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桀的手不自禁摸了摸懷裏,似乎在遲疑著什麽,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作罷。笑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們,林大哥真的已經死了,我親眼看他下得葬,實話我都交待了,至於信不信那就由你們自己了。”

九姑娘聞言微一沉凝,心說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像作偽,莫非大護法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想到這她忽然開口道:“那他臨死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麽話,或者關照什麽事?”

褚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道:“沒有,他隻說自己離開時已經了無遺憾了。”

“哦。”九姑娘聞言不禁低下了頭,似乎顯得頗為失望。”他是了無遺憾了,可我們這些活人又該如何呢?”九姑娘喃喃自語道。

“妹子你說什麽?”

“沒什麽,既然如此此事的真偽我們自會再去調查,假如真與褚兄無關,今後我們自會再行補報。告辭。”

“妹子等等。”

“又怎麽了?”

“我還有一事不明,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和林大哥有交情,還有又是怎麽找到這來的?還望姑娘告之。”

“這本是我教隱私,不足與外人道。可既然褚兄如此坦誠,那小妹就賣您一個人情。關於林護法未死以及與您結交之事乃是不久之前有人告知我教,關於此人的身份請恕我不能透露。至於我們來這黃山大會,其實另有目的,並非全然為了足下。這樣的回答您可滿意?”

“明白了,多謝妹子。”

“不客氣。”九姑娘說罷淡然一笑,扭頭便帶著眾人飄然而去。

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褚桀不禁暗自讚歎:“剛才那個妹子年紀雖幼,處事到頗果決,有大將之風。那個鄧老頭也是難得的硬漢。白蓮教勢微至此尚能有如此人物,看來之後東山再起也並非不可能啊。”想到這裏他不禁摸出了懷中林易之的遺書,最後一頁上所記載的那個秘密對於白蓮教而言應該比對他自己而言更有價值吧,是不是應該交給他們呢?

“算了,人心叵測還是再觀察看看吧。”褚桀思索了半天,不禁自言自語道,又把遺書放回了懷裏。

”如此說來師傅你把那些人都放跑了?”聽完褚桀的敘述,鐵牛不禁驚訝道。

“對啊,這有什麽問題嗎?”對於鐵牛的反應,褚桀明顯有些意外。

“可。。。可他們是綁架阿夏的凶手啊,您好歹也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不是?”

“也沒那麽嚴重,阿夏不是沒事嗎?再者一說我看那些家夥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人。。。”

“師傅您這人什麽都好,就是為人太寬厚了,這些家夥今日如此戲耍鐵牛,將來若是叫俺遇上非先打他們三百棍再說。”鐵牛憤憤不平道。

褚桀出道至今說他什麽的都有,可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寬厚,而且這話居然還出自鐵牛之口,這下連褚桀自己也不禁搖頭苦笑。“好了好了,咱們的鐵牛大俠就別呈口舌之快樂,這裏人多眼雜,咱們還是先回客棧吧,在再這樣下去天知道你們倆小祖宗還會給我惹什麽麻煩。”

“哦。”鐵牛經過剛才這一嚇,玩興頓減。生怕師傅為此怪罪自己,此時見褚桀不予追究,自然高興,當即領命,三人便悄悄消失在了往來穿梭的人流之中,然而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雙眼睛已經注視他們許久了。

“連無為宗都出動了,笑閻羅你看來還真是奇貨可居啊,接下來的黃山大會恐怕有好戲可看了。”男人邊說邊將手中僅剩的一小塊煎餅丟入口中,嘴角略過一絲冷笑。

阿夏醒來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小姑娘隻記得自己躺進那口箱子後立刻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熏人欲醉,之後所發生的事就一概不知了。褚桀見她無恙也就放心了,為怕嚇壞孩子,所以就刻意隱瞞了整件事,隻說她是在表演的時候睡著了,阿夏雖然察覺到事有蹊蹺,不過畢竟還是個小孩,因此也沒有太放在心上。褚桀喂她喝了些稀飯,就讓鐵牛陪著其在屋裏玩,而自己則來到了樓下大廳,折騰了足足一個下午,他的肚子早就餓了,所以要讓廚房弄些小炒,褚桀出手大方,加上又是蕭毅介紹來的,所以連升店上下對其都招待地極為熱情,不到片刻就弄了幾個小菜,半斤白飯,甚至還特意燙了壺好酒。由於此時已過了飯口,大堂上用餐的人並不多,所以褚桀就在臨街處找了個位置自斟自飲倒也頗覺自在。

飯剛吃了一半,忽聽門口一陣喧嘩,接著隻見蕭,李二人從外麵進來,臉上頗有倦容,看來又是在外應酬了一天,蕭毅一抬頭正好看見褚桀,這些日子倆人一直沒有機會正麵交談,今天他心情不錯,見褚桀又正好是一個人,於是便打發李繼先先回房間,而他自己則笑盈盈地來到褚桀這桌。

“一個人?”蕭毅問道。

褚桀見蕭毅過來臉色立刻就變得有些尷尬,可飯才剛吃一半扭頭便走終究不太成話,於是隻好微微點頭示意。

“我能坐下嗎?”蕭毅依舊保持了他慣常的謙遜有禮。

“隨便。”褚桀冷冷答道,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刻意看向一旁的大街,裝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蕭毅見他如此反應不禁一笑,也不多話便自行拉椅子坐在了褚桀的對麵,此時小二見狀忙上來招呼。

“蕭大爺還沒用過飯吧,要通知廚房加幾個菜嗎?"

“不用,你們忙了一天也挺辛苦,就別給大家添麻煩了。這不正好有酒有菜嗎?加個杯子,加雙碗筷就行。褚老弟不介意吧?”蕭毅微笑看著褚桀。

麵對那樣親切溫暖的笑容想來多數人都無法拒絕他的請求吧?“無所謂。”褚桀冷冷道,眼神依舊刻意避開蕭毅。

很快碗筷到齊,蕭毅也不客氣,拿起桌上的酒壺就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尚溫熱,香氣撲鼻,蕭毅滿飲一杯,臉上不禁流露出滿足的表情。

“在外麵應酬了一天還不夠,回來還想喝?”褚桀本不願與他說話,可後來發現兩個大男人相對而坐沉默不語,氣氛反而更尷尬,於是便幹脆率先開口道。

“在外麵喝是為了交際,哪有眼前這般自在啊。”蕭毅邊說邊伸了個懶腰,顯得極為放鬆。

“今天又是迎接哪路英雄啊?”

“也談不上什麽英雄,幾個老相識,知道我和小李子到了所以大家聚一聚。都是朋友,情麵難卻啊。不說這些,倒是你今天怎麽這麽晚才用飯?阿夏和鐵牛呢?”

“我樂意什麽時候吃飯是我自己的事,與蕭大俠你無關吧。”褚桀似乎刻意在與其賭氣。

蕭毅聞言一樂,也不焦躁,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邊品邊說道:“你與我年輕時真像,對人對事總是抱著一種抵觸的情緒,總想表現的特立獨行,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許年輕人就該是這樣吧,有時我還真羨慕你們。”

“其實隻要你想也可以這樣啊?”褚桀見蕭毅一臉深沉的樣子,不禁停下了正在扒飯的筷子。

“不行了,人一旦到了這種年紀有許多事就由不得自己了,以前我也曾嘲笑過那些前輩一上了年紀就變得世故圓滑,毫無鋒芒。可等自己到了這歲數才明白這其中蘊含著多少無奈。與其說是被歲月磨去了棱角,倒不如說開始明白生命中哪些事真正重要,為了責任而開始懂得放棄一些東西,哪怕那些對自己而言也許很重要。”

“你後悔嗎?”褚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他似乎開始明白蕭毅想說些什麽。

“從來沒有。”蕭毅的回答堅定而幹脆。

“可這麽做值得嗎?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

“不是為了別人,這世上沒有人能逼你做決定,一切都是我們自己做出的選擇。正因為明白那是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所以無論前途將會遇上多少波折都會坦然麵對,這就是所謂的信念。”

“信念?你總喜歡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究竟是不是虛無縹緲你心裏其實比我清楚,沒有信念作為支撐的力量就如同沒有靈魂的肉體,無論外表多強壯,究竟還是虛弱地,蒼白的。有時真正決定勝敗的恰恰是一些力量背後的東西,一種想守護某個人或者某件事的決心,等你找到了那樣東西才能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強大。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所以我才會和你說這些,當然究竟選擇一條怎樣的路還要由自己選擇。”

沒有嘲諷,沒有反駁,褚桀隻是靜靜低頭傾聽著,他的表情很平靜,過了許久他抬起頭,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蕭毅,問道:“那你找到了嗎?”

蕭毅先是一愣,接著苦笑一聲,拍了拍腰間的“浩然”道:“應該是吧。”語氣中雖然透露著些許無奈,可那一刻褚桀從他的眼神中沒有看出絲毫動搖。又是一陣安靜,褚桀靠在椅子上,抬頭看著天花板,那眼神似乎如同迷路的孩子想從一片漆黑中尋找回家的方向。。。

“兩個人聊什麽呢?”正此時李繼先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了。

“沒什麽,閑談幾句,你怎麽下來了?”蕭毅笑道。

“還不是你,說隨便聊幾句,結果這麽久都沒上來,我好奇於是便下來看看。”李繼先邊說邊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蕭毅的身邊。

“不是吧,這麽快就想我了?這要是讓慕容知道可要吃醋了。”或許是由於多喝了幾杯吧,蕭毅難得開起了玩笑,不過在李繼先麵前他一像都顯得比較放鬆。

“得了吧,你哪有這麽討人喜歡啊。我是想再和你商量商量明天迎接辛定他們的事。”

“辛定!”褚桀聽得這個名字頓時一驚,忙開口問道:“你是說那個“東海奇人”辛定?他這次也要來?”

“對啊,就是此人。怎麽,褚老弟也知道他?”李繼先此時也囑咐小二拿來了杯筷,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原本一個人的晚餐不知怎麽竟已演變成了三人對飲。

“乾坤十三絕之一,軒轅劍南宗嫡派傳人,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褚桀正色道。

李繼先點頭道:“是啊,這位前輩本領高強,隻是生性古怪,不喜與人應酬。幾十年來一直躲在東海之濱,極少在江湖上走動,連我和老蕭都沒有想到這次他居然也會主動前來。”

“這麽說他不是你們邀約來的?”褚桀問道。

“嗯,我們知道這位老前輩的作風,原本根本沒敢奢望能請動他,所以連請柬都沒發。結果直到今天才從浙江一帶的武林同道口中聽說他老人家明日就將駕臨,對此我們也是大吃一驚啊。”蕭毅邊說邊挾了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