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獄卒們一見頂頭上司駕到,立刻收起了平日凶惡的嘴臉,顯得畢恭畢敬。

“怎麽樣?”胡大人衝牢房的深處努了努嘴。

“還是老樣子,水米不進。”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吧?”胡大人驚異道。

“回大人,已經到今天就整整四日了。”獄卒回稟道。

胡大人聞言微微搖了搖頭,接著吩咐道“把門打開。”

“嘎拉。”或許是由於年深日久,又或許是由於長期不曾打開的緣故,死牢的大門費了很久才被緩緩打開,一股刺鼻的黴臭味撲麵而來,眾人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這裏沒你的事了,外麵候著去吧,沒招呼不要進來。”

“遵命。”獄卒緩緩退了出去,同時把門帶上。

“霍雲有人來看你了。”

“飛天夜梟”緩緩睜開眼睛瞄了一下,頓時冷笑一聲,又把眼給閉上了。

“你。。。”胡大人明顯有些生氣,可沒等他發作就被一旁的人給攔下了。

“大人息怒,還是讓我們來吧。”男人的笑容溫暖而不失堅定,讓人難以拒絕。

胡大人點了點頭,退到了一邊。男人緩步來到霍雲麵前,沒有說話,隻是端詳了一下對方,接著輕輕幫霍雲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而霍雲也沒有拒絕。

“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別浪費時間了。”或許是由於多日水米未進,霍雲的聲音沙啞而微弱。

“知道,我一開始就沒抱什麽希望。”男人笑道。

“那你還來?”

“我為何會來,理由你應該很清楚啊。”

霍雲瞪著對方看了許久,仿佛在打量什麽怪物,最後一聲歎息道:“真不明白我怎麽載在你這種人手裏。”

“你沒有敗給我,不過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而已。”

“不義?那你告訴我什麽叫正義?官府欺壓良善,我們奮起反抗阻止這有錯嗎?朝廷為何要血腥鎮壓我們,“白蓮之亂”老蕭你是親身參與過的,那些家夥都作了些什麽,你都看見了。現在我想推翻這個腐朽的朝廷,上為黎民,下為教友,這有錯嗎?“

“大膽逆賊,死到臨頭還要誣蔑朝廷,口出胡言,不怕罪上加罪嗎?”胡大人聞聽此言頓時不幹了,高聲喝問道。

男人頓時一皺眉,衝一旁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對方當即會意,上前拉著胡大人就往外走。

“大人息怒,這廝喪心病狂,咱們不必與他一般見識,此地卑濕,非您這等貴人所該駐足,咱們到外麵透透氣。”

“葉指導,剛才那些話您可都聽見了,如此大逆不道,士可忍孰不可忍!”胡大人此時依舊是不依不饒。

“大人所言極是,隻是一樣。。。”說到這裏葉天奇刻意湊到了對方耳邊,小聲道:“上峰要套問出此番行刺背後的主謀,要是一直沒有進展,恐怕你,我都脫不了關係!”

“這。。。”胡大人被他一言點醒,頓顯為難之色。

“此事還是交給蕭毅他們處理,咱們在這也幫不上忙啊。”

聽葉天奇這麽一勸,胡大人縱有百般地不願,也隻好隨著葉天奇退了出奇,死牢裏頓時就剩下霍雲,蕭毅,加上李繼先三個人。

“好了,現在沒外人了,咱們也說說心裏話。”見礙事的人出去了,蕭毅也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是,我不否認這個世道有問題,許多事連我自己都看不過去。可問題是像你們那麽做事情就能解決嗎?恐怕未必吧?相反可能會造成更多的悲劇與犧牲,這些你想過嗎?”

“想革命就必然會有犧牲,我早已有了這種覺悟。”

“這我不懷疑,可別人呢?那些被你們牽連進來的無辜百姓呢?無論有怎樣崇高的目標,你們憑什麽要求別人為你們去犧牲?損人而利己,這麽做和你們口中腐朽落後的官府有什麽區別?”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蕭毅說到這裏停頓了一回兒,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道。

“我不是白蓮教徒,對於你們的教義不甚了解,可也聽說過“眾生平等,互親互愛”的口號,我覺得那樣很好,假如真能如此那人世間可以少掉多少悲劇,可問題是說說容易,真要做到不知要花費多少代的時間,而在此之前人們勢必還要麵對命運的種種殘酷,世道的種種不公,這點我們都無力去改變,唯一能做的隻是除強扶弱,行俠仗義,用我們的方式保護人心中的善念與希望,讓這些東西一代代延續下去,長江後浪推前浪,相信隻要這些東西在將來的人們一定能創造出比現在更美好的世界,一個弱者也可以幸福生活的時代。而你捫心自問黑龍會以及你們所做的那些事究竟是在拯救這個世界還是在傷害這個世界?”

“霍老弟,請允許我依舊這麽叫你,盡管知道你的倒戈是一場騙局,可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晴,相信這兩年的點點滴滴,我們所認識的那個霍雲盡管內向,陰沉,甚至有些多疑怕生,可有著一顆真正仁慈的心。我相信那個霍雲是真實的,這也就是今天我們來這裏的原因。不要被仇恨所蒙蔽,睜開眼睛看看清楚,告訴我,你真覺得楊清與黑龍會那些人的所做所為正確嗎?你應該比我們都更了解那是些什麽人。”

“看著我的眼晴,霍雲,告訴我,那些家夥的藏身地究竟在哪?他們究竟還有什麽計劃?”蕭毅直直盯著對方,眼神中滿是懇求。

“哼。”而霍雲隻是淡淡瞄了對方一眼,過了許久才報以一聲冷笑。

“算了,老蕭,你覺得這種說教對我有用嗎?你所認識的霍雲不過是我為了打入你們內部而偽裝出來的假象而已,隨便幾句假話,幾滴眼淚,你們居然就相信了,還真是一群單純的傻瓜,真不明白你這樣的傻瓜怎麽會站上武林的頂峰?也對,這個江湖就需要你這樣好控製的傻瓜,溫順,聽話,形象又好,他們就是利用你來為他們為所做歹打掩護,而你居然還心甘情願,真是被賣了還替別人數錢。或者你自己也拿到好處了?”

“夠了!”說到這裏一旁的李繼先終於忍無可忍了,“八臂大將”寧可自己的聲譽受到影響,也決不會允許別人辱及蕭毅半點,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霍雲的衣領。

“你把老蕭當成什麽人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天他為了替你減罪,想了多少辦法,費了多少心力?為此甚至不惜在那些官員麵前忍氣吞聲,點頭哈腰,甚至冒著被懷疑溝結亂黨的風險,隨時自己都有可能被搭進去。你以為他做這一切為的是什麽?還不是因為珍惜你這個朋友,還不是覺得你走到今天這個局麵,他也有責任,所以在彌補,聽起來很傻是吧?可他就是這樣一個傻到讓人替他著急的濫好人。可你居然還說這種事,你虧心不虧心!”李繼先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是在拉著霍雲的身子亂晃,直到被一旁一條有力的臂膀給製止住。

“小李子,夠了。”

“可是他。。。”

“人各有誌,何必強求呢?”蕭毅苦笑說道,這種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唉!”李繼先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終於還是長歎一聲,鬆開了手,氣呼呼地背身站到一旁。

“弄疼你了吧?小李子這人你也知道,總是容易激動。”蕭毅邊說邊輕輕將霍雲被揪得褶皺的囚衣撫平,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了霍雲身上,細細血痕清晰可見。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哼,成王敗寇能好到哪去?”

“我已經幫你上下打點過了,可因為是謀逆重罪,那些獄卒也不能做的太過分,今後刑罰是免不了的,但其他方麵他們答應了一定給與你照顧。這方麵你就放心吧。”

霍雲扭過頭沒有回答。

“或許你說得對,我真是一個大傻瓜,隻是我年輕時因為自私任性傷害過太多人,如今再想補償卻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我盡量對每一個身邊的朋友好,因為我不想再後悔,人生中有許多事一旦錯過就再也無法彌補了。”說到這裏蕭毅的眼神有些沉重,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願想起的事。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究竟要何去何從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有事托獄卒給我帶個話,能做到的我們盡力而為,告辭了。”說罷蕭毅轉身拍了拍李繼先,二人這才一同向牢門走去,一路上蕭毅沒有回頭,沒有遲疑。

“老蕭!”當二人眼看將走到門口時背後響起了霍雲的聲音。

“怎麽?”

“你是不是以為演這麽一出戲就可以騙我說出真相?”

“不是,如果是你的話絕不會上這種當。”蕭毅連頭都沒答道。

“那你還來?”

“因為我先賭一把。”

“賭什麽?”

“賭你身為一個人的良心,假如其還在的話。”

“哼。”霍雲忽然一陣低笑,然後緩緩言道:“那就讓我們看看你的手氣如何吧?”

“可惡!”常飛惡恨恨地罵著,下過雪的山路分外泥濘,可此時他已顧不得這許多了。

“三總管!”忽然對麵出現了幾個人影,起初把常飛嚇了一跳,以為是敵人,等走到麵前定晴一看這才認出原來是自己人。

“韋老弟,你怎麽來了?”

來的這位是個三,四十歲上下的中年漢子,臉色蒼白,兩眼深陷,看上去似乎正在病中,神情頗為慌張。

“三總管見到您可太好了,正麵山門失手了。”

“羅老五幹什麽吃的,他人呢?怎麽沒和你們在一起?”

“五總管一開始帶著我們且戰且退,可敵人實在太多,結果半路被衝散了,弟兄們非死即傷,隻有我們幾個僥幸逃出。”

“可惡,究竟是誰把我們的藏身之地泄露出去的,假如讓我得知,非要了他的小命不可!”

“三總管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眼下四麵八方都是官軍,您看我們下一步究竟該何去何從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常飛沒好氣地答道,“飛天蝙蝠”此時早已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不如我來給你們指條明路!”忽然從眾人的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眾人抬頭一看隻見一旁的樹頂上騎了那麽一位,二十歲出頭,蓬頭垢麵,破衣爛衫,看上去著實落魄,不過生的倒是豹頭環眼頗具威勢。手裏似乎拿著把瓜子正在那裏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