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清一道長對褚桀頗為欣賞,因而愛屋及烏,一路上對這倆孩子照顧有加,鐵牛人雖糙莽,卻也是個忠厚之人,感覺清一道長師兄弟倆對自己不錯,時間一長也覺得再逃走未免對不起人家,總算是絕了這個念想,之後他倆隨武當大部隊活動,參與了安慶攻防戰,之後一直活動在江北,本以為平亂之後很快就可以和褚桀會麵,可沒想到等他倆到了南京卻聽說褚桀下落不明,師傅丟了,鐵牛如何不聽,這倆天吵著要外出找尋,全被清一道長給攔了下來,武當派因為是出家道人,所以並未站在兵部營房,而是在城內的道觀借住。今天正好王禦史召集大家議事,清一道長二人不得不來,一想鐵牛生性魯莽,此去乃是兵部,官麵所在,生怕他倒=到時惹是生非,不好收場,於是便編了個借口將他留在了觀內,吩咐弟子們好生看管,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倆師兄弟成了半輩子名,縱橫江湖,可沒想到這次被鐵牛給算計了。“黑鐵塔”雖傻,可卻也有個傻心眼,他假裝答應道長二人,可他倆前腳剛一走,鐵牛就找了個機會帶著阿夏偷偷便溜了出來,武當眾弟子平日與他相處已慣,知道這是個夯貨,所以假如誰也未加留心。這鐵牛出了道觀,聽尋西問居然真找到了這兵部大堂,他這次倒多了個心眼,好言好語向對方打聽,可這守門的兵丁不地道,狐假虎威,見他衣著隻當是個鄉野之人,言語之間頗不客氣,鐵牛與褚桀論外貌,心計,手段,才智沒半點可以相比,可有一樣仕途倆的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暴脾氣,見對方言語無禮當即便要理論,這兵丁也不曉事,大家三言倆語不合,當即動手,鐵牛那是何等氣力?這些日子跟著武當派眾人閑暇時談論的無非是拳腳武藝,他雖然悟性差,武當派的內家拳法又與他個性不合,可架不住天長日久,耳濡目染,幾個月下來咱們這位徐少俠功夫還真見長。故而打的一眾兵丁是滿地找牙,幸虧顧月等人及時趕到,否則今天非惹出大亂子不可。

顧月聽完不禁點了點頭,心說這孩子千裏尋師也是不易,世人負心薄幸者多,難得這孩子能有如此義氣,褚桀能收到這樣的徒弟也算福氣,當下便安慰了幾句,不過不敢再提褚桀失蹤之事。

“對了,這幾位是。。。”此時鐵牛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俞娟兒與慕容迪,顧月與他相熟,俞娟兒卻是首次與她相會,二人剛才見他說的起勁也就沒有打擾,在旁邊聽了個大概,得知眼前這黑大漢與褚桀頗有淵源,俞娟兒也不禁頗為動容,看鐵牛的眼光也就自然不同。鐵牛不明就裏,隻覺這位漂亮姐姐一直盯著自己看怪不好意思地。

“哦,你看光顧了敘舊,都忘了介紹,鐵牛來,這位就是李繼先,李大俠的夫人,還不趕快見禮。”顧月隻道鐵牛是個老實孩子,聞言理當上前見禮,可沒想到鐵牛一聽李繼先三個字立刻橫眉立目,當即變臉。

“李繼先的夫人,那我不拜!”

顧月見狀頓時一愣,忙說道:“鐵牛不得無禮。”

“顧女俠,你有所不知,李繼先那廝,小白臉子,沒好心眼子,在黃山就是他巧言誆騙於我,害得鐵牛至今見不著師傅,還什麽江湖大俠呢,一點信譽都沒有,他的夫人也不會是什麽好鳥,鐵牛我不拜!”

這一下弄得慕容迪尷尬不已,隻得搖頭苦笑,顧月這回可真急了,趕忙訓斥鐵牛,可沒想到鐵牛人如其名,一旦犯起牛脾氣,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任憑顧月怎麽說他就是不依。

“這位小兄弟,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此時一旁的俞娟兒忽然開口了。

“此話怎講?”鐵牛頓時一愣,或許是被俞娟兒的美貌氣質所攝,居然沒有頂撞。

俞娟兒一笑,言道:“李繼先騙你,那確是他的不對,將來咱們遇上他理當找其理論一番。可他夫人當時是否在場?”

“這個。。。應該不在,今天咱們第一次見。”

“那你覺得她知道李繼先這麽做嗎?”

“這個,既然當時不在,想來是不知情。”

“著啊,所謂怨有頭,債有主,別人得罪你,咱們理當找正主討個公道,要是去為難人家老婆男子未免就不是英雄行徑了,你說呢?”

“這個。。。”鐵牛聞言心頭一動,倒真覺得自己所為未免不妥。

“再說了你別看這位夫人如今這般,昔日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豪傑,受你後生晚輩一禮也是應當。”

“就她。。。我不信。”鐵牛見慕容迪弱不禁風的樣子,連連搖頭,就是不信!

“哎,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位顧女俠也是女流,她本領如何你應該知曉,可見女子之中也自有高手,再說這位夫人出自姑蘇慕容世家,名門之後,不可輕視哦。”

“姑蘇慕容?是那個以什麽道還什麽身的。。。”鐵牛聞言倒也一驚,江湖之事他雖然所知不多,可慕容世家的大名倒也聽過,隻是一時想不起對方那句著名的口號,一時間頗為尷尬。

“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俞娟兒好意提醒道。

“不錯,不錯,就是這句話。哦,既然是慕容家的人,想來有些本事,也罷,看在顧女俠麵上,鐵牛這廂給您見禮了!”說罷抱拳拱手,可就是沒有欠身,表明對於李家餘怒未消。

慕容迪經多見廣,倒也不與他計較,欠身還禮,心中暗自苦笑,埋怨自己的丈夫在外麵給自己樹仇結怨,一想到李繼先,慕容迪的表情又立刻沉了下來。

顧月見狀趕忙岔開話題,一指俞娟兒道:“哦,還有這位,說來與鐵牛你大有淵源,來,快叫姑姑。”

“姑姑?”鐵牛一臉錯訛。

“怎麽了?”

“顧女俠你誆騙我。”

“此話怎講?”

“她看起來比俺鐵牛還小上幾歲,叫聲姐姐都嫌吃虧,哪裏能叫她姑姑,那豈非成了俺鐵牛的長輩?顧女俠你莫不是看俺鐵牛老實,故意誆騙於我?”

顧月聞言是哭笑不得,心說看不出這傻小子還有個傻心眼,忙解釋道:“鐵牛休得胡言,我是什麽身份,豈能拿這種事消遣於你,別看這位長的年輕,實則比我還長幾歲,你叫她一聲好聽的不吃虧。而且實話告訴你,她與你師傅乃是結拜的姐弟,你師傅都要管她叫聲好姐姐,你既然是褚桀的徒弟,豈非要叫她姑姑?”

“俺師傅的幹姐姐?沒聽他老人家說過啊。。。”鐵牛聞言半信半疑,其實這也難怪,俞娟兒雖然年近三旬,可保養得法,內功深湛,所以看上去如同二十許人,鐵牛雖然年輕,可長的五大三粗,皮膚又黑,看起來反而似乎比俞娟兒還要大一,兩歲。

“你師傅今年二十有五,遼東人,孤兒出身,本身姓名一概不知,由於被峨嵋派褚玄收養,所以隨他姓褚,單名一個桀,取自”桀驁不馴“之意,我因此名戾氣太重,所以給他起了個字號,喚作子讓,取謙讓之意。這些我可有說錯!”俞娟兒見鐵牛不信,於是便背起了褚桀的履曆,當真如數家珍。

鐵牛聞聽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褚桀平日口頭上雖然一直不肯將鐵牛收入門下,可心裏早已把他作為徒弟看待,故而閑暇時曾將自己的師承來曆詳細與鐵牛介紹過,這乃是武林規矩,弟子一進門戶,先要熟悉本門本派的曆史,將來行走江湖才能說得上來。鐵牛不懂這些,不過既然褚桀有命,於是他倒也死記硬背給記下,此刻聽俞娟兒說得一字不差,如何不驚?其中某些還是褚桀的隱私,外人極少得知,鐵牛再憨傻,也意識到對方與褚桀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你真是我師傅的幹姐姐?“

“褚桀這小子任性胡鬧,惹是生非,淨讓旁人陪他擔驚受怕,給他當幹姐姐有什麽好?我幹麽要冒充?”俞娟兒故作嗔怒道,她這麽一說,鐵牛倒真有些信了,心說這脾氣和自己師傅還真有些像,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深施一禮;“既然如此,鐵牛這裏給前輩請安了。”

俞娟兒何等機靈?一聽就明白了,抬手道:“不必多禮,你隻叫我前輩,是擺明了還不相信我和褚桀的關係,對嗎?”

鐵牛臉色微微一紅,低頭給來個默認。

俞娟兒一笑道:“行,闖**江湖多個心眼也沒錯,將來找到你那個埃千刀的師傅,咱們再當麵對症。”

顧月在旁見狀連連苦笑,她與俞娟兒相交多年,深知她的性格,平日若有人敢在她麵前如此無禮,“小薛濤”非當場翻臉不可,根本不管對方是誰,此番能夠如此容忍,顯然是看在褚桀麵上,愛屋及烏,將鐵牛真當成是自己的晚輩看待,說來還真是一樁異數。

“對了,那個孩子是。。。“此時俞娟兒忽然發現了站在遠處的阿夏,從剛才開始她就冷冷地看著眾人,即便鐵牛與大家說得如此熱鬧,她也沒有靠近一步。

“哦,阿夏,快過來,都是自己人。”鐵牛聞言趕緊招呼道,阿夏猶豫了一下,這才緩緩走了過來。

“來,給幾位阿姨見禮。”鐵牛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可在阿夏麵前卻總想表現的像個大人。

阿夏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給三女舉了個躬,眾人明顯能從她的眼神中感覺的戒備,那不是一個這麽大小女孩該有的眼神。

“這孩子從小命苦,親人一個個都不在了,所以有點怕生,大家別介意哦。”鐵牛雖然傻,基本的禮數還是懂得,見氣氛如此尷尬,趕忙解釋道,一邊轉回頭就數落阿夏。

“沒事,小孩子不打緊,她就是子讓收養的那個孤兒?“俞娟兒問道。

“正是,姐。。。前輩你是怎麽知道?”

”哦,我給介紹過。“顧月在一旁解釋道,關於阿夏的來曆他大致聽褚桀說過,不過除了蕭,李等少數人,江湖群豪大多不知她有林易之有關。

俞娟兒定睛細看阿夏,大約也就十二,三歲模樣,女孩子發育得早,所以實際年齡可能更小些,雖然打扮得頗為簡樸,但眉目清秀,長大了多半是個美人,俞娟兒心中就有三分喜歡,溫言道:“你叫阿夏?”

小姑娘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右手不自禁地拉著鐵牛的褲子,似乎顯得有些害怕。俞娟兒何等乖覺?立刻察覺到她對自己似乎有些戒備,這讓她感到很莫名,看了一下自己穿著打扮並無不妥,和她說話態度也很溫和,按常理來說小孩子不應該害怕自己啊。

或許是感覺氣氛尷尬,慕容迪趕忙出來打起了圓場,她來到阿夏麵前,整個人半蹲下,讓眼睛與阿夏一邊高,微笑道:“是阿夏姑娘,初次見麵,咱們交個朋友可好?”

說來也怪,阿夏猶豫了一下,居然主動把手遞給了慕容迪,這下可把俞娟兒給氣壞了,心說這小丫頭是故意和我過不去啊。連顧月在一旁也連連咋舌。慕容迪年紀雖然與俞,顧二女相仿,不過卻早已是用兩個孩子的母親,所以在對付小孩子方麵頗有經驗,不一會兒就與阿夏打成一片。

“鐵牛!”正此時忽聽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大家扭頭一看,隻見周老爺子,清一道人老哥倆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原來他們在裏麵正和王禦史議事,忽然聽說門口有個黑大個鬧事,打傷多人,一問相貌二老立刻明白是鐵牛這位黑爺爺找上門來了,當下不敢怠慢,立刻就趕了過來,一見並沒發生大事,二老這才放心。

“鐵牛,你這孩子好不曉事,我們不是關照你要待在觀內不可隨意走動嗎?你怎麽又擅自跑來這裏?幸好顧月她們幾個及時趕到,否則若鬧出人命來你擔當的起嗎?”周老爺子雖是道門,脾氣卻極火爆,此刻見鐵牛險些捅出大漏子,不由得是又氣又急,當著眾人的麵就訓斥起來,鐵牛自知理虧,也不敢頂嘴,隻好在那邊低頭挨罵。最後還是清一道人看不過去,勸說道:“師弟算了,這孩子也是尋師心切,情有可原,幸好也沒惹出大禍,過會兒咱們挨個賠償那些兵士的損失,再道個歉也就是了。這裏風雪大,不是講話之所,大家還是先進屋吧。”

周老爺子聽師兄這麽說,也隻好作罷,一行人陸陸續續就往裏走。顧月越想越不對勁,來到俞娟兒身旁小聲道:“我說那個阿夏似乎很討厭你啊。”

“不用你提醒,我眼睛又沒瞎,看得出來。”

“你們倆之前又沒見過,你剛才對她也是好言好語的,若是大人還可以說是出於女人的嫉妒,可一個小孩子,這說不通啊。”

“誰說小孩子就不會嫉妒了?”

“不是,你說那孩子嫉妒你?不可能,這麽點孩子懂什麽,再說要天下美人這麽多她嫉妒得過來嗎?”

“別小看孩子,我第一次接客的時候也不過十來歲,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許多事都已經開始懂了,而且她之所以戒備我,似乎不是女人間的那種,更像是。。。”

“更像是什麽?”

“也許是我想多了吧。”俞娟兒望著前方的背影,臉上掠過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