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我奉天帝之命,破格將本該下地獄的你重塑仙身,不是為了讓你繼續沉溺這一世錯誤的人生。你該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緒,從這一世之中跳脫出來。在你沒有放下這一世之前,運道之秘的任務,就先別參與了。”梁上興風最後補了這樣一段話,方才轉身飛回宴廳。

而他剛才,留給金麟的每一段話,也讓金麟陷入深思。

臨死前的那些回憶……

癌症晚期的自己,在秋容這件事上的所有行為,包括最後,騙莫凡喝下屍油,企圖占據莫凡的身體的行為。

確實……這些事情,他做錯了。

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刻,他是帶著恨意與不甘去對待全世界的。

他做人的那一世,總共也就在乎過兩個人。所以,當自己的生命要走到頭時,他渴望從那兩個人身上獲得關愛。可是,那兩個人卻背著他在一起了。

正因如此,那時的他情緒才會那樣極端,懷著一股報複全世界,隻想成全自己的念頭,做出了很多錯事。起碼,對於如今已經是神的他來說,那段時間他的所作所為,全部都錯。

所以,梁上興風拿出這件事情來攻擊他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理由去反駁,也根本無法反駁。

但是,拋開他做錯的那些事情,拋開他違背道義的錯誤。他依然不承認,自己是不愛她的。

感情,是他最篤信的一點。

愛與不愛,應該是他自己最清楚。怎麽可能別人三言兩語的辯論之後,他所付出的那些愛就都不存在了呢?

要知道,如果他不愛她的話,又怎麽會為她動用禁術,怎麽會為她付出性命?

金麟仍然有著如此頑固的思想。可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腦子為什麽會那麽亂?

當他的視線再次落回宴廳之時,看到那對新婚夫妻穿梭在酒席之間,心中對他們的恨意卻減少了許多。

因為,他不僅意識到自己輸了,也意識到……自己錯了。

酒席上……

梁上興風重新落座在白芸芸身邊,這時,席麵已經上了甜點。

而梁上興風也發現,擱在他麵前的盤子上,食物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身旁的女孩吃著榴蓮酥,小手指頭指著他跟前的小山,說:“興風哥哥,每道菜我都給你夾了一些,你快吃。每一道菜都超好吃的!我不允許你錯過任何一道菜!”

看向身旁的吃的滿嘴都是酥沫,但雙眼亮晶晶的女孩,梁上興風嘴角的笑容不由控住的溢開。

他的女孩天真爛漫,純粹到美好的性格,又豈是世上其他女孩能比的?

那個不知好歹的人,竟然貶低他的女孩,來證明他的眼觀差。

“啊,那麽,就謝謝芸芸了。”

梁上興風慢條斯理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鮮嫩無比的龍蝦肉,他都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耳邊一直傳來女孩激動的問聲:“好吃吧,好吃吧?是不是特別好吃!這個大蝦比小蝦要好吃多了!”

“嗯,好吃。”

相比起食物帶來的豐盛口感,梁上興風美麗的心情才是此刻,笑容的來源。

白芸芸嘻嘻笑了起來,之後又給他繼續介紹,眼前這座小山之中的其他精致菜肴。

自始至終,白芸芸沒有問他,為什麽離開那麽久?離開那麽久去做什麽了?

因為她知道,他能夠陪自己過這普普通通的凡人生活,已經是最美好的時光了。

他才是真正的有任務的人。不,他是身負天命的神。

即使離開之後,不再回來。她也得接受,他突然消失的現實。因為,她不能成為牽絆他腳步的石頭。

……

中午的宴席結束之後,下午,季莫凡跟宮秋容依然有婚禮拍攝的流程。

為了豐富今天的結婚內容,下午時,季莫凡、宮秋容帶著他的4個弟弟跟白芸芸,要進行外景拍攝。而這些拍攝下來的素材,都是要經過剪輯,在晚上的正式婚宴上,播放給全國大眾看的。

專業攝影師為他們出了一係列的主意。

季莫凡、宮秋容也拍了不少親吻畫麵,有隔著花瓣接吻,掀開婚紗接吻,也有新郎下跪時,新娘俯下身吻他額頭,更有四個弟弟,一個妹妹身前的熱烈擁吻……

每一個畫麵,都在不遺餘力的秀恩愛。拍攝內容是不嫌黏膩的親親抱抱,整個草坪上,洋溢著愛情的氣息。

梁上興風沒有參與拍攝,但是他坐在不遠處的搖椅上,淡漠的目光投向遠方,一邊看著熱熱鬧鬧的白芸芸與她的5個弟弟,一邊看著還漂浮在空中的金麟。

其實,白芸芸也早就注意到了空中的金麟。但是,她也裝作一副沒看到的樣子,努力讓自己忽略他。

梁上興風跟白芸芸都不知道,金麟此刻到底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來見證這一場婚禮的?

但金麟看起來也沒有想要鬧事的樣子,也就隻是默默觀望。

他沒有出手破壞這場婚禮,梁上興風跟白芸芸對他也就沒有什麽警惕性了。

一下午忙碌的拍攝結束,眾人在嬉鬧之中也已經累的筋疲力盡了。但是,晚上還有正式婚禮流程。

所以,接近4點左右時,拍攝流程收尾,眾人被會所的觀光車送回,獲得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誰也沒有想到……

金麟在空中默默觀望了一整天,終於,趁著宮秋容結束拍攝,回房換衣之時,出手了。

因為穿著婚紗很辛苦,再加上這一整天也很累了。宮秋容回房後,便打算脫下婚紗,小小的睡上一個小時。

就在她脫下婚紗,換上簡便外套,準備休息之時,轉頭卻發現……她的跟妝師與助理都東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像是暈倒了。

“哎,你們這……是怎麽了?”

宮秋容還以為她們是低血糖體力不支引起的暈倒,便匆匆上前,查看看情況。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的下一步應該是拿出手機叫人。

但是,就在她轉頭去拿**的手機之時,手機忽然騰空飛起,而她的視線隨著手機一起移動,很快就發現……手機落到了一個男人的手裏。

而這個男人……是金麟。

隻不過,此時的金麟形象與做人時的金麟有著莫大差別。他身著白絲綢衣,衣衫裙擺長至落地,並且鑲著金絲,之上也是一頭如瀑布一般的烏發撒在後背,全然一副古人模樣。但他的身上又有著鎏金熠熠的氣息,如同肉眼可見的特效,為他添了幾分仙氣。

如此形象來找她的金麟,給宮秋容帶來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歡迎。

宮秋容臉上溢出笑容,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大膽又大方的與他說:“金麟,你來了啊。什麽時候來的?來了多久?是來祝福我的嗎?”

金麟今天已經跟了他們一整天了。所有的流程他都看在眼中,她的每一分情緒也都被他記在心裏。

他知道,作為新娘的她,今天很高興。

即便結婚流程如此繁瑣,即便穿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即使這鞋子使她很累,令她經常蹲下來按揉腳踝,甚至於,拍攝的空隙都會累到直接坐在地上……

然盡管如此,今天一整天,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臉上除了淡淡的微笑,就是開懷大笑。快樂,是她今天唯一的情緒。且每一道笑容都出自真心,出自肺腑。

直至今日,金麟算是看懂了。

原來,嫁給季莫凡……她是如此快樂。

金麟想到之前,在那場虛構的世界之中,他占據季莫凡的身體,擁有她之後……

她隻有把他當作是季莫凡的時候,才出現過真正開心的笑容。

後來,當她知道,季莫凡已經不在了,作為一個替代的人是他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每次麵對他的時候,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把身體還給季莫凡。

金麟自知,在這場愛情遊戲裏,他已經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但是,還是抱著最後僅有的那麽一絲幻想,他問宮秋容:“你今天,是個很美麗的新娘。能親眼看見你出嫁,也是我的榮幸吧。不過,都還沒爭取過就那麽輸給季莫凡,我有點不甘心。所以,想問你一句,你願意,跟神私奔嗎?”

“啊?”宮秋容愣了一下,臉上幸福的笑容明顯僵硬了。

她知道,金麟現在的身份跟以前是不同了。

她相信神明,相信金麟,所以,很快就接受他是神明下凡曆劫,而今回歸神明的身份。

自始至終,她一直都很好的為他保持著這個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是,即使他身份不同了,不代表她對他會有不一樣的態度。即使她的態度真的有所改變,那也隻是屬於人對神的尊敬與虔誠。而並非因為其他,更不可能因為感情。

所以,宮秋容的回答是可想而知的。

隻是,她花了一些時間去思考,她要怎麽回答才可以保留他的麵子,而拒絕掉他呢?

思索了一會之後,宮秋容以半開玩笑的方式問:“神仙不是……不能談戀愛的嗎?你對我說出這種話,不怕觸犯天條啊?別鬧了。”

“如果我說,天條上沒有這項規定,神可以與凡人戀愛呢?”

金麟似乎還帶著最後一線希望,進一步與她告白,“你也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吧?我跟季莫凡相比,應該也不差他。就算以前沒有他有錢有勢,但現在,也已經不是一個階層的了。你,要考慮考慮我嗎?”

宮秋容看著金麟一臉認真的樣子,幾乎思考,她默默搖了搖頭。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金麟被她果斷拒絕了。

他就知道……無論他告白幾次,無論他拿出多少籌碼,無論他本質上是不是比了季莫凡更優秀,都影響不了她跟從季莫凡的心。

她是徹徹底底喜歡上了季莫凡。也不知道,季莫凡用的是什麽手段,這麽輕易的就讓她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但,在這場愛情博弈之中,金麟無論是神是人……結局都是輸。

當他說出帶她私奔這種話時,心裏其實在進行一場勝率隻有1%的賭博。結局已經很明了,可出於不甘心,他還是想再試一試。

而此刻,他也確實要到了,他一早就猜到的答案。

金麟沒有流露出很悲傷的神色,隻是在被她拒絕之後,為了維持尊嚴,嘴角盡力的揚起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也隻是隨便問問你。你要真答應了我,我也沒法帶你走。畢竟,人神無法相愛。”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金麟在硬擠出的那抹笑容之中,加了這樣一個理由。

宮秋容也不知他這理由說的是真是假,但她也很配合的,踩著他的台階下了,“是嘛。我就知道,人跟神仙怎麽能談戀愛呢?我也是看過不少電視劇的人,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是啊。畢竟,凡人壽命精短,神能活千萬年。我與你,已不是一個維度的存在了。”

金麟笑了笑,又突然歎出一口長氣,轉而一本正經的盯住她,“秋容,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找你了。”

宮秋容驚疑挑眉:“嗯?你是,要回天上了嗎?”

“倒也不是。在人界,依然有些任務要去做。不過,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命裏了。”

金麟淡淡搖頭,繼而再道:“今天你跟莫凡的新婚,我不合適出席,就趁著這唯一能見你的機會,來給你送一份賀禮。”

“你不合適出席麽?你不是神仙,換一張臉不就行了?”宮秋容問他。

“是啊,正因為我是神仙,所以,也用不著換一張臉。其實,這一整天我都在空中看著你們,隻是你們看不到我而已。跟了一整天,該見證的,我都見到了。”金麟淡笑著解釋。

隨後,他伸出一隻手略微施法,在一道金光熠熠的仙法之後,他的掌中心出現了一對雕刻著金龍的玉佩。

宮秋容看著這如此玄幻的一幕,出現在自己眼前,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恍惚以為自己在看仙俠電視劇。

“我的真身乃是一條金龍。這一對玉佩裏,承載著我的仙氣,放在人界,便是有福之物。”

金麟不緊不慢的解釋,“你跟莫凡是都是我最在意的人,之前傷害了你,也傷害了莫凡的身體,這些,都是我那一世造下的孽。如今你二人安然度過一劫,得以成婚,我便贈你們一份福氣,補償我對你們的傷害。隻要常戴著這枚玉佩,便能保證身體安康,要緊關頭,還能消災解難。這,就算是我為你二人送的新婚祝福吧。”

宮秋容看著這仙氣飄渺之物,自知它太過貴重,她沒有道理收下如此貴重的禮,便慌忙擺手,“不不,這禮太貴重了。我跟莫凡都沒有邀請你參加婚禮,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麽還能收你的禮呢?況且,我一直都很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也是我害了你的生命……”

“前世之事就不說了。我當初救下你,也不知會消耗我的生命。我英年早逝,卻重回仙身,這也算是一場意外收獲吧。對我而言,並不是很虧。”

金麟此安撫她道:“倒是,我一意孤行,動用禁術,為你跟莫凡帶來麻煩。這樁事,這是我在人間留下的孽。如今來向你賀禮,權當是為了放下這份孽債吧。你盡管收下,收下之後,我便永遠不會再找你。”

抬眸,看著金麟那張認真的臉,宮秋容再沒有拒絕的理由,便接受了他的賀禮,“金麟,謝謝。”

接過那兩枚金牌,捏在手心時,宮秋容驚覺,手心傳來一股沁涼之意。

這種觸感也很神奇,宮秋容不禁抬頭,露出一臉神奇的表情,“好神奇的玉佩。”

“送你之物,怎能是凡品。”

金麟淡笑,“感謝你邀請我,來見證你的愛情。我以為,我出現時,你會膽戰恐懼。可你的邀請,讓我明白,很多事情該放下。人都該往前看,更何況,我是神。”

說出這段話時,金麟臉上默然釋懷的表情,讓宮秋容感到輕鬆。在他準備放下那些過往時,宮秋容心中對他的歉意也一並隨著往事而放下了。

看著他如今這副英明神武的仙人模樣,她想,或許,她並沒有將他連累的很慘吧?

釋懷的宮秋容也輕笑點頭,“嗯。那,今晚的婚禮,你會全程在現場麽?”

金麟應:“可能會,也可能不會。畢竟,你幸福美麗的模樣,我已經見過了。”

宮秋容聳了聳肩,“既然是這樣,我也送你一份禮吧。”

金麟:“嗯?”

轉身,宮秋容走向沙發,拿起她的手提包,裏麵裝著一個小小的手辦。

再轉頭回到金麟跟前時,宮秋容拿出手辦,送上前給他,“這個,還記得嗎?”

“嗯……”金麟輕應,緩緩接過。

那小小的手辦是兩個籃球服的男人,照著一張照片捏的。而那張照片的原型……是季莫凡跟金麟在高中時,贏了校籃球隊,留下的合影,很有紀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