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村戰役難解難分之際,在京城東北角的一側,有一府邸蒼翠環抱,雍容內斂,似與世俗獨立。

因為剛才風雨的緣故,府門口那古樸的牌匾上掛上了飛來的柳枝,現在還滴著泥水。年邁的老管家正在指揮著手下仆役們,正架著高高的梯子,爬上去清理那風雨留下的痕跡。

“你們這些廝,都手腳麻利著點兒,站在梯子上瞎張望什麽呢?過幾日老爺要是回來,看到這牌匾還沒做好,怪罪下來,咱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老管家衝手下的仆役們嚷嚷著。

從前老匾上的那柳條和汙泥很快被清理,那古樸深沉的牌匾又煥發了新的生機,可遠沒有新匾上那三個鎏金大字氣派,那三個大字即便是在陰天時亦能夠熠熠生輝。

有個下人偷偷一瞧,瞧見這三個大字便是:將軍府。

公輸文覺得自己的功績就值這個吧,另外他內心中不需要太多其他的頭銜。

這會是未來公署將軍的府邸,表麵看起來低調內斂,內裏卻又氣勢十足。

“嘿嘿!這次剿滅了墨村,老爺既消除了心頭大患,將來也是一個三品將軍了。那我也在其他人麵前抬起頭了。”老管家心中默默地念叨著。

當這台階前的打掃剛剛完畢,一哨驃騎,護送著一輛華車,便從街口而來,馬蹄踏在積水的石板路上,水花濺起老高。一行人在離著這座未掛匾的將軍府還有數十步的下馬石處也沒減慢了速度,反而迅速徑直走到府門前。騎馬的幾個人立即勒住馬匹,翻身下馬,跑上台階,看起來他們好像很是著急。

“幾位尊駕,敢問您。”公輸家的老管家見為首幾個人身穿飛魚服,腰間挎著繡春刀,知道裏麵坐著的來頭更不小,連忙拱手相迎。

為首的錦衣衛隻是將手掌張開,便帶人徑直而入,直奔後堂。而那輛華車卻是停在門前,不動如山。

“你跑的快,快從側門出去,到後麵通稟老夫人一聲,就說。”老管家忙不迭地吩咐著下人道。

少傾,公輸家的後堂。公輸夫人一身常服,正襟危坐於堂上前,十幾個錦衣衛模樣的人立於階下。

“即是聖上派來的,還請坐下,來人給這位大人看茶。”公輸夫人慢慢地說。

“多謝公輸夫人。”為首的一名錦衣百戶拱手道,卻隻是近前一步,並未就坐,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遞於案前。

“此乃皇上的密旨,小人不敢打開,還望老夫人自行拆看。”他說完往後退了七八步,依舊立於階下。

公輸夫人慢慢打開這道密旨,字很纖細,很短,她看了良久,原本平和的臉色也是一陣的變化,不過她在世事浮沉中經曆已久,喜怒憂懼並不見於色,臉上變化轉瞬即逝,又恢複了笑容,低聲對來人道:“此事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妾身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諸位請去前廳稍後,容在下通知府內眾人。”

為首的百戶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然後點點頭,拱手而退。

見這些人退去,公輸夫人陷入了沉思,她踱了幾步,揣度著密旨中的意思,忽而又坐了下來,眉頭微皺,那手中的那卷密旨,她早已看了又看,但反反複複卻隻看到一個字:死!

“這封密旨定是魏忠賢所擬,魏閹終於要對公輸家下手了麽?如今府內上下幾十口人,他們該何去何從,我必須得思量一番。”

公輸夫人絕非隻會操持教務的普通婦女,她是商人之女,父親在泉州是有名的商賈,自從出生以來,她對天下事的成敗利害,都會以盈虧來算。如今魏忠賢陷害丈夫公輸文謀反,讓府上幾十口人去詔獄,等公輸文回來對質。

這件事,當真來的太突然,她饒是經曆無數風風雨雨,至今也還沒有拿定主意。

此時後門開了,一個公輸家下人模樣的人跑了進來,來到後堂,低聲向公輸夫人稟告了四周的情況。

“小的在梯子之上,看到上百個錦衣衛!”

公輸夫人聽了,也不由驚得站起身來,她的大腦登時像炸了一樣,嗡的一聲,旋即她癱倒在椅子上。

“魏忠賢假借皇帝的聖旨,這是存心害我公輸家啊!”她心中暗自低語著,連忙整頓衣冠,吩咐著府上下所有的人,跟她一起前往府門前觀察形勢。

公輸府的門前,那個錦衣衛百戶對著那輛華車施以長揖,公輸夫人聽到他在那裏道:“不知信王親臨,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王大人何必多禮,許大人人呢?他來了嗎,我有要事跟他相商。”車中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王百戶不敢怠慢,連忙再拜上車,將錦衣衛都交於旁邊的一個總旗暫管。

“信王。”公輸夫人心裏猜測著,原來信王並沒有像外界傳聞那樣狠辣,可他來自己府上到底所為何事?莫非他是與魏忠賢一夥的嗎?

想到這裏,她不禁更加擔憂,若是信王也投靠了魏忠賢,這天下可真就完了。

這時,一個身著緋色官府的官員,從馬下快步上前,跪下道:“下官許顯純拜見信王!”

“許大人,您快起來!這可是折煞小王了。”

“信王,您來這裏這是要?”許顯純小心翼翼地問。

“聽聞公輸文受命剿滅墨村,我來他府上看一場好戲。”信王笑笑說:“我看許大人一切都已齊備,您事務繁忙,這裏不如交給小王如何?”

“什麽?”許顯純有些驚訝道:“下官不大明白信王的意思?”

“不明白?小王忝列王位,至今未見寸功,這聽聞公輸文意圖謀反,那我可得抓住這個機會啊!許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許顯純尚未反應過來,已有數名禁衛軍將他按住,四周的錦衣衛哪個敢動?

“告訴裏麵的人,乖乖的,跟我走,不然的話,我今日就叫這裏血流成河!”信王按住腰間長劍,對下屬吼著。

附近的人聞言無不顫抖。

車外細雨已落,一場廝殺已在這京城拉開序幕,隻不過這次的主角是公輸家。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紛爭也從來未曾停過。

此刻墨村外,靜得可怕。山下已經滿是錦衣衛,算上禁衛軍,人數多達一萬。可他們卻一直駐紮山上,沒有絲毫動靜。

看來為了抓住左家兩兄弟,魏忠賢已經是孤注一擲了,他動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不惜調集遠在京城皇宮中的軍隊。

等待墨村中人的,將是一場惡戰,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

而且墨村在此戰之後,可能煙消雲散。

太陽越升越高,耀眼的陽光,刺的人有些眩暈,那些錦衣衛和禁衛軍竟然沒有再向山上射出弩箭,因為他們的背後,衝來了一眾人馬,為首的是一個錦衣百戶,他高高舉起一麵旗幟,所有錦衣衛和禁衛軍看到這麵旗幟,都不由自主地拔出腰間兵刃,準備進攻。

秦子春見狀罵道:“他媽的,這幫混賬,對外打不過,對內倒是一把好手!”

墨鸞審視周遭,昨天墨村與公輸家皆死傷眾多,彼此之間也因此多有誤會。大家都看著歐冶,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墨村的救世主。

“墨鸞手中有雙發連珠統,我們願聽從墨鸞的號令!”

“對,墨少俠下命令吧,我們現在怎麽做。”

“今後墨村生死存亡,全看墨少俠的啦!”

墨村眾弟子眾口一詞。然而墨鸞此刻卻沉默了,自己雖說有雙發連珠統,可這利器卻是如鯁在喉,魏忠賢吞並墨村的野心不也來源於這裏麽?

“我非英雄,隻希望天下少一些殺戮,百姓少一些流離失所。”墨鸞對眾墨村弟子們道:“隻希望這幾日這裏上演的悲劇,不再重演。”

說完他拿出雙發連珠統的圖譜,那精心繪製的圖譜,拿在手中,猶如廢紙一般。墨鸞用力一攥,雙手揉搓之下,瞬間圖譜上的圖案和文字已經是灰飛煙滅。之後,他順手將那之前重如生命般的雙發連珠統圖譜丟進了水池之中。

不顧周遭群雄的驚呼,墨鸞朗聲說道:“從今以後,再無雙發連珠統圖譜!任何兵器,隻不過是習武之人身體和武藝的延伸,脫離開人,什麽都不是。習武之人,須有一顆胸懷天下之心,沒有這顆心,武功再高,也是妄談。”

歐冶說罷,抱起呂月,觸陽幫他撿起地上的布包,揮手示意大家盡快離去:“儒家講‘仁’,墨家講‘兼愛’。大家可知墨村千百年來,為何長盛不衰?因為最厲害的,從來不是兵器,而是墨家那舍身成仁的勇氣和悲天憫人的恒心。”

四周的墨村弟子無不嘩然,秦忠與秦如海也不禁讚歎。秦木蘭手持長劍,對弟子們道:“墨村弟子們聽好了,我秦木蘭今日誓與墨村共存亡,墨村在,我就在;墨村亡,我亦亡!”

數千裏之外,京城,太陽此刻偏西。

公輸府內,早已是血流成河。殘陽的照耀下,斑斑血跡還尚未幹透。

那輛華麗的馬車,依舊停在公輸府的門口。而成群結隊的錦衣衛,已經開始抬出裏麵的屍體,看來他們完全攻占了公輸府。

信王和許顯純坐在車裏,分別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信王眼神如水一般平靜,但平靜中充滿著剛毅,這好像是隻有君王才有的殺伐決斷才能,在這一刻顯露無疑,許顯純驚異地看著信王,仿佛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一樣。

他再也不是那個記憶裏的隻會叫“廠公”,隻會自稱“小王”的弱者,明天的他,或許可以紫袍金冠,儼然可以成為九五之尊,執掌天下!

誰能想到,曾經那個揮舞著木劍的孩子,曾經那個一遇到挫折哭鼻子的少年,此刻腰間,掛著的,不是一柄普通利刃,仿佛是一把主宰天下的天子之劍。

不過不管他佩的是什麽劍,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已經有了一顆執掌天下的心,想到這裏,許顯純連忙低下了頭,開始替魏忠賢的未來擔憂,為自己的未來擔憂,這個在詔獄手段狠辣的惡人,此刻甚至不敢抬頭直視信王的目光。

信王眼前看的是公輸文的府邸,心中卻是看著遠遠的東南皇宮方向,對於公輸府內的殺戮似乎並不感興趣,極目遠眺間,他仿佛看到其中一個男孩子握著一卷沉重的書卷,而另一個男孩解下背上的灰色包袱,裏麵包裹的是一柄精巧的木劍。

片刻功夫,公輸文府內,闖進了一夥氣勢洶洶的錦衣衛。不過看起來,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

公輸夫人走出來,欲探看究竟,那為首的錦衣衛,露出麵容,竟是信王麾下的親信汪鵬。

見到汪鵬,公輸夫人十分驚訝,慌忙跪倒在地,俯首道:“妾身不知是信王使者前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汪鵬擺了擺手,扶起公輸夫人道:“這裏不是朝堂之上,乃是您的府坻。我乃冒昧來客,夫人也請不必拘禮。我來是有一事,想要和夫人相商。”

公輸夫人又一次翻身跪倒在地道:“不敢。信王有事盡管直言,莫說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一百件,妾身也會盡力去做。”

看著公輸夫人,汪鵬不住地點頭道:“很好,很好,有夫人這句話,我就可以向信王交差了。”

公輸夫人見狀,起身摒退了左右,屋內隻剩她和汪鵬二人。

一番密談之後,公輸夫人在府中傳下了命令,遣散所有下人。

隨後在地上破灑了不少雞血,並且找了十幾具監獄死囚的屍體當成替死鬼,然後帶著府中的親信,換上錦衣衛的服飾,隨汪鵬逃了出去。

剛剛走出不遠,公輸夫人便見到周圍,已經布滿了京城的精銳軍隊。

見汪鵬得意地從公輸文府邸出來,帶隊的將軍,紛紛指揮軍隊撤走。

見此情景,公輸夫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信王此來,說是有事相商,可看這架勢,是有備而來。

剛才在府邸之中,汪鵬對她說起與魏忠賢相爭之事,問她將如何抉擇,她不禁暗自慶幸,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如若自己當時一念之差,動了非分之想,隻怕現在,自己早已是一具死屍了。而公輸府之中,也早已經血流成河了。

半個月前的午後,京城外五十裏。公輸夫人獨自一人,敲開了一處院落的門。看樣子,她應該是這裏的常客了。

她直奔後院而來,亦無人阻攔他。隻有一個侍者告訴他,老先生早已在後院,等候多時了。一塊大石板上,縱橫各劃下了十九條線。一位葛姓老者,握著竹仗,鶴發童顏,散著頭發,看似仙風道骨,他與公輸夫人相對而坐。時不時地用手撚一撚頜下的白須,輕輕地在石板上的棋盤上,落下一顆黑子。

這棋盤雖隻是方寸之間,可這下棋如人生,亦是不可小覷。隨著葛姓老者落下最後一子,公輸夫人搖頭歎息,說道:“我輸了,沒想到葛先生棋藝,今非昔比。”

葛姓老者笑道:“夫人的棋藝,較之往日,已是大有進步了。老夫隻是世外閑人,專門下棋消遣方能有今日之棋藝。今日夫人前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想來見老夫,不隻是為下棋消遣而來的吧?”

信王與魏忠賢相爭,皆欲拉攏自己。二人於朝堂之爭,已經開始公開化了。如今他二人已將爭奪的重點,放在了江湖之上。而自己則已與魏忠賢聯手,準備共同對抗信王。

葛姓老者聽罷,不住地搖頭,說道:“夫人您和公輸文都錯了,無論是誰拉攏你們,你們都不應該與他聯手。要知道,這世間最難懂的就是政治,您和公輸文本該與世無爭,為何偏偏趟這渾水啊?”

公輸夫人有些不明白,於是問道:“先生魏忠賢貴為九千歲,我們可有其他的選擇嗎?”

葛姓老者道:“公輸文與魏忠賢聯手,縱是剿滅了墨村,清除了信王,那魏忠賢也非信義之人,他心思狠毒,必將會對公輸文翻臉相向。你若信我,聽我一言,你和公輸文能去辦,到那時,即便到了絕境,也可以保全自己一條性命。”

公輸夫人急忙問道:“先生煩請明示。”

葛姓老者道:“公輸文手中握有兵器機關要術。現如今,信王和魏忠賢,都將公輸文視為棋子。而他們現在,都已將決勝的希望,寄托在了江湖力量之上,反觀在京城之中的力量,必然空虛。你和公輸文若趁此時機,選擇離開京城,必無人能夠阻擋,逃到一個偏僻之處,方可安頓餘生。”

公輸夫人似乎是在猶豫,一直沒有表態。

葛姓老者見公輸夫人還在猶豫,又勸道:“夫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其實魏忠賢看似狠毒,可他並不可怕,因為他未必敢造反。真正可怕的,是信王,五年之內,魏忠賢必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信王雖假意屈服於魏忠賢,可是信王卻未必真的心甘情願。若待他實力達到頂峰,第一個就得剿滅了魏忠賢,怕是還會對付夫人你們家啊!”

公輸夫人聞言,沉吟半晌道:“我手中的兵,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本錢,豈可輕動。我若此時調兵,他們聯手對付起我來,該如何是好。信王和魏忠賢,就讓他們去鬥吧,待到他們兩敗俱傷之時,我再出手收拾殘局,坐收漁翁之利。”

葛姓老者力勸公輸夫人,說道:“兩敗俱傷?隻怕不會有那個機會了。公子還是應該速速調兵,搏上一搏。”

公輸夫人搖了搖頭,說道:“先生別再說了,我意已決,靜觀其變。”

葛姓老者有些急了,說道:“夫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現在皇上體弱,魏忠賢把持朝政,天下的人無不怨恨他,這是上天給了信王一個躍居人上的機會,隻要稍微搏一搏,天下將來就是信王的了。”

葛姓老者一力勸說公輸夫人,公輸夫人依然堅持己見,不為所動。

葛姓老者見苦勸無果,便知公輸夫人終將不及信王,恨恨地說出一句:“豎子不足與謀。既然夫人不聽老夫之言,他日家門覆滅,可不要後悔啊。”

公輸夫人聽罷,覺得葛姓老者是在侮辱自己,憤然拂袖而去。兩個人最後竟然鬧了個不歡而散。

今日的京城,陽光明媚,但始終有一股不明來曆的肅殺之氣,在四處彌漫著。這陽光,若是背對,便覺得一股暖流,若是直麵,必然感覺到,雙眼將要被刺瞎一般。公輸夫人回憶當日情形,不巧真的被葛老先生言中,她再一次走到葛老先生門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她將現今的京城朝堂局勢,細細地說與葛姓老者,並且告訴他,若非信王,自己早已是詔獄中的孤魂野鬼了。

“你如今知道了吧,信王,才是真正的老謀深算。他利用魏忠賢與公輸文一統江湖的野心,讓他們成為了自己手中一枚任由擺布的棋子。所謂的墨村之災,無非是因為墨村的機關吸引了魏忠賢。”

公輸夫人問道:“可是江湖之上的紛爭,於信王,又有什麽機會可言?”

葛先生嘿嘿一笑道:“貌似看上去,信王身邊沒有什麽力量,根本不足以對抗魏忠賢,而魏忠賢利用公輸文的機關術,以幫助自己控製江湖勢力。其實,那隻不過就是一個煙霧彈而已,是信王為了迷惑田爾耕、魏忠賢,還有那些意欲投靠魏忠賢之人的一步棋。”

如今,這步棋,已經收到了奇效,盤活了全局。

“魏忠賢以為自己已經將力量投放於剿滅墨村,他欲在江湖上稱雄,故而已將精銳盡出,趕赴墨村,準備在那裏,一是抓捕左家兄弟,二是獲得墨村的機關術。孰不知,這隻能逼著那些江湖人士投靠信王啊!這也是一個昏招啊!”葛先生歎道。

公輸夫人這時明白了,雖說朝堂之上,魏忠賢看似勝利,可真到了關鍵時刻,皇帝依舊力保信王,不讓魏忠賢逐他出京城,更是讓魏忠賢心有恐懼,覺得自己,不是信王的對手。

至於公輸文,在魏忠賢看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勢利小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公輸文與魏忠賢合作,公輸文竟然真的以為,魏忠賢是想要依靠他的力量。真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公輸文的性格,公輸夫人這麽多年相處以來,心裏多少還是有數的,謹慎有餘,而心胸不足,而且過於看重私利。魏忠賢去找他,隻是為了向他示弱,讓他以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對抗墨村,對抗東林黨人,而必須借助於他的機關術。

其實,公輸文錯了,所謂的合作,隻不過是給公輸文,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無論魏忠賢是真的答應,還是兩麵三刀,公輸文一定會認為他在魏忠賢手下會扮演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在他眼裏,隻要幫助魏忠賢研製機關,無論是信王,還是魏忠賢,將來都不足為懼。

隻要公輸文貪婪、自大之心一起,選擇追求世間名利,魏忠賢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而信王需要的是耐心,是時間,隻要一點點時間,待到自己的實力逐漸提高,可以擊破魏忠賢之時,也必會對那些閹黨惡徒,帶來極大的衝擊。

魏忠賢一滅,收服那些閹黨,重整山河,隻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如今,信王終於開始行動了,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他隻能劍走偏鋒。

魏忠賢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墨村的機關術,信王選擇了不聞不問,依舊卑躬屈膝隱忍著。信王的煙霧彈,成功地迷惑了魏忠賢,他終於迎來了自己培養實力的最佳時機。

信王不是魏忠賢,也不是公輸夫人。他看得出形勢,更加知己知彼。他懂得製造時機,更懂得在正確的時機,去做正確的事情。所以他是信王,所以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弟弟,也是下一任皇位的有力競爭者。

明白了全局的公輸夫人想起在前線廝殺的丈夫,頓時後背發涼:“那,老先生,眼下我丈夫公輸文還在戰場上,找您這麽說,他現在是凶多吉少了?”

老人歎了口氣:“隻能看公輸先生的造化了!”

老人話音未落,一個童子打扮的人走進屋子,在老人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老人聽了,大驚失色,看著麵前的公輸夫人,不住地歎氣。

“老人家,怎麽了?”公輸夫人見狀,心中頓時有了些不祥的預感。

老人趕忙起身道:“夫人,趕快離開這裏!公輸掌門他,他遇難了!”

“啊?”公輸夫人聞聽此言,頓覺五雷轟頂一般,淚水不自覺間泉湧不止。老人見狀,趕忙勸道:“夫人,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候,公輸掌門一死,隻怕這京城不是常駐之地了,趕快走!”

公輸夫人緩緩點了點頭,在老人的攙扶下起身,當晚帶著一眾家丁離開了京城。

而在信王的示意之下,錦衣衛離開了公輸文府邸後,接連轉過了幾個街口,過往百姓無不露出恐懼之色。前方不遠處,一處富麗堂皇的府邸,座落在哪裏。那裏便是信王今天此行的最終目的地——英國公府。

信王將隨行之人分為兩隊,一隊將英國公府的四周,團團圍住。另一隊,則由他親自帶領,如餓虎撲食般,衝進了英國公府內。

現在,所有在京城有勢力,有聲望的人,都成為了信王拉攏的對象。誰要是妄想拒絕支持自己,或是堅持勾結魏忠賢,阻止自己前進的腳步,那結果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