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向著身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頓時尖著嗓子尖聲叫道:“肅靜。”

溫體仁和錢謙益俱是看著對方冷哼一聲,退了回去,等待著崇禎的結論。

不知過了多久,崇禎的聲音幽幽傳來:“錢侍郎,朕聽說卓邁與你交往甚深,如今去保定府審理何家案情也是你幫助,才得以抗此重任,是與不是?”

錢謙益不知道皇上如何會問起這件事,但是大臣私交也是常事,大家都是文人,平日裏飲酒品詩,狎妓縱情都是風流之事,並不是什麽把柄。

想到這裏,錢謙益直言道:“陛下,臣和卓邁乃是詩文交友,自有君子之交。辦案之權乃是公權,怎可私向授予,陛下如此說,臣甚為惶恐。”

“好一個甚為惶恐。你與卓邁私交甚歡,而卓邁又與張橫有交情,這個事情你是知不知道?”崇禎言語有些嚴厲。

抬頭看著嚴厲的年輕皇帝,錢謙益臉上有一絲冷汗,但還是咬牙道:“卓邁與張橫有私交臣不知,但是兩人都是同僚,相互之間有些交往也是合理的吧。”

“好一個合情合理。”崇禎重重的一拍明黃色的扶手,額頭青筋暴起,他霍得坐起身來,兩眼直勾勾的望著錢謙益,仿佛要吃人一般,近似咆哮道:“直到如今你還想隱瞞,卓邁乃是直隸巡按禦史,一直都是負責直隸巡查之事,之所以去了保定府,就是因為你出言舉薦。此等親之信之、任之用之,竟然發生在吏部和禦史之間,是誰給了你這般的權柄?誰又給了你這麽大的膽子?”

說到這,崇禎雙眼惡狠狠的盯著錢謙益。

錢謙益也是心裏暗暗叫苦,卓邁這次之所以能夠取得辦案權,確實有他支持的緣故,他本以為此事辦的隱秘,皇上應該不會知道,沒想到還是被看穿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如今東林黨權勢膨脹,有了一絲驕傲的底氣,另一方麵也是錦衣衛能力不凡。

崇禎借機發作,打了個錢謙益措不及防,當下慌亂之中竟然不知怎麽回答。

就在此時,韓爌出言道:“啟稟陛下,何家案件的主審指定乃是內閣建議,陛下批準的。張橫和卓邁有舊,內閣大臣們俱是不知,所以才有如此的建議。錢侍郎忠君為上,為政勤力,可能並不知道其中隱情,隻是站在好友角度支持卓邁,並未有其餘想法。”

意思就是這件事是內閣和皇上您的責任,錢謙益辦事能力很強,隻是想要為了幫助好友立功而支持一下,你怎能這般嚴厲。

錢謙益聽了沒有絲毫猶豫,跪下道:“臣一時失察,竟然不知道張橫和卓邁關係密切,本想讓卓邁有機會為皇上分憂,為大明清楚奸賊,怎想發生這種事?臣惶恐,請陛下責罰。”

兩人這樣一唱一和,崇禎想要責怪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微微歎了一口氣,崇禎道:“既然閣老都為你求情了,那麽就罰半年俸祿,若是下次還敢再犯,朕絕不姑息。”

這樣一來,自己推薦不力的過錯就告一段落,錢謙益心裏也是微微放鬆,第一次對於這個年輕皇帝有了幾分敬畏心。

而崇禎也知道錢謙益是東林黨看重的接班人,自己不可能重罰他,所以也沒有太過失望。如今能夠好好的打壓這個活躍的吏部侍郎,也就已經不錯了。

這時候溫體仁出列道:“陛下,既然卓邁和張橫有舊,而李毅又和張橫有私仇,那麽卓邁辦案實在不能服眾。以臣看來,是不是另外派人前去查案,隻讓卓邁調查何家案件?”

“不可。”崇禎還沒有說話,韓爌就站了出來,有些顫顫巍巍的道:“皇上,私造兵器一案已經調查清楚,無論卓邁是否想要為張橫報仇,此案的證據已經確鑿。卓邁已經上奏說明,私造兵器的工坊已經發現,賬本也是核查清楚,李毅犯案乃是事實,此案當是明了。”

這時候王永光也是刑部尚書喬允升出列道:“陛下,此案證據合情合理,李毅私造兵器的罪證並無任何毛病,臣認為可以抓捕相關人等,到京城審問。”

而錢謙益更是站出來大聲道:“陛下,李毅此人在保定府威望甚重,如今招募兵丁,私造兵器,算是專橫跋扈,擁兵自重,養寇糜財!簡直是無君無父的令人發指!臣也以為可以將其押往京城受審,不能讓其再繼續呆在京城。”

隨後又有大臣表態,支持將李毅等案犯押往京城,讓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審理。

崇禎一聽,登時滿心冰涼,心裏充斥著朝臣威逼的壓力,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取得了一點優勢,這下便要付諸東流了。

好在這時候自己還有底牌在,當下道:“諸位臣工,朕之前和大家一樣認為李毅一案證據確鑿,想要盡快結案,但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是收到了錦衣衛的密報,這才明白李毅一案其實有著許多的內情。如此,就讓錦衣衛鎮撫向大家一一解說。”

這時候身邊太監走了出去,下麵的大臣紛紛交頭接耳,不知道皇上這又是要做什麽。

不一會,一個身穿飛魚服的中年錦衣衛快步進來,跪倒在地高呼道:“臣錦衣衛被鎮撫司鎮撫陸長風,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此事一臉輕鬆,高聲道:“起來吧。”

陸長風站起來,低著頭退到一邊。

此事韓爌開口道:“陛下,此事怎麽和錦衣衛牽扯上關係?”

崇禎聞言笑道:“閣老可能不知道。當初何家說安新李毅可能私造兵器,錦衣衛自當要前往核查。而陸長風就是朕派往安新核查的人,所以保定府的形勢到底如何,在座的諸位恐怕都是沒有他清楚。”

說完看著陸長風,沉聲道:“陸長風,將你在保定府調查的情況告知諸公。”

陸長風躬身道:“臣遵命。”

說完微微抬頭道:“臣奉皇命去保定府調查安新私造兵器一事,因為要暗自進行,所以進展並不是很快,但是也略有收獲。後來直隸巡按禦史卓邁也來到保定府,他乃是奉命調查何家刺殺張橫的案件,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開始就盯上了李毅,將其扣押……”

“陸大人,禦前說話要負責人,卓邁如何扣押李毅,有沒有拿出罪名,你要一一說出來,不能籠統而言,誤導列為。”韓爌開口道。

陸長風看著麵前的老人,知道他是內閣首輔,當下躬身道:“下官遵命。其實卓邁扣押李毅乃是因為何家交代,他們曾經向李毅購買火器,而卓邁就針對這一點,在到達保定府,保定府官員接見他的時候,當眾質問李毅此罪,然後拿下李毅。”

“陸大人,當時卓邁是如何審問,有沒有證據,還請一一說來。”韓爌有出言道。

陸長風並沒有多少抗拒,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這時候錢謙益出列道:“陛下,諸位大臣,你們都聽到了,李毅已經承認他私造兵器,既然如此,卓邁捉拿他乃是合情合理,並非因為私怨。”

陸長風道:“大人,這件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毅打造兵器不假,但是並非私造,乃是合理合法。”

“合理合法?”

在場大臣們都是微微一愣,不知道顯而易見的私自打造兵器的罪行,怎麽就變得合理合法了。

崇禎臉上沒有半點吃驚,顯然對於近日的事情早就知道,當下道:“陸長風,你繼續說說,如何合理合法了。”

陸長風躬身受命,道:“李毅打造兵器,並非自己私自打造,而是有打造兵器的文書,在兵部和戶部都是有備案。”

有打造兵器的文書?

這句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滿臉驚訝。

錢謙益忍耐不住,站出來道:“一派胡言。兵器打造應當是在京城匠作局,就算允許他處打造,也是邊關堡壘,李毅安新不在邊關,又不是什麽軍營駐地,如何能夠打造,真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