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這個場景,李毅心裏也是不好受。不管怎麽樣,這次的匪亂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看到這些孤苦之人,就不能坐視不管。

所以他早早的就在輔國社開了議事會,讓輔國社幫助安置居無定所的災民,每日分發稀粥供他們食用。

官府自顧不暇,輔國社卻給災民提供吃食居所,這等事被一傳十十傳百,輔國社的名聲倒是更加響亮,人人稱頌。

坐著馬車到了輔國社所在的輔國閣,李毅剛剛進門,就被守門的護衛認了出來。

李毅早先就名聲顯赫,如今率領官兵、家丁擊退悍匪,保住了全城百姓不受搶掠,威名更是如日中天,若不是其年少,資曆太淺,城中百姓都要為他建生祠燒香祈福了。

“公子可是來找總理?”護衛極為殷勤的過來問道。

李毅對他笑了笑,道:“總理在嗎?”

“在,在,在。總理在正堂和主事商議事情,公子去了自然能夠找到。”護衛見李毅平易近人,心裏歡喜。

李毅點點頭進了閣樓,但並沒有直接去正堂,而是先去書記房找了馬何文。

要說現在誰對輔國社的深淺最為清楚,當然是管理所有文書賬目的書記房經曆馬何文。

馬何文雖然沒有功名,但是才學能力都是上佳,之前在牙行也是大幕僚,如今投靠了李毅,掌握了實權,做起事來更是滴水不夠,十分嚴謹。

馬何文正在看賬目,一旦核查沒有錯處,就要登記入冊,存檔保留。

雖然這份工作看上去清閑,但是李毅可是給了他督查檢舉的權利,而且還管著整個輔國社的情報資訊,所以說可是實打實的重要位置。

見到李毅到來,馬何文並沒有多麽驚訝,站起身施了一禮,請李毅入座。

李毅坐了下來,看到書桌上擺滿了文書賬本,不由問道:“最近社裏的情況如何了?”

馬何文也知道李毅不喜歡俗套,所以也不客氣,直接道:“災民已經分級安置,社中工匠也會低價為其修繕房屋,如今事事安妥,隻要照此以往就行。”

“那社中錢糧還夠用嗎?”李毅又問。

“商鋪、作坊每月都有收入,最近支出頗大,但好在安新商品銷售甚好,錢糧儲備的也十分充足。隻是我等這般不計支出,所做的雖然是好事,卻也過於仁義了,這般下去,可不是什麽好事。”馬何文看著李毅,躊躇著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毅明白,他們這般的供給住所和食物,雖然得了名聲,但是長此以往,消耗的錢糧也是十分巨大的,若是今後災民皆是蜂擁而來,請求救濟,那輔國社怎麽辦?

若是救濟,錢糧不足,很可能破產。若是不救,那苦心經營的名聲立刻就會被汙蔑變臭。要知道這個世上可不缺少恩將仇報,喜歡占便宜的小人。

李毅想了想,道:“我當時隻想安置災民,卻沒有來得及想這麽多。你能夠看到這一點是極好的,有沒有什麽想法?”

馬何文正要說話,卻見孫耀文、孫鈰紛紛走了進來。

孫鈰雖然年輕,但是這段時間的磨礪已經邊成熟了許多,見到李毅頓時哈哈笑道:“子正,好久沒見你可是讓我好想,今日怎的有空過來?王老給你放假了?”

李毅和孫鈰在學堂的時候經常打打鬧鬧,感情很好,雖然如今兩人都很忙,大半個月也很難見上一麵,但是一見麵還是十分熟悉的。

“你等在這裏幹大事,卻是苦了我也。每天被王老關在書房裏讀書寫文章,如今看到書我都要吐了。”李毅滿臉苦楚的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孫鈰和孫耀文隨意搬了椅子坐下,如今輔國社的主事人也就來了大半。

“對了,田掌櫃跑哪去了?記得前幾日好像又討了一個小妾,不會是每天在家風花雪月了吧?”李毅問道。

孫耀文聽了哈哈笑道:“他啊,哪有這個悠閑命。這不是,聽說京師的商鋪有了著落,就非要帶著人去看。沒辦法,我就讓何三領著一個小隊的護衛陪他去了京城。”

倒是孫鈰有些不滿的道:“我等手下還有這麽多事要做,他確實去了京城,不知道是留戀繁華,還是真去做生意。”

孫鈰這話說的實在掃興,但是孫耀文等人也知道他一直看不慣商賈身份的田掌櫃,也都習慣了。

既然人到齊,李毅就將剛剛馬何文的擔憂說了出來,讓大家看看有什麽辦法。

孫鈰聞言道:“這次匪災受難者其實並不是很多,但有一些逃荒的流民和破落的百姓也想接受救濟,這才是最大的麻煩,若是將這批人驅逐出去,壓力其實並不大。”

孫鈰的意思並不是無視流民和貧民,而是想將流民、貧民和這次匪禍的災民劃分開來,這次隻救災民,減輕輔國社的壓力。

李毅聞言則是看向了孫耀文,其雖然是總頭,但是也有不小的才智的。

孫耀文見李毅聽聽自己的意見,於是道:“總理說的也是事實,若是救濟所有流民、災民,我等的財力終究是難以為繼。但是若是摒棄流民,則又和我等輔國社富國安民的宗旨所違背,依我看來,無論如何都不能摒棄流民。”

“那你認為怎麽辦才是最好?”李毅追問道。

孫耀文微微沉思,堅定道:“我看索性不再分什麽災民、流民,也不再白白的花費錢糧養著他們。亂世為人,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就是再窮再苦,也應當是拚力氣手藝賺錢。”

“憑力氣、手藝賺錢?”李毅聞言有了興致,鼓勵孫耀文繼續說下去。

“我等將流民也並入災民之列,讓其進入作坊、工地做工攬活,若是做事踏實肯幹,我等就供給吃喝工錢,若是好吃懶做,就將其驅逐出去。如此一來,災民皆是自食其力,能者賺得多,懶人賺的少,想要吃喝用度,皆要靠自己的雙手。”孫耀文越說聲音越洪亮,最後擲地有聲,顯然十分自信。

李毅和馬何文相識一眼,都覺得孫耀文確實有些才華,可堪重用。

“何文以為如何?”李毅看向了馬何文。

這件事是他提出來的,他心裏一定有辦法。

果然,馬何文看著十分興奮的孫耀文,衝他點點頭道:“亂世為人,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耀文兄這句話說的是極好。”

孫耀文笑著拱手答謝。

馬何文繼續道:“但是這人不能以勤懶劃分,還應該區分巧拙。依我看來,還是應當按照公子最喜做的,登記造冊,人盡其用、各司其責,這樣做事的效果也能好些。但是作坊、商鋪都是輔國社重中之重,就怕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會趁機搗亂。”

集思廣益,紛紛獻計獻策,李毅對於輔國社現在的氛圍十分滿意。

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看眾人,道:“商鋪、作坊還是用熟悉之人為好,你等可篩選觀察一番,若是不知底細的,就不要讓其入商鋪、作坊了。至於安置不下的人,正好我打算在城外建個倉庫,你等就讓他們前去施工就是。”

如此安排最是妥當,馬何文連忙答應下來。

李毅站起身,又道:“災民雖然大多能夠自力更生,但是少不了一些殘疾孤寡之人,這些人我等卻是不能忽略。謙和,你派人統計下來,好生安置。”

孫鈰聽了不由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回話雖然簡單,但是這個現象卻是讓李毅擔憂。不管是身為江湖人的孫耀文,還是世家子的孫鈰,包括讀過書的馬何文,他們商議事情皆是有理有據,考慮周全,但是這個周全都是按照保本舍末,以多蓋少的理念做的,未免有些過於眼界高遠,不理俗物。

若李毅最後不提下孤寡殘疾之人,他們估計等出了問題才會注意這群“不完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