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界觀望著凡塵中兒子的婚禮,白蒼生與娩月娥此刻的心情都挺美麗。

這是時隔600年的大喜事,值得慶賀,值得放下一切憂愁,來沉浸於此刻的歡欣。

此時,白蒼生忽然洋洋灑手,道:“如此大喜之日,我們做父母的既不能到場慶賀,便送兒子一份大禮吧。”

娩月娥看向他拂袖一揮,星星點點的仙氣灑下凡塵,好似做了些什麽?

她狐疑問道:“你可在禁閉期內,如何送物於凡塵?這一法術,是什麽作用?”

白蒼生憨憨一笑,“送不了物,賜夢一場還是可以的。”

神仙賜夢,即小法一場,是可以跳脫天規操作的。所以,白蒼生此舉,並不違規。

娩月娥便又疑惑:“那你又賜了何夢呢?”

白蒼生盈盈笑道:“一個送子夢。”

娩月娥眸光一亮,“卻是個好禮。不過,你一個夢又如何送子於人?”

白蒼生朗聲哈哈一笑,爽朗笑聲劃破長空,便道:“所以啊,在賜夢之後,我這不就準備去找司命星君,尋一位入凡塵曆劫的小仙人,安排這段緣麽?”

“哦……哦~”

娩月娥反應了片刻,才領會到他的意思。

原來,他是要跳過子緣簿,直接找司命星君,以另一種形式,贈送兒子一個仙胎啊。

她就說啊……

他們又不是姻緣觀中之人,怎能擅自替凡塵之人安排緣分。原來,他是另辟蹊徑,以零一個方法,直接做更好的安排。

看來,某些事情方麵,男人的腦子就是比女人要轉的快啊。

娩月娥不禁向白蒼生投去欽佩的目光,“那你還不快去安排?得速速搶在這新婚之夜,給莫凡賜一個新婚寶寶。”

“是是,我現在就去。”白蒼生輕拍她的肩膀,笑著起身,速速飛身離開。

要知道,人界的時間要比靈界更快,所以,白蒼生動作必須得快,才能趕在季莫凡與宮秋容的洞房花燭夜,為他們送去一個孩子。

娩月娥看著白蒼生飛身而去的背影,笑著收回目光,視線再落到凡塵景象之時,看著裝扮美麗的宮秋容,她逐漸紅了眼眶。

清晰記得前世,她的大兒媳婦秋容郡主,在五子戰死沙場之後,得知女子要被充為官妓,便攜帶腹中懷孕七月的胎兒,自縊而亡,誓為莫凡守住清白之軀。

要知道,在她帶著胎兒一同赴死之前,她調理了3年身體,才好不容易懷上那一胎。而她赴死之時,又是付出多大的勇氣,才攜子離去呢?

她是,多麽剛烈的女子啊。

“願你今世,有子有福,一生安逸,與莫凡相伴到老。”訴說著,娩月娥拂袖一揮,灑了一把白光熠熠的仙氣入凡塵。

她這把仙氣,不是什麽法術。單純隻是福氣。

神仙送福,於凡人而言,也是祥瑞好運。

……

這邊,季莫凡與宮秋容的婚禮還在繼續。

因為隻有一個伴娘,再加上,柏水芙又是個溫柔性格。所以,接新娘的過程是無比順利,根本沒有伴娘堵門的情況。季莫凡也直接大方的把他一早準備好的一遝敲門紅包直接塞給了柏水芙,默契流暢的走過了流程。

整個婚禮流程,季莫凡因為在家演練過多次。所以,在他細心縝密的安排下,婚禮想出點紕漏,那是難上加難。

婚禮酒席有兩餐,中午算訂婚,晚上便算結婚。中午那頓酒席,季莫凡邀請的是親朋摯友,擺在會所的其中一幢別墅之中,是以團圓中餐形式擺的合餐製宴席。

且,中午這頓酒席,是不邀請媒體記者的。

宮秋容參與中午酒席時,穿的是一身富貴紫的長裙禮服,以季莫凡的太太身份,雍容華貴的出席。

白芸芸在早上接親結束之後,便卸下了她的花童工作,接下來的時間,便是當個乖乖的客人,享受一桌盛宴美食。

季莫凡這豪門大總裁在中式宴席上,也免不了要一桌一桌,敬酒過去。但是,因為他身份高貴,所以,他即使不喝酒,隻喝涼茶,全場賓客也不會說他,更不敢勸酒。

宴席很熱鬧,全場飛揚著各式各樣的祝福聲,賓客們為了拍季莫凡的馬屁,那好聽的話都是一句接一句的說,絲毫不嫌多。

而平常一向討厭阿諛奉承話的季莫凡,今天聽到‘早生貴子、白頭偕老’之類的好話,也是不自覺的笑開了花。

他的臉上,綻放著新婚丈夫該有的燦爛笑容。

宮秋容今日也是被幸福包繞的。

因為她用的是新身份段容容,所以,以前那些不該有的家人全都不會出現在她的婚禮上。

眼不見為淨,便真讓她感受到,自己現今已經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跟著她最愛的男人,進入她愛人的圈子,認識她愛人的親戚、朋友……這一切,都令她欣喜。

然而,在季莫凡跟宮秋容的婚禮上,卻並非所有來賓都是歡喜的。並非所有人……都帶著祝福他們的聲音而來。

宴廳別墅之外的半空之中,有一道肉眼不可見的身影穩穩立定,而那個人的目光從頭至尾都凝落在這場婚禮的新人身上。

他看著這對新人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縱然極其努力的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卻依然有心如刀割的痛感。

不錯。

此人……就是金麟。

已經恢複神身的金麟,自知以他現在的身份跟立場,不應該再管上一世曆劫之時所經曆的人事。

可是,情傷就如同一道無法痊愈的瘡疤,烙印在他的心上,偶爾觸碰之時,會給他帶來錐心般的痛苦。

他最好的兄弟娶了他最愛的女人,而促成他們兩的……竟然是他自己。並且,還是在他極其不願意促成他們倆的情況下,他們倆走到了一起。

縱然已經為神,可金麟自始至終都覺得,他那一世的人生就是一場大笑話。從出生開始,到死亡為止,無論是家人、兄弟、女人……所有他值得付出信賴的人,都讓他成為笑話。

而他死後不久,所有人便都已經忘卻了他。

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沒有人記得他,也沒有人在乎他。

金麟其實本可以隨意幻化做一人,進入這場宴會大廳,近距離的去觀摩這場令他心懷芥蒂的婚事。

可是……他沒有這麽做。

這麽遠遠的望著,或許是他在守住他的最後一分尊嚴。盡管,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是不需要有尊嚴的。

“還有什麽痛……比見證他們的愛情,更痛?”金麟啟唇喃喃著,眸光暗淡一片,失魂落魄皆寫在眼中。

“都已經是神了,又何必介懷這些凡塵中的感情?”突然,一道勸慰的聲音從旁傳來。

是悄悄離開宴會廳,隱身飛到空中的梁上興風,來到了他身邊,以第三者的口吻,勸他放下這些不應該再惦記到凡塵俗事。

因為,他是神仙啊。

“你不是應該,在那隻兔子身邊待著麽?跑來我在做什麽?”金麟目光癡癡的盯著別墅,出口時,問向梁上興風的聲音毫無溫度。

也是。

心死如灰的人,又怎麽可能說出有溫度的話?

梁上興風好心好意離開他的女孩,來安慰這個失意人,沒成想,他竟然還不太領情。

梁上興風隻好拍著他的肩膀說:“我這不是,怕你忘記神的職責,一個衝動大鬧婚禮麽?”

“這你大可放心。我不會這麽做的。”金麟語氣冷冷的說。

“可你看起來,滿臉不甘的樣子啊。”梁上興風捏捏他的肩膀道。

金麟略帶著一絲情緒的手拍開梁上興風,此時,不僅語氣冷,連表情也更冷了,“不甘心,也隻不過是一種情緒而已。我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與立場,不會以神的身份,跟凡人一般見識。”

“記得自己是神,雖說高傲了一些,但也確實會寬宏大量許多。既然,你沒有想鬧事,那我就替今天這個新人謝過你了。”梁上興風向他做出了一個有禮的抱拳動作。

金麟這才瞥了一眼梁上興風,但是這一道眼神極其不友好。

梁上興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聲好意的哄道:“哎,人家的大喜之日,既然已經來了,就要帶著祝福的心態來。如果瞧著這麽難受,你為何要來呢?你完全可以不來,這樣就不用享受到這份難受了,你說對麽?”

金麟看向他的眼神更冷,所有情緒直接掛在了臉上,陰冷之中又帶著一些憤怒的情緒。

“那隻兔子,是你的心上人吧?”金麟問。

梁上興風也沒有遮掩的意思,大方坦然承認:“看著小了點,不過我等得起。”

金麟於是便問他:“假如,你一心嗬護的女孩,在她長大之後,愛上了另一個男人。並且,要嫁給另一個男人。你落的與我一般,要在這種地方,親眼看著她與另一個男人結婚,你能以祝福的心態,來送她出嫁麽?”

梁上興風知道他是想讓自己與他感同身受,但是,在梁上興風的世界裏,這種可能是不會存在的。

所以,梁上興風根本不用去設想,就可以直接回答他:“我的女孩雖然年紀還小,可她已經認定我了。我不會去擔心,她會喜歡上其他人,因為……我可以自豪的說,在她認識的所有男人裏,沒有人比我更優秀。”

“可是,移情別戀是沒有理由的。她不一定會因為,那個人不如你優秀,就不愛那個人。否則,像是我跟季莫凡這樣的人,怎麽會如此迷戀一個……各方麵都算不上優秀的女人?”金麟以雲淡風輕的語氣反駁他。

自以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這番話,在梁上興風聽來,如同笑話。

梁上興風甚至以質疑的眼神看向了他,出口問他:“原來,你心愛的女人,在你眼中,算不上優秀啊。如此看來,你也不是很愛她麽?”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隻是因為,一直得不到她。不甘心而導致的你以為,你很愛她。其實,你隻是想要得到她的那種感覺。從來沒有擁有過,就會想要嚐試著擁有過的感覺。可你根本沒有發現她身上的優秀點,即便擁有了她,很快就會覺得她配不上自己吧?”

梁上興風頭頭是道的分析著金麟對宮秋容,那所謂的真愛的錯覺。

當然,金麟並不接受他的分析,也不同意他分析的每一句話。

金麟仍然反駁他:“我喜歡上一個不算優秀的人,是事實。不能因為我喜歡她,就掩蓋了她並不優秀的本質。以人類社會的身份跟地位線來劃分,秋容放在女性群體之中,頂多也就隻能是7分女人。她有自己的獨立事業,有個性,有外貌,也善良。但這並不代表,她在這個社會之中是優秀的。”

“所以,你愛的人在你眼中,跟在社會的地位之中,是一樣分數麽?”梁上興風也涼涼反駁。

金麟知道梁上興風的意思,但他仍然保持自己的見解,“你不用找理由來推翻我的感情。我的感情本質如何,我自己心裏很清楚。但凡你換位思考一下,你也會很清楚,你守著的那個女孩,在靈界也算不上優秀。頂多是個資質平平的小仙。”

梁上興風見到金麟拿他的女孩來舉例,不由露出嘲諷性的笑聲。

這次,反駁的更加堅定,“在你看來,她隻是個資質平平的小仙。可是在我眼裏,她是這個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女孩。她身上的特質,純粹的沒有人能比得過,包括我。也正是這一點特質,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將她牢牢抓在手裏,即使她還小。”

金麟也被他的話逗笑,扯出一道諷笑,“為了推翻我的感情,你連這種假話都說的出口,也真是難為你了。”

梁上興風忍著想要揍他一拳的衝動,咬牙切齒說:“像你、像其他人……都看不到她身上最耀眼的那一點,那是你們瞎!可我看到了,並且我就是喜歡她的這一點!所以,像她這樣的寶貝,我守著就行,不需要你們去欣賞。”

金麟嗬嗬一笑,也不再反駁梁上興風,不與梁上興風進行口舌之爭。

因為這樣的爭辯,並不必要。

梁上興風見他不跟自己說了,但卻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繼而又添了一句:“其實,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不是你那個兄弟,也不是底下的女人。此刻你心裏的難受,到底是因為你自己愛而不得,被兄弟橫刀奪愛的不甘,還是因為其他,這一點,你完全沒有想清楚。”

說罷,梁上興風也不打算再繼續搭理金麟,準備回宴廳,繼續陪他的女孩。

但就在他拂袖飛離之時,金麟突然又開口反駁了一句:“如果我不愛她,我為什麽要付出我自己的生命,去動用那套禁術複活她?我這一次的生命之所以如此短暫,不就是因為我救了她,被她吸幹了我身上的氣息,才導致癌症麽?這個讓我付出生命去守的女人,你憑什麽推翻我對她的感情!”

金麟喊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服氣,因為在他心裏,這一世之所以沒能按照之前設定了人生過,就是因為宮秋容的出現,讓他命犯情劫,而死於情劫。

都已經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他又怎麽可能,讓別人隨意質疑自己的感情。

但是……

即便他拿出了如此難以推翻的理由,梁上興風依然可以雲淡風反駁他:“在你發現,你是用自己的生命養著她的時候,你不就已經把她丟在家裏,自己住進醫院,讓她自生自滅了麽?相反,季莫凡知道這一點的時候,他選擇與她同生共死,共用一條命。更愛自己,與真心為愛付出……差的就是這麽一點。”

轉頭,梁上興風輕蔑的眼神投向他,“而且,你患癌住院期間,宮秋容去看你,被你速速打發。因為你看自己身上的氣息再次被她吸取。而季莫凡去見你,卻被你利用這種友情綁架,要求他繼續養著那隻會帶走生命的貓。甚至於……你都不會把這點真相告訴他。這就是你所謂的,珍視友情、愛情麽?”

金麟瀕死之前,梁上興風在他身邊跟了一段時間。將他人性中最陰暗自私的一麵都看在眼裏。

原本,永遠不打算拆穿他。讓他帶著的最陰暗自私的一麵,離開這個磨練人性的人世,在重生飛升之後,他應該會有更新體會。

可現在看來,即使恢複了仙身,即使知道這一世的苦難,隻是一場劫而已。他也依然不能豁達的麵對自己犯下的那些錯。甚至於,並不認為自己有錯,還認為自己是感情中的受害者,不僅是愛情,也包括友情。

人性最可怕的一點,就是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有錯,錯的都是別人。

他若是人還好,可現在,他已經是神了。

神,怎麽能有這種思想?

梁上興風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覺得,眼前這個光鮮亮麗的天界二皇子,比他的梁上興風還要陰暗。

也不知道是他入世曆劫前就是這樣的性格,還是在經曆了這一世之後,被重塑了性格。

但是,這樣的性格,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