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瞧瞧。”林易之從褚桀手中接過火銃上下一看,不禁眉頭緊皺。

“怎麽了?”褚桀見狀不禁好奇道。

“這。。。”林易之沒有直接回答褚桀的問題,而是忙跑到一邊將剩下的火銃一一拿過來檢查,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佛郎機銃。”過了許久,林易之才不無驚恐地說道。

“什麽雞?”對於林易之的種種反應,褚桀感到一頭霧水。

“我以前曾聽說過在極西海外有一國名喚弗郎機,其人青麵赤發,所產火器極為精巧,遠勝我大明,因其外形與火銃相似,故而人稱為“弗郎機銃”。中原之地此物極其罕有,不亞珍寶,連官軍手中也沒有幾支,可看這些人所用的似乎就是這種“弗郎機銃”。尋常的江湖人士怎麽可能擁有這種東西?聽說隻有在南海一帶佛郎機人常來經商,偶然能購得幾支,此外東南一帶的倭寇經常打劫來往商船,也時有繳獲,但兩者的數量都極為稀少。看這些火銃的構造極為接近,顯見是同一批,若非中原有人已經開始加以仿製了嗎?”

“黑龍會那些家夥大批量製造這種東西恐怕不會是隻為了稱霸江湖吧?”

“當然不可能,看來這夥人所圖謀的也許比我們想象地更可怕,你們今後恐怕要加倍小心了。”林易之隱隱感到容罩在整件事背後的似乎是一個天大的陰謀。

等到黃昏時分,拓跋玉等一行人方才回來,林,褚二人見她們平安無事倒也安心了不少,眾人見醫館一片混亂,似乎還有打鬥過的痕跡不禁大吃一驚,當即隻好由林易之出麵大致說明了情況,隻是許多細節都略過不提,免得他們擔心。最後表示此地不宜久留,讓眾人隨自己快走。阿夏與這個“吳大叔”一直相依為命,大叔說去哪她自然不會反對,拓跋玉就更不在話下,原本林,褚二人擔心的是任大夫,畢竟整件事她了解不多,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如今突然要她放棄經營多年的醫館,隨眾人遠走他鄉未免有些不禁人情,為此林易之頗費了不少唇舌。

任大夫聽了林易之的解釋後默然良久,最後才抬起頭問道:“你要我跟你走,對嗎?”

林易之一愣,點了點頭,不明白自己解釋了半天對方怎麽還不明白。

“那這一路上無論遇到什麽你都會保護我們,對嗎?”

林易之忽然心中一動,他外表粗豪,可心思卻極為細膩,立刻察覺到了對方話中的深意,難道說她對自己。。。林易之有些猶豫,怕自己想得太多了,可當他與四任臻目相對時,分明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渴望與愛情。頓時一切都明白了,林易之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嗯,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們的。”

“你保證?”

“我保證。”

任臻笑了,她笑得是那麽高興,那麽滿足。“好,那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到時你可不能反悔哦。”

林易之笑了,一旁的拓跋玉,甚至褚桀都會心地笑了,能夠見證這樣的時刻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都是幸福的吧。當然兩個孩子例外,阿夏之前多多少少察覺了一些什麽,所以此時還似懂非懂。而寄奴則完全不明所以,雖然他對於“吳大叔”和阿夏並無惡感,可也不明白師姐怎麽這麽容易就答應跟他們走。

“寄奴,趕緊去收拾東西,我們今晚就走。”

“可是師姐,醫館怎麽辦?”

“哦雖然有點可惜,不過如今事態緊急,也隻好不要了。師傅以前不是說過嗎?隻要有顆仁愛之心到哪裏都可以行醫救人的嗎?”

“哦,我明白了,反正師姐去哪我就跟著去哪。”眾人見商議已定當即動手整理行裝,由於事態緊急,隻帶了一些金銀細軟,趁著夜色便悄悄離開了桃花村。走出十幾裏見平安無事,眾人這才要灑淚分別!

“老弟,那今後你打算怎麽辦?”林易之問道。

“這個。。。我也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褚桀的臉上依舊是一幅無所謂的表情。

“老弟,不是哥哥我嘮叨,你得本事沒有話說,少一輩中再無抗手,日後前途可謂不可限量。隻是咱們習武所為何來?僅僅是好勇鬥狠?大道理我就不說了,你也聽不進,不過上次在病房所說的那番話希望你能夠記住,當哪一天你找到自己真正想保護的東西時自然就會明白了。”

褚桀聽到這裏眉頭一皺,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忍住了,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此時林易之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拓跋玉,悄悄湊到褚桀耳邊小聲說道:“還有,這位拓跋姑娘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老弟今後可要多加小心。”

褚桀聞言一笑,說道:“這個我自理會的,那你和任大夫,阿夏他們今後也要多多小心。”

“愚兄明白,沒想到我林易之有生之年還能遇上你這麽一個忘年知己,原想和你多盤恒幾日,沒想到。。。也罷,這個天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有緣你我總有重逢的那一天,還望賢弟好自為之。告辭。”

“保重。”眾人互道珍重,這才依依惜別,大人還到罷了,阿夏卻還是個孩子,這些日子與褚桀相處雖短但頗為愉快,此時突然說要分手還真有些舍不得,當真是一步三回頭,哭著與這位大哥哥揮手道別。褚桀一生雖然心狠手辣,可此時見狀竟也忍不住有些傷感,這段在桃花村的時光似乎漸漸喚醒了他身體裏人性的一麵。

眼看著眾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際線,大道上又隻剩下了褚桀與拓跋玉兩個。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褚桀忽然問道。

“西川當然是暫時不能待了,而且我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這次為了救你已經耽誤了我不少時間,既然現在你得傷已無大礙,我的任務也算是達成了。本姑娘一向獨來獨往慣了,今後咱們還是各奔東西為好。”

對於拓跋玉的回答,褚桀似乎並不如何感到意外,也許他早就已經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隻是淡淡地說道:“這樣也好,等我實現了那個約定再來找你。”

“約定?什麽約定?”

“怎麽?這麽快就忘了,就是我何時得到彭衝等三個人的人頭,你就答應做我媳婦的約定啊。”

“你瘋了嗎?你忘記自己剛剛被誰打成重傷了嗎?那個約定我隻是為了打發你而故意編造出來的,別說你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我也根本不會答應,我隻是讓你去送死。你這個傻瓜難道到現在都不明白嗎?”見褚桀剛剛逃脫大難居然還要去做那麽愚蠢的冒險,拓跋玉再也無法壓製自己的心中的怒火。

“我知道。”褚桀平靜地說道。

“那。。。那你為什麽還要答應?”

“因為我是認真的。”褚桀轉過頭對這滿臉錯愕的拓跋玉微笑道。

“什麽?”

“我說自己喜歡你是認真的。”

拓跋玉愣了一下,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可如此誠懇地卻還是第一次,看著褚桀的眼神她甚至有一瞬間感到些許小感動,然而僅僅是瞬間而已。“你開什麽玩笑,咱們才第一次見麵你就說喜歡我,你連我是個什麽人的都不清楚,你還說自己是認真的,那你說說看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你得眼睛。”褚桀平靜地說道。

“我的眼睛?”

“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時就感到很熟悉,因為從那裏麵我看到我倆有相同的地方。”

“相同之處?”

“嗯,孤獨以及仇恨。感覺我們倆應該有相似的經曆,都被這個世界所拋棄,都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背叛,可內心又根本掩飾不了自己的孤獨,寂寞,希望被別人關心,被別人愛。可一般人又根本無法理解我們,總把我們當成怪物看待。正因為我明白那種感覺,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成為彼此的同伴,因為隻有我們能理解對方的感受。這個理由夠充分嗎?”

拓跋玉愣住了,盡管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幼稚,可他在這番話中所表現出來的洞察力還是遠遠超出了自己之前的預料。然而拓跋玉臉上的驚愕一閃即過,幼年的不幸經曆已使她對任何人都不再信任,此時隻聽她冷笑道:“開什麽玩笑,你以為自己是誰?情聖?還是救世主?你以為自己一眼就能看透別人的內心嗎?這套話留著去哄那些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吧。本小姐可不在乎。我現在就明確地告訴你,你全猜錯了。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樣嗎?本小姐假如需要,身邊隨時可以有一堆男人,隻是我不在乎。我隻是希望能站到這個江湖的頂點,接受眾人的頂禮膜拜,僅此而已。原本我感覺你還有點利用價值所以才救你,沒想到你根本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早知如此我就應該眼睜睜看著你死在峨嵋山上。現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們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你做什麽,本小姐都不會喜歡你,哪怕是一絲一毫也不可能。你愛找誰送死是你的事,今後不要再來煩我。今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行我的陽關道,咱們分道揚鑣!和你在一起待久了,本姑娘還擔心傳染到你的一身傻氣呢。”說完拓跋玉轉身便走。

對此褚桀依舊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猜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也不上前阻攔,隻是站在原地微笑道:“你啊,什麽時候才能學會麵對自己的內心啊。無論怎樣,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會一直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的。”

“滾!”拓跋玉的回答隻有一個字,頭也沒回便決絕地消失在內幕之中。

夜已深了,大道上終於隻剩下了褚桀一個人,他抬頭看了看夜空,月亮宛若被咬過一口的包子掛在天際,時而烏雲飄過,褚桀忽然一聲長歎,顯出無盡的惆悵。“要打開一個人的內心還真不容易啊,和卓,你教教我究竟該怎麽做?”他口中忽然呼喚起了那個對自己而言無比重要的名字,此時的褚桀完全就是個飽經世事的成熟男子,這真的還是那個天真莽撞的笑閻羅嗎?

“哦,這麽說一切與我們預料的一樣。”聽完屬下的匯報,男人微微點了點頭。

“不錯,總管料事如神,林易之與褚桀二人根本不肯加入我們,隻是沒想到十幾支弗朗機居然都奈何不了他們。”回話的是個三,四十歲上下的中年漢子,臉色蒼白,兩眼深陷,言談話語間透出一股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