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曙光為整個南京染上了一層金黃的色彩,初冬的天空雲淡風清,原本這應該是一天中最富生機與動感的時刻,可今天南京的情況卻似乎有所不同,清江門兩側的商家今天統統關門閉戶,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隊隊盔甲鮮明的衛兵,整個南京城都籠罩在一陣緊張肅穆的氣氛,這一切隻因為當朝天子的駕臨.

"如何?"閣樓上男人輕聲詢問著一旁的同伴,原本緊閉的窗戶上不知何時被人捅了個窟窿,透過其能清楚看到街上的情況.

"最先是宣化精騎,大約有三百,按馬的顏色分為黑,白,黃,褐,青五隊.然後是神策營的方陣,大約有兩百人,清一色的朝天鉞,接著是神機營的火銃隊,大約也有二百人,後麵就是錦衣衛,馬,步軍合計約有五百.最後才是車隊,總共有十輛攆,裝飾規格一般無二,分不出哪一輛才是禦乘,每輛車周圍都有步軍十人,馬軍八騎保護,清一色重甲,估計百步以外連火槍也未必能夠穿透,關鍵時候完全可以在馬車周圍形成一頓堵"人牆"."男人一邊說話一邊密切注意著車隊行進的狀況,這座閣樓的位置極好,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監視到清江門.然而在外麵卻很難注意到這裏,所以連錦衣衛事先也沒有對這裏進行搜查警戒.

"這麽說來豈非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也不盡然,許多事不能光看表麵.別忘了這些士兵也不是每一個都赤膽忠心的,想象一下假如火銃隊將槍口調轉方向會怎麽樣?"

"這到有趣,那在什麽地點下手合適?"

"城門以及皇宮方麵的警備都很強,動手不易,而一旦萬歲進了皇城再想動手就勢比登天,所以最好是在這兩者之間動手."

男人聽罷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張地圖反複觀瞧,上麵在清江門與皇宮之前清楚地標注了一條紅線,這不正是此次禦駕進城的路線圖嗎?這本該是天大的機密,可這些人居然事先就已得知,而在紅線經過的地方都標注了十多個小紅點,這又預示著什麽?

"我們這裏不行,接下來的兩處機會也不大,看來至少要到鼓樓才有把握,接下來就看嶽老二他們的了。”男人說吧,來到樓下,從桌上的鳥籠中拿出一隻信鴿,順著後窗便放飛了出去。。。

“怎麽樣?”鼓樓區原本是南京城中的交通要衝,熱鬧所在,平日此時早已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可今天卻顯得格外冷清,錦衣衛方麵將十字路口的東西向完全封鎖,隻留下禦車隊需要經過的南北向道路可供同行,街上打掃得出奇幹淨,連落上一片菜葉都會顯得格外醒目。小個子男人坐在“天合順”茶館的二樓,一邊透過窗戶觀察街上的動靜,一邊詢問著自己的同伴,隻見坐在他對麵的這個男人正從一隻信鴿的腿上解什麽東西。

“是藍色。”

“又是藍色?”小個子明顯有點泄氣。“從清水門開始三個地方全都是藍色,這還打不打算下手了?”

“你著什麽急啊,這才剛進城,守備當然會嚴一些,從這裏開始一直到太平街才是動手的最佳地點,好戲這才要開始,你還是打起精神,仔細觀察,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一點紕漏都不能有。”

“我知道,你也別說,朝廷這次還真下本,錦衣衛,東,西兩廠可謂精英盡出,連葉天奇都來了,他今年有五十了吧?看起來居然還這麽年輕,果然在給官家效力日子過得就是舒服啊。”

“話雖如此你也別小看他,聽說他直到現在每日二,五更的功夫依舊沒有間斷,氣色雖好,可身材依舊沒有絲毫發福的跡象,看他的眼神,內功也沒有擱下,當真動手恐怕依舊能躋身當今前五十高手之列。”

“他腰間別的那別莫非就是”神兵譜“排名第八的“玄霜”?“

“不錯,那是他師傅歐陽文正傳下來的,當年那麽多門人一個都沒給,偏偏留給了葉天奇這個關門弟子,足見對他青睞有加啊。”

“跟在他後麵的應該是東海派的程琦吧?”

“不錯,萬歲南巡,他身為東廠”四大天王“斷沒有不來的道理。”

“隻是真沒想到堂堂東海桃花島的傳人居然會甘心當太監的走狗,黃老前輩泉下有知不會作何感想?”

“功名動人心啊,再說當年誰讓黃老邪濫殺門人弟子,最後隻留下東海程女俠以及曲前輩這兩脈,眾多精妙武學自此失傳,後人因此一代不如一代也在情理之中。不過程琦雖然無甚骨氣,一手家傳的玉簫劍法和蘭花拂穴手確是精妙絕倫,若非東海有李淮,辛定這兩個老怪物在,也不至於沒有他的出頭機會。”

“東廠四傑,梅尚程荀。既然“玉簫仙”到了,那其他三個人也一定就在附近。哎,有了,有了,你看跟在程琦後麵那個騎白馬的大胖子應該就是“鐵麵判官”尚守愚了吧?本人長得比傳說中還要凶惡啊。“

”沒錯,就是他,當年揚州擂得時候我會過他,當時還沒這麽胖,一套“鐵砂掌”確實有開碑裂石之力,不過自從敗給司徒之後,聽說這些年他一直在雙劍上下功夫,似乎頗有小成。也是個難纏的人物。“

“這就是所謂的聖天子出巡,百靈護佑吧。對了,禦攆車隊前麵那隊騎馬的都是什麽人?看樣子似乎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這我也不清楚,看穿待都是達觀顯貴,似乎主要都是各級的武官,有幾個官還不小,對了,那個穿黑袍,跨黃馬的大概就是江都督。”

“江都督?就是今上最寵愛的那個奸臣江都督?”

“應該錯不了,我也是好幾年前在河北見過他一麵,當時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不過十有八九是他。此人乃是今上身邊第一紅人,此次隨行理所應當,不過旁邊那個和他有說有笑的中年漢子我就不認識了,看衣著應該也是個都督,將軍之類,想來亦是朝廷重臣。”

“乖乖,一個個都是達官顯貴,這別說是刺王殺駕,就是隨便往裏麵丟快板磚,那後果也不敢設想啊。你說那群家夥真有這麽大膽量?”

“轟!”小個子話音剛落,忽聽得街道上傳來一陣巨響,眾人感覺一瞬間,腳下的大地似乎也震動了一般,現場人喊馬嘶,頓時亂成了一團。

“有人行刺,護駕!護駕!”有幾個頭腦清醒的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趕忙招呼,可問題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多數人麵對這突發的狀況,一時間都是驚慌失措。

此時忽然隻聽一陣破窗之聲,從大道兩邊的房屋中忽然衝出幾十個黑衣人,各拿凶器,直奔十輛禦攆而去!

“不是吧,居然真來了,居然讓這麽多人帶兵器進來而沒發現,那幫錦衣衛幹什麽吃的?”

“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還不趕緊下去!”男人說罷也沒等小個子回複,一腳蹬開窗子,飛身形就從二樓躍下!

此時錦衣衛們也終於反應了過來,開始與刺客們交戰,現場頓時打作一團,刺客們的目標似乎也很明確,就是那十輛禦輾,一時間鐵菩提,流星鏢,飛刀,袖箭。。。總之你基本上能想到的暗器全部往幾輛大車上招呼。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斜刺裏衝出一道白光擋在馬車之前,隻見來人從背上抽出一物當場撐開,一把傘,一把體積驚人的傘,一把體積驚人的鐵傘!隻見鐵傘一轉,飛來的各種暗器立刻就如雨滴一般紛紛彈開,在場眾人見狀一時間是無不驚駭!

“大膽,敢驚擾聖駕!”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官軍,幾個火槍手抬火銃便欲發射,卻突然被一旁的某人給攔下了。

“別開槍,是自己人!”眾人扭頭一看說話的非是旁人,正是“東廠四天王”之一的尚守愚,“鐵麵判官”揮舞著蒲扇般的大手高聲叫喊道。

“那是”鐵傘怪傑“嶽延,是來幫咱們的,不可錯傷。”尚守愚內力不弱,加上嗓門本身就大,故而雖在亂軍之中,眾人依舊聽得是清清楚楚,眾槍手麵麵相覷,終於還是半信半疑的放下了火銃。

“如今敵我混雜,不易分辨,火器無眼,萬一誤傷貴人我等如何擔當得起,還是通知下去不準開火,以保萬全。”此時程琦早已從一旁擠了過來,和尚守愚小聲商議道。

“此言甚是,不好!”尚守愚前半句話是對程琦言說,後半句則是發現大車總共有十輛,嶽延一人之力不可能每輛都照顧到,所以有不少暗器眼看就要打中禦輾,雖然十輛車中隻有一輛是天子本人所乘,可坐在其餘車中的不是皇親,亦是國戚,傷了那個尚,程等人都吃罪不起,尚守愚見情況危急,這才大呼不妙。

正此時忽見另一個閃出一條黑影,隻看其手中揮舞著一條“黑棍”劈向了一眾暗器,當時隻聽“叮當”聲不絕,再一看各種暗器被打落了一地,而馬車則是安然無恙。

“愣著幹麽,還不殺敵!”黑影剛一站定,扭過頭就對尚,程等人一聲斷喝,眾人聞言一愣,定睛一看,說話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精瘦漢子,身高六尺掛零,三綹胡須飄灑胸前,麵如冠羽,劍眉細目,顧盼之間透出一股精明強幹,正是“東廠四天王”之首,督主張永最信賴的左膀右臂,“妙手郎君”梅七。原來此次尚,程二人在前,他與“四天王”中另一人“血手無情”荀峰在後,剛才見局勢不妙,此公扯下自己的披風,當作長鞭使用,正巧擋開了飛來的暗器,此舉看似簡單,可要將偌大一件披風使得如此得心應手也足見其的本領不凡。尚,程等人被他一喝,這才如夢方醒,一邊布置眾人守衛馬車,另一邊各拉軍刃便加入戰團。

“嶽老二,你怎麽來了?”梅七此時一邊揮舞披風撥打飛來的暗器,一邊與嶽延說話,竟似乎是好整以暇,遊刃有餘。

“嶽某生平喜事,有熱鬧就要插一腳!”嶽延笑答道,手中鐵傘竟絲毫不放鬆,聽口氣二人似乎頗有交情。

“你們總共來了多少?”

“鼓樓這裏算上我總共十二個,隻要一發信號其餘各地的人馬也能立刻趕來接應。好戲絕不會隻留給你們東廠來唱!”

“哦,隻怕沒你想得那麽容易。”

“那咱倆賽一賽如何?看看此戰誰殺敵為多,輸得一方照老規矩請客喝酒,此地太白樓的花雕堪稱一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