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一出了城池,就像是進入了鬼蜮一樣,死氣沉沉的流民伴隨著饑餓的瘋狂嚎叫,這種像是地獄才能發出的聲音,像是重錘一般重重的擊打在每個人心上。
李毅他們牽著馬出了城,見到了城裏的衙役正在指揮著勞役搬運這幾天死去的流民,要不是怕產生瘟疫,他們是不會管這些屍體的,眼下沒有辦法,隻能罵罵咧咧的幹著活。
李毅從旁邊路過,堆著屍體的板車已經有些不堪重負,這些屍體有的單純的就是餓死,還有些則是支離破碎,伴隨著肮髒腥臭的膿血、內髒,順著板車的表麵緩緩流淌下來,原本刷著桐油的木頭塗染成一片暗紅,甚至,還有散發出陣陣惡臭的黃黑sè糞便。
有些沉重的搖了搖頭,李毅轉過去頭,看向了前方。
全程沒有說話,李毅就這樣默默的控製著馬,眼睛警惕而隨意的看著周圍,如今的野外是十分危險的,變成賊寇的流民最喜歡堵截小股的路人,他們會用鐮刀還有木棒衝上來,一點一點的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盡可能多的糧食,並且樂此不疲。
好在李毅全程沒有遇到這些流寇,他實在不想和一群餓瘋了的流民戰鬥,對他來說那隻是一場屠殺,因為他們不會去聽任何的道理。
十幾個全副武裝,罩著破爛外衣的毒蛇分散在野外,警惕的觀察著周圍。
他們每三人為一組,分從不同方向,以李毅所在的位置為核心,向四周散開,小心的躲避著外人的發現。
高地的背麵,李毅身軀筆直的站著,身上的儒衫被風吹得獵獵做響,刀削般淩厲的麵孔,使整個麵部看上去充滿了陰靠和冷漠。
“恩公,我們已經派人化妝成乞丐打聽過了,徐員外已經知道魏三斤被放出來了,現在他的府邸都是雇傭來的刀客好手,我們還打聽了一個與魏三斤有關的消息,那就是他妹妹的屍體被徐員外從墳墓裏被挖了出來,丟到了野外,已經被惡狗吃了。”
李毅的眼睛裏閃爍著凜冽的氣息,聲音卻如同燒傷者般嘶啞,“派人去收斂屍體,剩多少收斂多少。”
“是,那我們接下來是否開始斬殺行動?”
說到這裏,負責偵查的毒蛇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我們勘測過徐府的環境,想要直接潛入不太可能,建議之用毒,或者是用火藥彈。”
李毅的眼眸猛然釋放出一絲凶狠,很快強烈的憤怒所取代:“不,寫封書信,派人交給徐府的人,就說我們今晚要取他的狗命,讓他安心的等死吧。”
“這……”毒蛇微微一愣,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徐府府上已經有二十三個好手,還有百餘家丁,這個……”
“小恩公已經下達了命令,你不該再問。”蛇頭走過來,冷厲的眼睛看著那名毒蛇,異常的陰冷。
這個目光讓毒蛇的身體不由的發顫,他這才猛然想起來自己犯了規矩,身為毒蛇的成員隻應該想著如何完成任務,而不是去提出建議。
他低下頭,退到了一邊。
“留下三個人看馬,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徐府看看,鄉紳們養尊處優的已經像是土皇帝了,那就讓我們教教那個像是豬一樣的土皇帝,該如何的去懺悔。”李毅的嘴角帶著冷笑,更是帶著憐憫。
現在的他極端的憤怒,從來沒有這麽的憤怒。魏三斤妹妹被淩辱了,現在屍體還被挖了出來,這種惡毒的行為真正的刺激到李毅心裏的殺意。
現在的他,正好渴望鮮血來熄滅心裏的火焰。
蛇頭小心的看著小恩公的表情,那冰冷銳利的目光中,已經釋放出殘忍無比的血腥氣息,看來今天晚上一定會很熱鬧。
徐員外如今已經能夠走動了,他坐在竹椅上,被家丁抬著四處巡視了一番。今天有人用飛刀射進來一封書信,說是要取自己的狗命,這讓他心裏有些慌張的同時,不由嗤之以鼻。
他知道來的人是誰,隻可能是魏三斤還有他的一些苦哈哈的兄弟,這群人其他的本事也許沒有,就喜歡好勇鬥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人,他們又是什麽人,一群小人物,憑什麽以為能殺的了自己。
家丁管事走上來,弓著身子向徐員外報告情況,為了應付魏三斤可能的襲擊,他們已經召集了三十五個江湖上的好手,府裏的家丁也全都集結完,就憑魏三斤那幾個軍戶兄弟,就是再來一倍的人數也是有死無生,更不要說傷害老爺了。
這讓徐員外稍微放心下來,要知道魏三斤被人救走的事情,他可是花十兩銀子才知道的,不做好完全的準備,萬一發生意外,自己可是十分危險的。
魏三斤爛命一條,什麽都不怕,自己可是還有榮華富貴,嬌妻美妾,不好好享用,這麽願意死。
“傳下去,今日誰要是殺了魏三斤,老爺我賞銀二十兩。”徐員外斜著眼道,他知道手下這些人跟著自己隻是因為錢糧,還有銀子才會讓他們盡心盡責的來護衛自己。
魏三斤就要回來尋仇的事情很快在鎮子裏穿的沸沸揚揚,以至於衙門的人也是出麵來問過,但是他們不打算參與,徐府也不要他們參與,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一旁看戲,在結束的時候用魏三斤的屍體來邀功,官府最喜歡幹這種事。
當天傍晚,負責守衛工作的三個人巡視完,就聚在一起喝酒。
“馬捕頭,這魏三斤到底是什麽人啊,有必要這般大驚小怪嗎?”快刀徐英灌了兩碗酒,開口好奇的問道。
官府派來協助的馬捕頭笑了笑,道:“你可別小瞧這魏三斤,想當年他可是在遼東砍過韃子腦袋的人,當時就因為作戰勇猛,被提升為小旗。但是聽說和上官鬧了矛盾,這才當了逃兵,跑了回來。”
“嘿嘿,人人都說韃子多麽能打,我快刀徐英卻不信。既然這魏三斤能砍韃子的腦袋,老子也一定可以。”徐英不服氣的道,摸了摸背上的大刀,滿臉的張狂。
徐府的徐管事敲了敲桌麵,道:“不管怎麽樣,今天絕對不能讓魏三斤再跑了。上次的刺殺,可是讓老爺心驚膽戰,連帶著人都被嚇的有些神經,就連上茅房都要帶著人才能拉出來。”
“哈哈哈哈,就連上茅房也要讓人守著?這膽子……”徐英哈哈大笑,喝完碗裏的酒,道:“放心吧,今天我一定取了那魏三斤的賤命。”
“那就好,殺了魏三斤,我也能安心了。現在世道不太平,不依靠著老爺,我的日子也苦,所以誰他娘的敢阻礙老子過好日子,老子定要他不得好死。”徐管事一邊喝著酒一邊說。
“哼,呆在這裏算什麽?你要是不在徐府,隻管跟著我去闖江湖,現在天下大亂,正是你我這種英雄成事的時機,到時候自己當老爺,不比現在當孫子爽快嗎?”
“嗬嗬,跟你闖江湖,你要不是憑借配製的石灰粉,那麽多好漢會栽在你的手裏?你小子不實誠,就連射的箭上也喂毒,再加上滾油潑身,你就是江湖的敗類,還英雄呢。”徐管事沒好氣的諷刺道。
徐英對於自己的陰毒招數卻是不以為恥,笑著道:“不管怎樣,能夠戰勝對手就是好法子。我不擇手段,這才能活到現在,不然十年前老子就死了。還有那魏三斤,再有能耐也擱不住咱層出不窮的絕妙攻擊,到時候潑他一舀子滾油,皮開肉綻,定要讓徐員外解氣。隻是到時候論功勞還是老子第一啊,你們可不要搶。”徐英大言不慚的道。
“你的石灰粉還有不,給我一包,到時候好防身。”旁邊的馬捕頭聽的入迷,舔著臉向徐英討要。
“那是當然,我不光石灰粉配得好,迷魂香更是一絕,多少大家閨秀中了我的迷魂香之後…..”徐英故意不往下說,幹瘦的臉上全是**褻的笑容。
“別說了,也真是不要一點臉麵。”徐管事製止住他們的胡亂言說,有些擔心的看著漸漸暗淡的天色,隻要入了夜,就是這場戰鬥的開始,說要是懈怠了,誰就可能死的更快。
官道上的人並不多,那些真正的客商往往是乘坐運河漕船或者組成商隊行進,兩三匹馬的旅客很稀少,他們害怕被流寇和強人截住。
“來了、來了,小五說外麵的鎮子進來一群人,身穿黑色的勁裝,殺氣騰騰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一個漢字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道。
“真的來了,都是些什麽樣子?”徐管事有些慌張地問道。
“他們隻有十個人,身上鼓囊囊的不知道藏著什麽,但是腰間都掛著刀,就是看上去挺年輕,好像隻是一群十幾歲的少年。領頭的看上去也是一個少年,但是蒙著臉,穿著一身秀氣的書生儒衫,看樣子倒像是一個公子。”漢子把自己看到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徐管事聽了滿臉的疑惑,道:“怎麽聽著不像是來尋仇的,反倒是像公子哥帶著隨從趕路的,你到底看沒看清?見到魏三斤了嗎?”還是度管事緊急關頭還能稍微保持鎮定,問的清楚。
“這倒沒有,那群都是少爺,裏麵絕對沒有魏三斤。而且魏三斤一個隻會賣命的莽漢,哪裏能認識貴人,領頭的少年書生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漢子也猶豫著道。
“嘿,在這裏瞎想還不如去看看。這樣吧,徐管事你帶著人留著,我帶著好手們去看看。十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要這是魏三斤請來的援手,老子就一刀全砍了。”徐英說著,叫了人就向外走。
徐管事還沒想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本想叫住徐英,但是一想讓他們去看看也好,十個少年,他們三十來人就是再不濟,也不會應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