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站在通往流民聚居地的路口,他一身書生的打扮吸引著許多流民的注意,但是沒有流民會想要靠近這個儒雅超脫的書生,就如同這裏與外界是兩個世界一般,他們也不會與書生這種另一個世界的人產生聯係。

這是最大的隔閡,李毅來來這裏的目的明明很簡單和明確,那就是幫助這些流民真正的安定下來,不再有饑餓,不再有死亡,但是在這種防範和隔閡的氛圍下,卻像是麵對鋼鐵般冷漠堅硬的鐵壁,感受到了深深地挫敗感。

好吧,事情還沒開始做就有了這種感覺,看來要做成功不是什麽易事。

麵對困難,要不然怯懦的放棄,要不然想辦法打開突破口。

李毅並不是一個習慣放棄的人,所以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突破口。

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瞪大著茫然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

那是一個約莫八、九歲大的男孩,沾滿油汙的寬大麻衣,把瘦小的身體裹到膝蓋以下。左腳穿著一隻破舊豁口的黑色布鞋,右腳卻套著一隻沾滿泥土的草鞋。他用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裳,看著周圍聚集起來的流民,又看了看體麵、光耀的李毅,單純的眼睛裏透射出羨慕。

李毅走了上去,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站在了小男孩的麵前。

遠遠看見這個不應當出現的光鮮書生,男孩局促的開始搓自己手上的泥土,因為饑餓而變得幹枯蠟黃的臉袋,露出充滿期待抑或是招牌般的微笑:“少爺,你是來買奴仆的嗎?買了我吧,我不貴,隻要五兩銀子就可以了,而且我吃飯少,幹活勤。”

隻是這一句話就將李毅的從容徹底的擊破。

一個原本天真的孩子,竟然會在麵對陌生人接近的時候,竭力的將自己買賣出去,這種習以為常的語氣,這種竭盡全力討好甚至是哀求的神情,就是這般的從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身上展現。

看著麵前黑廋的男孩,長期的食物不足造成他嚴重的發育不良,幹癟的身體使得那一雙特屬於孩子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和單純,但是殘酷的現實在逼迫著他們這麽天真的把自己賣出去,這就是亂世吧?

望著眼前這個稚嫩的身影,李毅輕輕搖搖頭,他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買奴仆,甚至也不全是幫助這些流民,他有著自己的野心。

安新和白洋澱的實力整合使得自己手裏的軍事和財力正在逐步的提升,但是與此同時,卻麵臨著人才短缺和被官府遏製的困境,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隻能走出來尋找突破點。

但是因為曆史原因,白洋澱本就使得百姓有所提防,再加上有心人的宣傳,更是如同被隔離出來一樣,失去了與外界緊密聯係的機會。

針對這種困境,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全力在安新和白洋澱展開教育工作,培養人才,但是與此同時,還需要尋找更多的人才,就是以輔國社之名獲得名聲,並憑此將所有的無論豪傑、名士,匠人、仁義大戶全都聚集起來,既能夠為自己所用,又能夠形成一股助力。

利害關係永遠是行為的基礎,幫助流民隻是一種結交人才、獲取名聲的方式,更重要的是將這些走投無路,為了生存甘願賣命的人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成為一種助力,並且得到足夠的人才團體來幫助自己擺脫困境,這才是最本質的含義。

李毅一方麵為自己能夠幫助這些流民感覺得意,另一方麵為自己找到了另一種提升實力的突破點而高興,這兩者並不衝突,或者說將利益和好事雜糅在一起,讓人在做好事的時候能夠獲得榮譽、獎勵甚至快感,這樣才是可持續的。

男孩看著李毅搖頭,臉上滿是失望的神情。

這一刻的他再也沒有剛剛生靈活現的樣子,轉而像是一個小老頭一樣,死氣沉沉的想要轉回帳篷裏休息,因為每一個動作都在加速他胃裏的空**感。

沒有真正饑餓的人是不能理解這種感受的,胃裏空落落的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這種神奇的火焰就是世上最痛苦的酷刑,讓心想要掏出自己的內髒,擺脫這種恐慌和饑餓。

李毅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在四周驟然淩厲的目光下,看著滿臉麻木的稚嫩麵龐,將懷裏的一個麵餅塞進了他的手裏。

冰冷的敵意霎時間消散,旁邊的流民都在看著送出麵餅的李毅,冷漠、驚訝、貪婪、嫉妒、好奇。各種意義不同的目光,交織成無比複雜的網,把一高一矮兩個黑色的身影,密實地罩在其中。

“帶我去見這裏地位最高的人或者是最厲害的人。”李毅並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如果剛剛突兀的受到一個麵餅,小男孩是驚愕、恐慌的,那麽在李毅提出要求之後,他就立刻變得放鬆和開心了。

這個生產力不發達,物資短缺的時代,憑白無故的好意是很難見到的,相比於夢中的幸福,他們更加相信現實的交換。

小男孩一方麵飛快的張合著嘴巴,用缺失的牙齒啃著麵餅,一方麵衝著李毅點著頭,向著流民聚居地最中心的帳篷走去。

看來自己想的沒有錯,這個聚居地已經有了一個的秩序締造者。

“小耗子,看來你今天運氣不錯,可是小心別噎著了。”從人堆裏冒出一個說不清是代表善意或者嫉妒的聲音。

男孩嘴唇舟上翹著,形成一個很好看的彎月,帶著李毅一直向前走。

一直走到了中心帳篷十步開外,從路旁帳篷裏走出兩個滿臉壞笑的男人,橫攔在男孩麵前。

其中身材高大,長得像熊一樣的魁梧的壯漢伸出胳膊,像小雞一樣毫不費力地把男孩拖到旁邊。另外一個身材幹瘦,肩膀上裹著一塊裁剪下來的甲片的男人,從喉嚨裏發出一陣破鑼般沙啞的尖笑:“哈哈哈哈!小耗子,看來你是忘記了我們的規矩,凡是要到的糧食都要上交一半,你他媽的是想造反是吧。剩下的麵餅都歸我們了,這次就先饒過你,還有下次,定要讓你好看。”

男孩瞪大滿是恐懼的眼睛,緊繃著身體,老老實實的蜷縮著聽兩個漢子訓斥,聽到下次這種字眼,眼睛就不由的看向了旁邊樹上掛著的屍體,殘酷的現實又一次**裸的展現在麵前,他再也忍不住,緊緊的抿著嘴唇,豆大的眼淚不停地滴落下來。

他看也不看拚命掙紮的男孩,把身體轉向李毅,身子卻是不由的微躬著,卻帶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威脅口吻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來這裏?快點說,老子沒時間陪你打哈哈。”

一邊說著話,他一邊轉動著自己的眼珠,偷眼看著李毅的打扮還有其身上還有沒有藏著銀子或者麵餅。

等他看到李毅懷裏還有這麵餅,眼睛裏頓時放射出精光,露出毫不掩飾的貪婪。

李毅微微皺著眉頭,道:“我找你們的話事人,帶我去見他。”

男子卻是一偏頭,帶著不屑和惱怒的語氣道:“你他媽是誰啊,就要見我們虎哥。小子,你這娘養的是要來買男童回去當孌童跟我說也就夠了,哪裏那麽多的閑事。”

聽語氣,這裏經常有大戶人家前來買男童或者女童,這裏簽了賣身契,那就是將自己當做牛馬全都給了主家,就算是成了孌童或是家妓,都沒有選擇。

當然,這裏也會有一些青樓的龜公來物色女人,稍有姿色就買回去,好看的包裝一下教些手藝,不好看的丟到暗無天日的房間,充當底層人發泄精力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