棠玉、段景樓、季莫凡三個人罕見的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同時，方青梅也坐在季莫凡的身邊……
看著像是一場家庭聚餐，但是，他們幾個人之間的氛圍似乎又有些不對頭。
白芸芸看到，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輕鬆神色，大家要麽皺著眉頭，要麽麵無表情，看起來氣氛很差的樣子。
“爹爹，他們好像不太高興，這是為什麽呀？”白芸芸問向白蒼生。
白蒼生與她也是一樣的想法，當然回答不了她的問題，隻能說：“我也不知道，繼續看吧。”
之後，畫麵中的人便開口說話了。
首先說話的人，是作為大哥的季莫凡。
“我的人一直在查，可就是查不到那個梁先生的背景，甚至也查不出他這個人的身份。你們確定，這個梁先生跟芸芸是如同親人一樣的關係？”季莫凡問向白棠玉、段景樓。
因為在這桌上，白棠玉、段景樓跟白芸芸相處的時間最長，之間的了解應當也是最深。
梁上興風跟白芸芸好像人間蒸發一樣，突然在這個社會上消失了。
就算是人際網如此龐大的季莫凡，派出一堆人去查，也查不出一絲消息。
還是在已經查了半個多月的情形下……
季莫凡認為，這就是不可能的事。
在這個國家，在這個社會上，居然還有他查不到的東西，查不到的人？
就算是查不到這個人的蹤跡，也不應該差不到一點點的身份信息。
“梁先生對芸芸，確實很好。”
段景樓回答，“我跟梁先生接觸也不算多，可他與我有救命之恩，且，他救一命時，也不求任何回報。”
季莫凡見段景樓像是什麽都不清楚的樣子，便又問向白棠玉：“你呢？你對這個梁先生了解有多少？他究竟是什麽人，背後靠的是什麽研究所？我認識的相關人士，根本不知道，玄門這一行，居然還會有研究所？這個梁先生，紳士背景，是不是都是編的？他是妖嗎？”
季莫凡問得更加直接，直接問出了，梁上興風是不是妖？
因為早年前，季莫凡親眼見識過白蒼生降妖除魔的情形，所以，他相信這個社會上有妖。
而白棠玉此時就很難做……
他根本不敢泄露，梁上興風跟白芸芸其實是神仙……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