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一途乃是位居高位,得勢弄權的好機會,所以院試之前大部分的學子都精心考試,等待明日的考試。

李毅回到府宅,就與孫鈰分別,回到房屋開始溫習功課。

明日就是考試,再看些書籍試題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所以李毅將自己以往看過的所有關於八股文的記憶,重新回憶了起來。

好在他記憶超群,一點點的回憶溫習,倒是曆曆在目。

一直到夜深人靜,周圍住戶燈火熄滅,李毅才站起身來,去弄了些熱水洗洗。

他站到窗前,胸口有著一股油然而生的豪氣,靠著王老和孫師的教誨,考中院試已經沒有太大問題,他現在想的就是明日盡力而為,考出一個好的成績,不辜負自己這一年多的努力,也不辜負娘親還有各位師長的教誨。

黎明十分,天色還灰蒙蒙的,但是院子裏已經出現了響動。

李毅揉了揉臉走到窗前,整個府宅已經燈火通明,仆從們紛紛起床收拾東西,準備送李毅和孫鈰去參加院試。

“公子,公子。時候已經不早了,你快些起來。”今日朱齊龍也是沒了往日的淡然,站在門口就開始敲門叫李毅起床。

李毅打開房門,隻看到朱齊龍一臉緊張的道:“公子,時候已經不早了,莫要誤了時辰。”

李毅見了笑道:“今日是我要去參加院試呀,怎麽看你比我還要緊張呢?”

朱齊龍聞言不好意思道:“這可是院試,公子若是考中就成了秀才,怎能不緊張。”

古代王朝,科舉乃是為官得權的唯一辦法,李毅如今連過縣試、府試,如今若是院試考中,那就真正是躋身特權階級,有了實打實的功名地位,這可是比那散官還要珍貴的,所以朱齊龍才會這般緊張看重。

李毅知道齊龍是為自己好,當下道:“你先去套好馬車,我這就起身。”

馬車一早就已經套好,朱齊龍見了連忙回身招呼老媽子端過來熱水早點。

雖然李毅和孫鈰親如兄弟,但是其才是這群奴仆真正的少爺,朱齊龍放心不下,當然要時時催促,唯恐耽誤了公子考試。

收拾好東西,吃完早飯,李毅就出了門口。

院試和縣試以及府試不同,為了嚴肅考紀,防止作弊,不允許考生攜帶任何的物品,就連筆墨紙硯都不允許帶,應為考場上會為他們準備。

這是關係整個帝國人才的考試,雖然是最低一級,卻也要萬分的重視。

這時候孫鈰已經在門口等待,看到李毅笑著道:“子正,你倒是沉得住心,這個時候竟然還這般悠閑。”

看著孫鈰兩個淡淡的熊貓眼,應該是昨日熬夜看書,沒有睡太久。

“並非悠閑,而是事在人為,我們日夜苦讀,已經盡了力,接下來隻需要好生發揮正常實力就好。成與不成,乃是天意,何必庸人自擾。”

“庸人自擾?”孫鈰聞言微微一頓,然後長笑道:“你小子心性果真是高,這個時候竟然說出如此至理。事在人為,盡力而為就沒有遺憾,這般一想,我也是心中安穩許多。”

“那就好,我等盡力答題,倒是要看看誰的文章做得好。”李毅笑著道。

將對於院試的緊張轉化為兩人之間的對比,這樣一想倒是輕鬆許多,孫鈰重重點頭。

兩人坐上馬車,向著崇文門趕去。

這次順天府院試在京城東南隅崇文門內的貢院進行,不僅是北直隸,各省考試地點也在省城之貢院,所有貢院都建在城之東南方。貢院是科舉考試的考場,順天府京城貢院本來是舉行會試的場所,故建製優於各省。

李毅和孫鈰下了馬車,貢院外已經站了許多的士子,他們來自於京城周圍各府,都是今年參加院試的童生。

李毅環視一圈,這些士子大概有四五百人,一個個麵色嚴肅,看樣子還是十分緊張的。

孫鈰這時候開口道:“今年院試分成兩部分,我們保定府、順天府、真定府等在這裏考試,還有一些州府在其他地方考試。”

大明讀書盛行,士子的數量也是極多,所以人數太多的時候就會分成不同的考場,這點利益倒是知道。

朱齊龍和孫誌守在馬車旁,要等候兩位公子考完試。

李毅就和孫鈰一同進入人流,走到了貢院門口。

一扇將近三米的朱紅大門就是貢院的入口,大門上正中位置懸著“貢院”墨字匾,又有“明經取士”、“為國求賢”兩牌坊於大門東西兩側。

大門外為東、西轅門,大門分中、左、右三門。大門前有“天開文運”牌坊。三門外並有東、西磚門。

天色已經開始慢慢發亮,江南貢院門口有近百位表情嚴肅的衙役在維持著秩序,開始讓考生陸續進入貢院,因為人數過多,都急著進場安定下來,難免有些擁擠。

官吏在一旁聲嘶力竭的指揮著,但是根本沒有多大的效果,這時候兩側還有數十位甲胄在身的軍士走上來,跨刀而立,很是嚴肅,考生們頓時全都老老實實的排隊,不敢再造次。

這群軍士可不是好說話的,每年隻要有惹事之人被其抓住,輕則一頓嗬斥,重則直接取消考試資格。

等到安靜下來,官吏連忙上前指揮考生們按照各自所來自的府分開排隊,每個府的考生在衙役的指揮下陸續進入貢院。

進入大門後為龍門,門外又平列四門,考生由此核查信息。

李毅和孫鈰排在隊伍裏,看著門口處的數張幾案,每張幾案後都有兩位身著衙門製服的官吏在對著點名薄甄別各府考生。

點名簿上記錄著每人詳細信息,包括籍貫、年歲、麵貌、三代履曆,這些都是提前經過認保廩生親筆簽押的,就是忘了以防冒考、頂替等舞弊。

李毅看了不由點點頭,在手段落後的古代能夠有這麽嚴格的審查製度,確實能夠杜絕冒考的問題。

這時候孫鈰捅了捅李毅,李毅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提學官就坐於公堂之上,正在和一幫考官說著話。

李毅並不認識這些官員,當下打量著公堂的布置,隻見公堂在正中位置,中懸禦書“旁求俊義”匾,兩楹聯為“號列東西,兩道文光齊射鬥;簾分內外,一毫關節不通風”。

這堂乃是外簾官辦公處,堂前有回廊,設木柵欄環繞。至公堂後有飛虹橋,渡橋為內簾門。居於龍門、至公堂中間。

孫鈰指著一個地位最尊的官員道:“那個為首的乃是這次院試的主考官,乃是王應豸,是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今年剛被升為巡撫順天右都禦史。”

孫鈰曾經在京城生活過,對於官員也是十分了解,當下將這次主持院試的主要考官全都為李毅介紹一遍。

順天府院試正副主考在協辦大學士、尚書或副都禦史以上官員中選派。各省由翰林、進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所以資曆很高,說出來也都是大名鼎鼎。

這時候一個方臉長須的官員來回巡視,孫鈰連忙道:“子正快看那位,那個表情嚴肅的乃是順天府尹劉宗周,其為人剛正不阿,極重孝道,因母喪,曾經家居七年始赴補。這次院試,由他擔任監臨官。”

監臨官乃是管理考場秩序,順天府由府尹擔任,其餘各省由本省當地巡撫、總督充任,也都是實權人物。

這時候提學官起身走了出來,坐在大門正中的椅子上,身邊都是考生的認保廩生。這是要開始驗明正身,進入貢院了。

科舉並不是學成考試就好,還需要有取得功名的廩為之做保,才能參加考試。這樣做也是為了防止舞弊。

這時候一個官吏對著點名薄點到了孫鈰的名字,孫鈰走上前去,將孫師安排的保人名字說了出來。

本來孫家孫晗就是秀才,足夠作保,但是其要準備鄉試,孫師就從書院裏另找了人前來作保。

此時為孫鈰作保的三個應保廩生便上前甄別,承認孫鈰就是自己作保的學子,另外一個作保的乃是後麵的李毅。

廩生可以為多個士子作保,這樣也沒什麽,官吏核查了名薄之後就記錄下來。

這也是為什麽科舉考試無法冒考的原因,這個時候廩生若是發現考生不是自己應保的,則要當場提出,提學官則會將其作為冒考當場懲辦,後果很嚴重的;若是廩生故意欺瞞,那麽差出來之後就會取消功名。

這個時候功名就是前途地位,根本不會有廩生會因此冒險,所以才很難有冒考的情況發生。

當下孫鈰和李毅進入院內,剛剛進去就看到院內的明遠樓,樓下南麵懸聯:“矩令若霜嚴,看多士府伏低?群囂不息;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覽無遺。”,四角各有樓專供監考瞭望用。

“都快些進去,不要擁堵道路。”這時候領路的小吏催促前行,不讓人過多的駐足觀看。

與後世誠信考試,作弊可恥相容,考場上也豎起了各種的紅牌,上麵寫著一些警示的句詞,配上各位麵色嚴肅的官吏,十分肅穆嚴肅,旁邊學子議論的聲音也變得小了很多。

這時候天還沒亮,有官吏挎著籃子走過來,將籃子裏的蠟燭交給考生。

每個考生三根,不能少,也絕對不能多,這是規矩。

“別看了,快隨我去號舍,後麵還有人呢。”領路小吏催促著,帶著自己身後的考生去各個考舍。

一幫學子緊跟著,不久之後各個按照吩咐入了考舍,孫鈰向著李毅招了招手,也進入自己的考舍。

不久之後,李毅也找到了自己的考舍,一個如同馬戲團籠子的小房子,三麵由磚石搭建,沒有門。

這一排就有近百間號舍,都是麵朝南,兩個號舍之間用磚牆隔著。每號巷門楣牆頭上大書“字”號,排號以“千字文”文序來定。

“看啥,快進去吧。”領路小吏將李毅領到一個號舍前,催促李毅趕緊進去道。

李毅在小吏的催促下走進去,打量一下號舍,兩壁磚牆在離地一二尺之間,砌出上、下兩道磚托,以便在上麵放置上、下層木板,兩層木板前後錯開,上麵的木板靠前,下麵的木板靠後,下麵的木板是板凳,上麵的木板是桌案,簡陋的很。

好在李毅就是窮苦出身,隻要擋風遮雨也不在乎簡陋,當下坐定,平複心情。

之前說好的不緊張,但是幾百號人擁擠進來,全都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心裏在所難免的又有些波動。

很快就有人將考試用品裝在籃子裏一並送了過來,放下籃子就走,李毅連道聲謝的時間都沒有,可見整個考場的要求之嚴。

就這樣李毅恢複心情,長長的吐了口氣,將筆墨紙硯一一擺放妥當,算是經曆了入考場的全部步驟好了。

院試共考三場,每隔三天舉行一場,每場考一天。考前二日,編好座位號,出榜通知。考試日,黎明入場,對號入座,給三支蠟燭。

今天乃是第一場,考的是四書文一,五言八韻詩一;第二場考策問五道,五經文一。考中者稱“秀才”。

所以,隻要自己院試考中,就算取得了秀才功名,當然,前提是不要出錯。

當下李毅靜靜等待發卷,考舍陸續有考生進來,不用一刻鍾,整個考場原本嘈雜的環境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所有的考生都在一邊調節心情,一邊關注著明遠樓方向。

隻等呼喊聲響起,然後有官吏大聲唱道:“入場完畢,閉門鎖鑰,全場肅靜!”

這個時候常常經過的那幾扇門都會全部關閉,監考官往來巡視。

考卷陸續發了下來,衙役們也開始手持著題目牌在考場內來回行走,供考生查看題目。

李毅看著牌子上的題目,眼前一亮,頓時心有腹稿,開始專心破題。

就在李毅進入考場之後,另一邊莊柔正在宅院等候李毅和孫鈰回來。

這次墨門眾人被誣陷入獄,她僥幸逃脫,可以說是孤獨無依。好在後來找到李毅,兩人拿到了翻案的關鍵證據,解救墨門眾人有望,如今更是欣喜,就等著李毅和孫鈰回來,商量接下來如何做才行。

她手裏握著軟鞭,坐在院子裏看著大門的方向,怔怔的出身。

原本有李毅和孫鈰在,什麽事情都可以依靠他們,這時候兩人都去參加院試,莊柔就不由得心裏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夠回來?”小玉無精打采的托著下巴。

就在這個時候,門房突然匆匆走了出來,道:“莊柔姑娘,外麵有個人來找你。”

莊柔聽了愣了愣,道:“有人找我?我在京城不認識什麽人啊?”

墨門眾人都被抓捕入獄,莊柔在也沒有其他京城熟識之人,她不明白到底是誰來找她。

門房聽了道:“那人雖然穿著常服,但是一看就是衙門裏的人,說是有你師父和師姐的事情告訴你。小老兒不知道真假,所以來通報你一聲。”

聽到有自己師傅和師姐的消息,莊柔頭猛然一抬,站起身道:“人在哪裏?”

門房指了指門外,道:“他們在門外。”

莊柔聽了來不及細想,連忙向著大門奔去。

出了大門,一個穿著黑色常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門口。

莊柔見了連忙走上去,問道:“閣下安好,是你要找小女子嗎?”

那中年男人轉過身來,眼神淩厲的打量一番莊柔,道:“你就是莊柔?”

莊柔有些奇怪,這人來找自己,卻不認識自己。

但是她急於知道自己師傅和師姐到底除了什麽變故,直接道:“正是小女子,還請問閣下是誰?”

那男人也不回話,直接道:“你師父和師姐被大理寺提審,出了些變故。史可法得知之後,特意讓我前來稟告,要你前去作證,你可願意?”

聽到史可法終於要為自己的師傅和師兄師姐平冤昭雪,莊柔立刻心中激動萬分,道:“我願意。”

那男人聽了臉上掠過詭異的笑容,又道:“既然如此,你帶著文書賬本隨我前去。”

聽到這句,莊柔有些遲疑。

之前事情都是由孫鈰和李毅來辦,現在他們兩人都去參加院試,這可怎麽辦?

那男人見了問道:“怎麽了?”

莊柔聽了想了想,道:“能不能等明日我再去作證?現在,現在有些不方便。”

莊柔年歲還小,當下連借口都說不上來,隻是本能的想要等李毅和孫鈰回來,商議之後在行動。

那男子聽了冷冷一笑,道:“大理寺提審案犯,說是審案,其實是要逼問官銀的去向。你們若是不去,史大人根本無法阻止,到時候你師父、師姐受不住刑召了,你們再拿出證據也沒有用處了。”

聽到這個情況,莊柔頓時神情一變,著急的道:“那可怎麽辦?”

那男人當下語氣舒緩下來,道:“若不然,你先帶著文冊、賬本與我去。有什麽不方便的,自己做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