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暇時談論的問題,倒也沒覺得重要。

“天色還早,我看不如去我家繼續談論,用完晚飯你們再回去。”鄭山生性忠厚,卻沒有多少好友,今天雖然有些爭論,但正是興趣所在,所以覺得不是很過癮,就邀請李毅兩人去家中做客。

要是沒事,李毅倒也不會拒絕,但是今天一早就和孫鈰說好去流民居住的貧民窟,決定好的事情,拖延下去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孫鈰與鄭山關係最好,當下笑著道:“今日恐怕是不行了。我和李毅要去城西辦事,以後有時間定會去拜訪。”

鄭山聽了臉色稍有些失望,看了看李毅和孫鈰,問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可是城西魚龍混雜,你們去哪了做什麽?”

孫鈰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輔國社有所改變,講究輔國安民,為了名副其實,我就和李毅商量著去城西看看流民的情況,好確定對策,做出一番事情,救濟這些流民。”

鄭山雖然與孫鈰關係很好,卻不喜熱鬧,所以並沒有加入輔國社,也不了解情況。

“你等真是好大的氣魄,竟然要做這樣的事。”鄭山感歎道。

他周身同窗要不然風花雪月,隻顧玩樂,要不就是刻苦讀書,不問世事,對比之下,還是像李毅與孫鈰這樣有實事可做,更加的有意義。

孫鈰歎息道:“以前衣食無憂,我倒是不知道流民生活是什麽樣的,後來去了安新一趟,子正帶我巡視一番,才知道民生艱苦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如今我已經將魁首之位讓與子正,其早些時候就是流民首領,安置了不少苦難的流民,最有經驗。”

鄭山聽了,不由神情嚴肅,站直身子向著李毅拱手施禮,道:“子正兄真仁義也,鄭山真是敬佩的五體投地。”

李毅連忙抬手示意他起身,道:“世道越來越亂,我們沒有匡扶天下的能力,卻也能夠盡一份心力。我以前就是流民,深知他們的苦楚,眼下有了幾分能力,卻也忍不住出手,你不要這般抬舉我。”

古人尊崇仁義,李毅如此年少就懂得這個道理,領導流民安居樂業,如今又要通過輔國社救濟城中流民,實在是仁義之至,受這一禮倒也絲毫沒問題。

鄭山猶豫不決,想到李毅兩人已經開始做這等好事,如此有意義,比回去讀書要強上百倍,怎能不心裏發癢。

想到這裏,他對李毅道:“子正兄,你看看能不能讓我也加入輔國社?我也想做這等輔國安民的好事。”

聽到鄭山想要加入輔國社,李毅心裏終於能夠長呼一口氣。

其實他早就有拉鄭山加入輔國社的打算。

鄭山為人忠厚善良,卻又十分果敢,做事也有原則,是一個很好的同伴。再加上其家世不錯,一旦加入輔國社,定能夠幫上很大的忙。

孫鈰臉上也露出喜色,衝著李毅一直使眼色。

李毅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三人就一同去城西看看流民的狀況。”

鄭山聽了臉上也是露出了喜色,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李毅已經同意他加入輔國社了。

三人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了城西,相比於他們居住地的熱鬧有序,這裏無疑有著很大的差別。

一條不太明顯的小路從遮擋視線的房屋背後蜿蜒繞出,以隱蔽的方式,把流民聚居地和外麵的世界連接起來。

錯落有序的店鋪消失,成規模的坊市也也來越遠,從喧嘩熱鬧的人間延伸推移而來的,就是猶如異域的死亡空間。

三個人站在兩個世界的交界處,看著那些依靠在城牆下的幹瘦流民,數十個破爛簡陋的帳篷散落在城牆下麵的空地,它們交替錯落著,在正常的房屋背後,完美地遮擋了所有外來者窺探的視線。

“都不要亂說話,也別分開。”李毅提醒道。

走進聚居地,李毅以他敏銳的眼光仔細地觀察著這個隱蔽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空地上的帳篷很多,混亂的擁擠在一起,大部分都是破爛的粗布和扭曲的樹枝搭建而成的,和之前想的混亂不堪不同,李毅能夠看出幾座大些,也完好些的帳篷位於最中心的位置,其餘的帳篷都是有序的圍繞著分布在狹小延伸的空地上。

幾個稍微強壯些的男人聚集在一起,用警惕和好奇的眼神看著他們,從旁邊露出刀柄的帳篷裏,能看到他們負責這裏的警戒任務。

一些流民瞪大著凹陷的眼睛從帳篷裏走了出來,他們一麵用茫然和貪婪的目光打量著李毅等三個陌生人,一麵竊竊私語。

壓抑的氣氛使得孫鈰和鄭山感覺緊張,他們盡可能使得自己顯得正常些,但是雙腿卻是止不住的發顫。

“子正,情況有些不對,我們是不是先離開。”孫鈰看著站在最前麵的李毅,又望著圍聚在帳篷旁邊的人群,白皙的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的微紅。

雖然見識過李毅的勇武,但是看到對方有那麽多人,而李毅又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還是止不住的害怕。

李毅緩緩的走了過去,毫不掩飾的打量著這個狹小地帶的世界,這裏有所出乎他的意料,卻遠遠不能讓他打消自己之前的念頭。

中間那些用茅草和油布簡單圍成的簡陋棚屋一定是這些流民中地位最高的,剩餘的帳篷密集地聚合在一起,自發地組成了一個村莊般的組織雛形,它們的數量有數十個,每一個帳篷都擁有自己的主人。從剛剛的場景看來,每個帳篷都已經有一個強壯的男人,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隻要能夠幹掉任何一間屋子裏最強壯的擁有者,你就能順理成章的享用對方遺留下來的所有東西,包括女人。

越是靠近,這裏越是能聞到彌漫著糞便和汙水的臭味,天氣越來越熱,各種蟲子在泛著白膩泡沫的髒水裏上下飄舞,一些蚊子用細長的口器紮進人類身體,吸取著新鮮甜美的血液,當然,前提是它們能夠刺破那滿是汙垢的皮膚。

這裏是真正的流民聚居地,存在於偌大的城市陰影裏,幾乎每天都有暴力和流血事件發生,一個被人丟在地上的發黴饅頭,都可能釀成一場血腥的慘案。李毅能夠聞到這裏含有的腐敗味道,也許今天沒有人收拾成為垃圾的屍體。

果不其然,李毅看到了一具枯黃的屍骸,正以詭異的角度撲掛在旁邊一個豎起的木杆上,覆蓋在其身上的破爛布衣爬滿了蛆蟲,一陣風吹來,伴隨著的是讓人惡心想吐的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