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勇丁走在前麵,伸手推門,但是沒有推開。
一人轉頭對著麵色冷峻的李毅道:“營長,門從裏麵封上了,要不要硬闖。”
剛剛外麵發生這麽多的事,慘叫和喊殺聲都很大,孫大虎不可能不知道。他現在已經鎖上門,躲在屋裏。
李毅微微遲疑,然後走上前,輕輕叩門,道:“孫大哥,出來吧。一切都結束了。”
裏麵沒有人回答,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所有人都看著那扇門。
現在勇丁已經控製住了烏堡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家丁和仆人都在這場襲擊中喪生。李毅沒有辦法,他不可能讓放過這些人,他們全都看到過勇丁,也知道這場襲擊是誰發起的。要是李毅憐憫他們,這件事明天就會傳到官府和大戶的耳朵裏,到時候李毅將會麵對整個保定所有官紳的怒火。
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麵臨那樣的挑戰,所以他必須殺死所有人,將所有知情的人全都殺死。因為,隻有死人才不會泄漏他們的秘密。
李四深深的看著李毅,他從來沒有感覺到李毅這樣的遲疑。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為了一己私利而搶殺劫掠的人尚且這麽多,他們替天行道,殺死這些魚肉百姓、狗仗人勢的人,有什麽愧疚的。
他剛剛就砍死了兩個想要逃跑的仆人,雖然看著他們驚恐的表情十分不適,但也沒有像李毅這樣多想。
李毅抬起頭,輕輕向李四點點頭。
兩個勇丁扛起院子裏的木頭,轟然撞到了房門上。
巨大的力量使得木門發生刺耳的碎裂聲,裏麵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叫,顯然裏麵還有女眷。
勇丁並沒有因此就停手,又有兩個人上前幫忙,抱著木頭向前衝擊,一聲刺耳的破碎聲,木門破碎,勇丁魚貫而入。
李毅走進去,裏麵一共有三個人。兩個是麵容姣好的婦人,一個正是孫大虎。
如今的他完全沒有了之前自信威嚴的樣子,像是落水狗一樣縮在牆角,看著周圍的勇丁。
等看到李毅,孫大虎猛然像是有了勇氣,滿臉憤怒的吼道:“李毅,枉我這麽相信你,沒想到你這個狗賊,竟然幹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李毅沒有反駁,對與錯已經不是他能夠選擇的,在這個時候,他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隻要有一線生機,孫大虎都不想死。他看著李毅的眼神,裏麵沒有羞愧和不忍,這讓他感覺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李毅,要是你肯放過我。我可以保證不會將這件事透露出去。你要是缺錢糧,我可以給你五千兩白銀,兩千石糧食。怎麽樣?”、
他滿懷希冀的看著李毅,但是讓他失望的是,李毅依然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一萬兩白銀,五千石糧食。這是我能拿得出最多的數目了。”孫大虎咬牙道。
但是讓他絕望的是,李毅依然沒有絲毫的表情。
眼前這個冷厲的少年,就像是一塊堅硬的鋼鐵一樣,冰冷剛強的樣子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完全不會有絲毫的心動。
當財富不能吸引某一個人的時候,那麽女色一定可以。
孫大虎猛然爬起來,在對準他的刀槍中抓過一旁躲藏的美婦人,粗魯的抓過她的臉,給大家看。
那是一張絕美的臉蛋,粉麵桃花,脈脈含情,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溫婉和憂傷。
不僅是勇丁,連李四這個粗漢也是猛然屏住呼吸,盯著那個柳腰細眉的美人看個不停。
“李毅,放過我。不管是剛剛說的錢糧,還是這個女人,就都是你的了。而且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會泄漏就那天的事。”
孫大虎滿臉瘋狂的看著李毅,他的臉上已經滿是汗水,髒亂的頭發像是一個雞窩一樣,但是下麵的眼睛確實異常的凶狠。
他已經陷入一種癲狂的邊緣。
李毅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他覺得現在的孫大虎就是一個傾家**產的賭徒。他拿出所有的東西賭李毅會動心,讓自己活下來。但是他沒有想到,在李毅的眼裏,麵前的隻是一個死人。
虎牙槍帶著呼嘯的風聲刺穿了那婦人的胸膛,絕美的麵容被噴出來的血汙沾染。
李毅看著那怨毒的眼睛,卻是異常的冷酷。
“今天,所有人都要死。”李毅轉身將虎牙槍刺進孫大虎的胸口,他已經沒有耐心忍受心裏的暴躁。壓抑的感情像是一座火山,隨時可能爆發。
孫大虎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毅,他吃力的握著槍杆,不明白明明有這麽多錢財,李毅為什麽還不心動。
他不會想到李毅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在他看來最是低賤、沒用的賤民,怎麽會有人在乎?
李毅不會答應的,如果他想的話,現在他就能夠有了官職,成為人人羨慕的官員。就算不想當官,他也能積累很多的錢財,當個富家翁。
為自己做一些事是非常容易的,但是人永遠不可能為自己活著。你在乎的人越多,可能活得就越累,李毅就是如此,他要為了安新三千多流民著想,所以活的就這樣的累。
收回虎牙槍,李毅轉身就要走出去。
李四沒有跟過來,他的眼神直直的看著孫大虎屍體的方向。
李毅轉過頭,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呆滯了。
孫大虎瞪著無神的眼睛躺在地上,他的懷裏抱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稚嫩的臉龐茫然的盯著屋頂,沒有一絲的身材。
李四轉過頭看著李毅,剛剛那一槍,將孫大虎的身體洞穿,同時也刺到了他懷裏的孩子。這個年幼的孩童可能沒有不明白什麽是死亡,他隻是聽著自己爹爹的話,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李毅呆呆的看著那年幼的屍體,眼神有些躲閃,不管他有多少理由這樣做,都沒有辦法坦然的去麵對一個孩子的屍體。
孫大虎他可以不在乎,那些隻為謀求生存的家丁他也可以不在乎,但是麵對這些懵懂無知的孩子,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
他很想有一個人能給他一個借口,一個讓他的心得到安寧的借口。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隻獵犬,為了保護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羊群而齜著牙,露出鋒利的牙齒去撕咬餓狼。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殺死一個人有時候完全不需要一個理由,也不會有什麽負罪感。就像許多人將一切歸於命理一樣,無論是悲慘還是幸福,都是自己的命。
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僅僅是一頭守護領地,保護羊群的獵犬,他的牙齒變得也越來越尖銳,眼睛也泛著貪婪的綠光。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原本想要的生活正是被自己所破壞的。在這個需要競爭和獵食的世界裏,隻有更強大的武力才能真正營造想要的生活。而為了追求這種武力,他必須讓自己盡可能變得可怕,擁有更鋒利的爪子,更凶殘的外形。
但是這樣之後就能擁有一切嗎?李毅不這麽覺得,他感覺自己已經越行越遠,變得越來越不像原來的自己。這樣一來,最後所建造的家園會是最初的自己所想的嗎?
李毅不知道,他隻是在盡可能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營長,勇丁說有他們發現了幾個丫鬟,要問你如何處理?”李四過來低頭問道。
李毅轉過身,眸子盡是無盡的深邃。
“殺,除了我們的人,其他的全都殺光。”
森冷的殺意嚇得李四身子一顫,無比敬畏的退了出去。
“你們帶著人砸開牆壁,掀開桌椅床鋪,找到藏錢的地窖。然後將整個烏堡內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走,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埋起來。”
李毅下達完命令就直直的出去,他穿過滿是死屍的院子,踏過被血水浸濕的門檻,走過布滿血窪的道路,一直到了堡牆,看著沉寂的夜空,才停了下來。
“啊…………”雷霆一樣的吼聲響徹整個天際。
當天晚上,勇丁成功的找到孫大虎藏錢的烏堡。裏麵的銀子和黃金裝滿了木箱和大缸,最後張明德和張三全都趕來,才連夜運出烏堡,埋了起來。
至於其餘的糧食和財物,李毅讓他們埋掉一部分,剩餘的皆運到了被攻下的城寨裏。
之前那股賊匪逃回去的時候,中了張明德和張三的埋伏。已經成驚弓之鳥的他們瞬間被殺得大敗,隻有十幾個賊人四散逃走。
待一切處理得當,李四和張明德分別帶著人燒掉烏堡和山寨,連夜趕回了安新。
三天之後。
夜色漸漸變深,白洋澱陳鐵龍的營寨早就火光通亮,一個個盤著髒亂頭發,大口吃喝著的大漢擠滿了整個營寨,離得老遠,就能聽到裏麵嘈雜混亂的聲音。
“哈哈,陳鐵龍,你們營寨還真是富裕啊,這都吃肉喝酒的,真是讓老哥哥都眼饞的緊。”一個瞎了左眼的幹瘦老頭伴著笑聲走進了營寨大門,看到坐在紅木大椅上的陳鐵龍,笑著道。
陳鐵龍是一個身材高大,強壯的不似人的壯碩男人,說他強壯的不似人,卻也不是誇張,任誰看到一個身高有兩米,方正的大臉上紋著一條盤旋而起的陳鐵龍,渾身肌肉隆起,一雙手臂像是大樹一樣粗的男人,都不由的感覺心寒。
但是這個長相凶神惡煞的男人見到瘦弱的老鷹頭,卻是哈哈笑著站起來,離的遠遠的就拱手見禮,道:“陳哥到了也不派人告訴一聲,我也好遠迎一下啊。”
老鷹頭看著陳鐵龍手下都是年輕強壯的漢子,壓下心裏羨慕,擺擺手道:“什麽遠迎不遠迎的,我們兄弟哪裏還要這種虛禮。兄弟不才,讓底下的兄弟窮了太久了,這次受了你的邀請,特意來跟你發財的。還請陳鐵龍掌盤子劃個道來,我們抓緊時間辦正事。”
“好說、好說。”陳鐵龍點點頭,猙獰的麵孔對身邊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是一個麵容清秀的儒生,穿著一件半新的儒袍,站出來道:“鷹頭前輩,我們白洋澱十三家,如今黑龍和陳瞎子皆是被那安新幼虎剿滅。而三天前,野牛那一夥也是被滅了,聽說還是我們自己人趁他大敗,偷襲所致。”
老鷹頭眯著眼睛聽著,頓了頓問道:“這件事老頭子說不知道,你們定是不信。我名人不說暗話,這件事我隻但,但不是我做的。”
儒生點點頭,道:“根據我們探子調查的,當天前輩的山寨確實沒有出兵的痕跡。但是其餘家我們皆是請他們來商議這件事,他們卻是不來。其中鬼怪,前輩怎麽看?”
“沒了黑龍和陳瞎子出頭,他們誰敢來大匪陳鐵龍的地盤。”老鷹頭心裏計較著得失,然後一拍腿站起來,道:“嘿嘿,你這書生就是酸。看那群混蛋不順眼名言說就是,那裏還這般多廢話。老頭子講究的就是劫富濟貧,對那群擄掠貧苦百姓的家夥也是看不慣,一句話,吞並他們後。分三成給我。”
儒生怔了怔,道:“鷹頭前輩,這個不合規矩吧。這次的想法使我們提出的,情報也是我們的人調查的,這次吞並,也是我們的人最多,這樣的話,三成卻是有點多了。不如我們二八分,讓你們占兩成。”
老鷹頭聽到儒生的話,臉不由得一陰,冷哼道:“我們也是把腦袋別在腰上的拚殺漢,到時候廝殺起來卻是真刀真槍的,兩成的財物,卻是打發要飯子啊?”
儒生微微一笑,道:“陳掌盤子又說笑了。大家都是一樣的廝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怨不得別人。這兩成已經著實不少了,鷹頭掌盤子看我們山寨紅火,但是人多耗費的錢糧也多,還望陳掌盤子多多諒解。”
“人多了不起了,老子還要養人呢。”陳盤子麵露怒色,手掌一拍椅子,身影流水一般的飛快靠近了儒生,速度快到極點。
那儒生並不會武藝,見到老鷹頭直接動手,轉眼來到自己麵前,哪裏來的及反應,隻能張大眼睛,滿臉驚恐的看著那枯木一樣的手掌向著自己的腦門印了上來。
就在儒生以為自己要被老鷹頭一掌劈死的時候,坐在旁邊的陳鐵龍冷哼一聲,強壯的身體站起來像是一座鐵塔一樣,粗壯的手臂猛然轟了出來,攜著呼呼的風聲打向老鷹頭單薄的身體。
“陳鐵龍,你的外家拳法看來又有所精進啊。”老鷹頭冷笑一聲,腳尖點地,雙臂張開著,整個人就像是一頭蒼鷹一樣,飛快的朝著陳鐵龍狠狠撲去。
麵對身形靈活的老鷹頭,陳鐵龍卻像是一座大山一樣,沒有絲毫的躲閃,一拳轟空,隨後又是一拳,拳拳都是拳重力沉,讓老鷹頭不斷閃躲,走位,避開那凶猛的破壞力。
兩人你來我往的交手,一個不動如山,一個靈如仙鶴,隻見重影疊加,場麵激烈。
可是隨著時間交替,陳鐵龍的拳速越來慢,對於老鷹頭的招數也沒有全部閃開,時不時還會被對方的雙爪擊中一兩下,隻能用手臂格擋開。
“陳鐵龍,你雖然拳力鋼勁勇猛,但是我的鷹爪功專門壓製你這種外家功法,你是贏不了我的。”老鷹頭一雙鷹爪舞動得虎虎生風,帶著迫人的壓力不斷攻向陳鐵龍。
而陳鐵龍還是默不作聲,不斷格擋著攻擊,就算是受了傷,也是毫不在乎,在一番攻勢之中,穩如泰山。
而老鷹頭反而因為身形不斷變換,開始氣喘籲籲,步伐淩亂。
就在一個步伐踏錯的時候,老鷹頭雙目一瞪,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這時候黑虎終於動了,荷葉一樣大的鐵手死死抓住老鷹頭的肩膀,把他死死的抱進懷中一雙手臂死死的鉗住他,慢慢收緊了手臂。
而老鷹頭也快速的應對,雙爪發出蹭蹭的震動聲,就好像一雙老鷹的爪子一樣,死死抓在黑虎的雙肩上,抵抗著黑虎的碾壓。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不一會老鷹頭的身體開始傳出骨頭錯位的聲音,而他黑虎的雙肩也發出嘶嘶聲,直接被鷹爪劃開了兩道傷口,鮮血順著傷口留了下來。
“陳掌盤子,見你們是客人,這次也是被我們喚來幫手的,我就代我們掌盤子答應了,許你們三成就是。大家千萬別傷了和氣啊。”
聽到這句話,老鷹頭知道對方是在給自己台階下,也連忙道:“既然兄弟都這麽說了,老兒也沒什麽意見。”
兩方說對了路,也不會再纏鬥,分別鬆開手,放開了對方。
這時候,下麵勢同水火的兩方悍匪也收起了腰間的兵器,警惕的看著對方。
老鷹頭矯正自己的骨骼,看了看陳鐵龍,道;“老哥哥真的看走了眼,本以為你五大三粗的,又練得是剛猛的外家拳,應該是個愣頭青,沒想到竟然是為了引誘老漢上當啊。”
肩膀上各有兩個血洞陳鐵龍也嗡著聲音開口道:“要不然,我也對付不了陳老哥啊。”
“哈哈哈,你小子血氣這麽旺盛,又知道動腦子。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二流高手。真是後生可畏,再過一臉,老哥哥也不是你的對手了。”老鷹頭幽幽的道,臉上也顯露出幾分沒落之色。
兩人說完話,老鷹頭就回去跟手下的商議事情。
這時候,剛剛替陳鐵龍說話的儒生踱步多來,也不說話,淡然風輕的將手裏的金瘡藥撒進傷口,為陳鐵龍包紮傷口。
這時候陳鐵龍開口道:“妹妹,你怎麽知道老鷹頭一定會動手?要不是你教我這個方法,我還真的打不過他呢。”
那儒生抬起頭,露出一張英俊的俏臉,卻是一個長相俏媚的女子假扮的。
她吐了吐舌頭,看了看周圍,本想拍陳鐵龍的腦袋,但是夠不著,隻能狠狠一拍他的肩膀,道:“傻哥哥,我都教你凡是要自己想了,怎麽又直接問我。”
陳鐵龍這時候哪有剛剛凶神惡煞的樣子,憨憨一笑,溺愛的看著自己的妹妹道:“有你在,我不用自己想事情。反正你比我聰明,你想好了,告訴我怎麽做不就行了。”
“可是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怎麽辦?”女子臉色有些暗淡的道。
聽了這話,陳鐵龍憨厚的臉上立刻露出凶惡的表情,氣洶洶的道:“說要搶你走,我就打他。就像當初許財主一樣,我殺了他,看誰還敢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