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現場的氣氛頗為緊張,結果被笑閻羅這一出場反而弄得有些滑稽。大家心說笑閻羅名滿天下,傳說的和什麽相似,可今日一見也並非三頭六臂,如何凶惡,甚至就是一個有點缺心眼的青年。當下觀眾中不禁有人暗自發笑。可在場峨嵋派的一眾高手卻不那麽看,他們深知笑閻羅得享大名絕非幸致,他如今這麽做或許隻是一種麻痹敵人的戰術,所謂真人不露相就是此理。當下眾人絲毫不敢鬆懈,心中都掠過一個念頭“原本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笑閻羅!”

這次比武本是由杜橫率先提出的,當下也不便相讓,站起朗聲說道:“笑閻羅,你果然守信。”

“喲,這不是杜門長嗎?幾日不見你氣色倒是好了許多,是不是今天有這麽多人撐腰感覺膽壯了不少,說話也沒上次那麽客氣了。我看看今天都來了些誰,哦,這位光頭的我認出來了想必是“賽南極”侯延年老侯頭吧,我師傅以前沒少提起你,不過感覺你頭發比他說的還少。旁邊那位道姑應該是慧字門的前輩吧,恕我眼拙沒認出來是誰,不知您與“逍遙叟”真元子如何稱呼?”

“貧道法號玄靈,施主剛才所題乃是先師名諱,他老人家於九年前已然登仙,現今慧字門暫由貧道執掌。才不勝任,有愧先人多矣。難怪施主不知。”那道姑起身答道,神態安詳,言辭謙和,不愧為是謙衝有道之士。

“原來如此,聽說慧字門講究以氣禦勁,能傷敵於百步之外,天下真有如此神奇的武藝嗎?一會兒倒要領教。”說這裏褚桀一扭頭忽然發現了坐在前排的馬騰空。

“喲,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八臂哪吒”馬騰空,馬老爺子吧。失敬,失敬,您的那招“百花繚亂”我可是久仰大名,想必如今又更精進了吧?”

馬騰空人稱“八臂哪吒”,一生以拳法聞名,被公認為當今“峨嵋派拳法第二”,僅次於總門長彭衝,他生平最擅長兩門絕藝,一為穿雲掌,二為百裂拳,不知擊敗了多少成了名的英雄豪傑,而褚桀所說的“百花繚亂”正是百裂拳中的一招,因其招式變化莫測,看得對手眼花繚亂故而得名,原本乃是馬騰空生平最得意的必殺技之一。可是二十年前與褚玄交手時,正是在這一招被對手抓住了破綻,導致最終慘敗,這也是馬騰空生平一大隱痛。此時聽褚桀提及,知其乃是故意譏諷,老爺子當即羞憤交集,拍案而起道:“娃娃,你休要在此裝瘋賣傻,旁敲側擊,咱們開門見山吧。老夫且問你,此次你約會我峨嵋派眾高手在此比武究竟事出何故?還有你和那褚玄究竟又是何關係?”

“喲,這麽快就切入正題了。看不出您老人家年紀不小,做事倒挺痛快。也罷,把話說開了,過會兒也好讓你們做個明白鬼。要問我今天為何而來,爾等且看!”說罷褚桀忽然從腰間抽出一物高舉過頭,峨嵋派眾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塊靈牌!上麵用金漆寫了八個大字“先師褚公玄之靈位”。

“怎麽樣,這能夠回答你們之前的問題了吧。二十年前我師傅在流放前說過什麽,應該不用我再重複一遍了吧。”看著峨嵋派眾人驚訝的表情,褚桀冷笑道。

“他果然是褚玄的傳人!”此時峨嵋派眾人心中都掠過同一個念頭,那個困擾了大家二十多年的詛咒終於還是應驗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此時忽然聽到一旁有人口誦佛號,眾人扭頭一看,隻見峨嵋派陣營東頭緩緩站起一人,身披袈裟,寶相莊嚴。褚桀見狀頓時一愣,忽然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忙說道:“這位大和尚莫非就是普照寺的神虛大師嗎?”

“不敢,正是老納。”老和尚微一答禮道。

褚桀聞言趕緊還施一禮道:“原來真是您老人家,我師傅在日極少讚許旁人,可對您老人家卻頗為推崇。原以為您多半已不在人世了,沒想到今日居然還能親眼得見,實在三生有幸啊。”

“怎麽,褚師。。。褚施主還記得老納嗎?”對於當年圍剿褚玄之事,峨嵋上層隻有神虛和尚一人由始至終表示反對,出家人慈悲為懷,總希望能化解同門間的恩怨,可最終還是事與願違,對此長久以來大和尚一直頗為內疚,此時聽褚玄昔日還曾一再提及自己這個師兄,當即也頗為激動,險些竟忘了對方早已被踢出峨嵋派。

“屢有提及,他老人家常說中原武者表裏不一,大多說一套做一套,唯獨大和尚您還算是個好人,本領也高,隻可惜未免迂腐了些。”褚桀為人心直口快,當下將褚玄的評語合盤托出,並無隱瞞。

神虛聞言也不生氣,反而苦笑道:“褚施主所言未免客氣了,其實老納又何止是迂腐而已。見善不能為,見惡不能去。終究還是無法阻止同室操戈的慘劇。如今想來還時常懊悔,少俠。。。”

“大和尚你不用客氣,叫我褚桀就行了。”

“褚桀,你也姓褚?”

“對,我是個孤兒,從小就不知自己父母是誰,也不知自己真名實姓,所以就隨師傅姓褚。”

“原來如此,褚少俠,你今日前來難道是想與我等一戰嗎?”

“大師是過來人,何必明知故問呢?”

神虛聞言微一皺眉,之後緩緩說道:“褚少俠,老納有幾句良言相勸,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說。”

“想來對於恩怨的來龍去脈,你也早已深知。你師傅原本也是峨嵋弟子,與我等分屬同門,大家後來之所以鬧翻其實也隻是為了彼此對於武學的理解有所不同而已。故然我們當時所做所為未免激烈了些,可令師當年也未免有欠妥之處,說來大家都有不對的地方,最後弄成那樣的結果沒人樂意見到。如今事隔將近二十年,包括令師在內當年的許多當事人都已經不在塵世了,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即便今天大家再鬥個兩敗俱傷又能如何?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少俠乃聰慧之人,可否聽老納一句良言相勸,就此收手,有什麽事咱們坐下來慢慢商量,老納擔保一定還褚施主一個公道,讓他在那世已得以安慰,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師伯,此舉萬萬不可,昔日褚玄那廝所為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我們峨嵋派出於江湖大義,清理門戶,所為有何不妥?更何況我們當初饒他一命已極顧全同門之誼,一切乃褚玄咎由自取,他此去就該對自己過往所為悔過反省才是,為何還要派這人回來與我等,與天下武林同道為難?今日若是與其和解,將我等昔日所為至於何地?豈非黑白顛倒,是非不明。望師伯三思啊。”還沒等褚桀答話,一旁的杜橫忽然搶先答道,他師傅師叔當年俱傷於褚玄之手,之前褚桀又曾前去杜門鬧事,將其師兄弟幾人弄得當眾下不來台。為此其內心對於這師徒倆極為痛恨,今日一心想峨嵋派之力至笑閻羅於死地,此時聽神虛有意和解如何可依?當即出麵阻止。

“師伯所言甚是,大家本屬同門,何必如此自相殘殺。杜師弟你切莫橫生枝節。”杜橫話音剛落,一旁的歐陽文波早已出來搭言,他原本就希望能讓兩家和解,神虛大師之言可謂正合他的心意,沒想到半路卻殺出來一個杜橫,他怕大家言語鬧僵,當下也不請示師傅,便自行出來以表支持。

“文波師兄,你。。。”歐陽文波人品武藝冠絕同輩,被公認為峨嵋派下任掌門的不二人選,在同門中極有威望,杜橫見他開口當下竟有些不敢反駁。歐陽文波見狀,心說打鐵趁熱,忙上前對褚桀拱手道:“賢弟,咱們師祖當年總共就收了兩位徒弟,一位乃是愚兄的恩師,另一位就是褚師叔。若論起來咱們還是嫡親的堂師兄弟,昔日的那場恩怨愚兄乃是親曆者,事情確如剛才神虛師伯所言兩家當年具有不對的地方,可正所謂一筆寫不出兩個峨嵋,咱們人不親,藝不親,祖師爺還親。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上一輩的恩怨為何還要我們這些小輩繼續承擔呢?今天在場的俱非外人,大家有什麽話坐下來慢慢商議不行嗎?”

歐陽文波這番話情真意切,在場的幾個老成之人聽了都不禁暗暗點頭。笑閻羅在江湖上如何濫殺無辜那是一回事,可峨嵋派內部實在是不應該再這樣自相殘殺下去了,此事如果能和平解決自然最好,可沒想到褚桀卻根本不領這個情,沒等歐陽文波說完,當即高聲喝斥道:““歐陽文波,你且住口!說的好聽,什麽冤家宜解不宜結,什麽一筆寫不出倆峨嵋。這些話二十年前你們怎麽不說?當初我師傅不就是說了東瀛武術幾句好話,說中原武術有不到之處,需要改進嗎?這又怎麽了?你們這幫中原武人就給他扣上一個數典忘祖,大逆不道的罪名。至於嗎?外人逼他也就罷了,可你們這些同門呢?當初有誰站出來說過一句公道話?最近甚至迫於外界壓力,為了保住所謂峨嵋派的聲望聯合外人一起迫害他,居然美其名曰大義滅親。我呸,你們知不知道這二十年我們師徒倆在遼東過的什麽日子,受過多少苦?如今你們倒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一筆勾消,天下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既然這場恩怨是從武藝上而起,今天也就用武藝來了解。當初的事究竟孰是孰非,誰對誰錯,咱們拳腳上見個高低!”

此言一出,當即惹惱了在座的峨嵋派群豪,趙少春第一個站出來說道:“笑閻羅,你這廝也特意的猖狂了。神虛師伯與歐陽師兄一片好心,希望息事寧人,並非代表我們峨嵋派怕你,沒想到你這人居然好歹不分,也罷,既然你要打,那我們就奉陪到底,趙某就來第一個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說罷一甩外衣,一個縱身就跳進圈來。其實峨嵋派眾人的座位離笑閻羅並不遠,可趙少春有意賣弄,故意在空中來了一個鷂子翻身方才落地,姿勢優美至極,剛一落地,圍觀眾人就是一陣叫好。

褚桀本意是向歐陽文波叫陣,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頓時一愣,問道:“你是?”

“峨嵋趙字門第八代門長趙少春!”

“哦,原來是趙字門啊,西川武術以小架子為主,講究“踢不過膝”,主要以拳掌傷人,唯獨你們趙門例外,動作舒展大方,以高樁為主,更接近北方武術。昔日我師傅在日屢有題及。這麽說來“展翅鯤鵬”趙一飛就是你的。。。”

“正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