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淩河城現在隻有祖大壽手下千總駐紮守衛,除此之外,還有五千民夫負責修築城池。雖然去年大淩河城被後金毀壞,但如今看來已經初具規模,擁有一定的防禦能力。
麻子端坐在馬上,看著大淩河城撇嘴道:“有他娘的銀子修城,還不如把拖欠的軍餉補上。”
王五也是長歎一聲,道:“你狗日的少說兩句,不然今後早晚死在這張嘴上。”
麻子雖然粗魯蠻橫,但對於王五十分尊重,閉上嘴不再多說。
一行人騎馬進入大淩河城,守門軍卒則趕來查看腰牌、文書,一一核對清楚,才放他們入城。
看到這一幕,劉誌和李毅相視點點頭,明白袁督師讓他們來巡查不是醉話,不然這文書哪裏來了?
因為軍令在身,李毅不能去打聽墨門巨子是否在大淩河城,一行人直接進了甕城,在一座簡陋的茅屋內歇息。
天氣寒冷,四人嘴裏都呼著寒氣,王五按著刀柄走過來,翻開劉誌的棉衣,看到其穿著精良的棉甲,裏麵還襯著絲綢,不由嘿嘿笑道:“你小子倒是聰明,就算棉甲被箭支穿透,絲綢也能擋住箭頭,有盔沒有?”
劉誌從包裹裏翻出一頂鐵帽,這頂鐵帽是皮革製成,釘綴上鐵甲片,頭頂有紅纓裝飾,兩側有係帶,能夠保護頭部。
王五上前將鐵帽上的紅纓拽掉,扔給劉誌道:“這東西太顯眼。”
盔甲乃是軍士心愛之物,劉誌有些心疼的撿起紅纓,但也不發怒,因為他明白王五說的是實話。
明朝哨騎可以說是官兵中實力最強的一群人,但是因為大明財政吃緊,軍餉都發不出來,甲衣兵器都已經十分老舊,與裝備精良,凶悍無比的後金哨騎相比,處於劣勢地位。
他們要想巡查大淩沿岸,最好不要招惹那些凶悍的後金哨騎。
王五檢查了劉誌的軍備情況,又轉過頭看著李毅。
李毅手持虎牙槍,道:“我並無盔甲,隻有這杆槍。”
王五打量了一番虎牙槍,道聲“好槍”,然後道:“你且等候,我去給你借一身甲衣。”
說完抬腿走了出去。
而一直養精蓄銳的麻子卻走過來,一臉驚訝的望著李毅手裏的虎牙槍,道:“這杆槍看上去不凡,你小子還是個騎將?”
一旁的劉誌笑道:“麻子老兄,你別看李毅性子溫和,他在關內可是手持一杆長槍,橫掃敵手的猛將。你若是去保定提上他安新幼虎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麻子聞言哈哈笑道:“你這小子,竟然誆騙老子。你若是一個猛人,我還相信,這李毅手掌光滑,細皮嫩肉,還能是個猛人?”
一般練武的人手上都是有老繭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李毅手掌卻十分光滑,劉誌雖然知道李毅的厲害,卻也沒法解釋。
麻子見劉誌無言以對,嘿嘿笑道:“你們兩個不錯,不像之前那個沒用的公子哥,不然老子也懶得搭理你們。聽我一句勸,出了城一切都聽王五老哥的話,他原本就是遼人,當初還參加過薩爾滸之戰,關外的情況,他最明白。”
劉誌聞言連忙問道:“麻子老兄,你知不知道督師為什麽突然派我們來巡邊?”
麻子聽了不以為意的道:“督師的性子讓人琢磨不定,別說你,我和王五跟了他兩三年了,有時候還不明白呢。”
說到這裏,他放低聲音道:“你們隻要明白,督師說話做事與常人不同就好。”
與眾不同?
李毅和劉誌相視一眼,都深以為然。
不一會王五回來,將借來的甲衣扔在李毅麵前,道:“今晚好好歇息,明天天不亮我們就要出發。”
眾人皆是領命,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天還沒亮,王五就招呼眾人醒來,準備出發。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巡查大淩河沿岸情況,並不是說沿著大淩河走上一圈就可以了,還要前往大淩河另一邊的十三山驛、廣寧右屯衛,以及北方的義州衛、狗河寨、太平堡巡查,其中特別是右屯衛,有後金八旗軍駐紮防衛,想要探查情況,可謂是十分不易。
一行人過了大淩河,直接向著十三山驛奔馳而去。
等他們一行人進了十三山驛的範圍,天色才剛剛蒙蒙亮起來,王五讓麻子看住馬匹,帶著李毅和劉誌緩緩靠近十三山驛。
雖然這是一個地圖上表明的據點,但是自從後軍崛起之後,也就荒廢下來,隻剩下殘垣斷壁,隻能夠擋擋夜風。
王五並沒有放鬆警惕,看著周圍,小聲道:“都小心點。後金的哨騎經常在這裏過夜,裏麵可能有敵人。”
劉誌緩緩抽出腰刀,低聲道:“我去看看。”
王五點點頭,道:“小心點。”
劉誌身手矯健,趁著夜色,壓低身姿緩緩的向著廢墟爬了過去。
李毅和王五靜靜等候,不一會劉誌就走了回來,心有餘悸的道:“王大哥,裏麵有七個韃子兵,五個披甲,兩個隻穿著棉衣,看樣子是韃子兵的阿哈,另外還有二十餘個漢人百姓被綁在角落裏,看樣子是從旁邊的村落裏劫掠的。”
王五聞言點頭道:“前兩天祖大壽就說過,後金小股騎兵經常來搶掠人口,看來這些人就是被韃子兵劫掠,想要運往後金充實人口的。”
劉誌聞言興奮道:“王大哥,他們隻有七個人,還沒有防備,我們若是能夠偷襲,未必不能全殲他們,立上一功。”
劉誌來關外就是想要立功的,這時候見到有殺敵的機會,那裏願意放棄。
雖然劉誌激動的勸說,但王五並不為所動。
他看著漸漸放亮的天色,道:“先回去。”
劉誌沒有辦法,隻能先忍耐住立功的渴望,回到了藏匿戰馬的地方。
麻子見他們回來,連忙問道:“頭,十三山驛安全嗎?”
劉誌明白像麻子這種喜歡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很可能和自己的想法相近,連忙開口道:“十三山驛有七個韃子兵,我們若是趁其不備,就能夠全殲他們。”
要知道,這時候斬首就是功勞,就是賞錢,麻子聽了也十分意動,但是看旁邊的王五沒有說話,隻能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王五雖然凶悍,但並不是衝動之人,他看著劉誌,道:“你有沒有看清楚,他們到底幾人披甲?都是披的什麽甲,拿的什麽兵器?”
劉誌連忙道:“他們一共七人,兩個看樣子是阿哈,披著羊皮大襖,隻有腰刀和長矛,另外四人穿著銅釘棉甲,頭戴鑲鐵頭盔,懷裏抱著精鐵樸刀,腰間掛著騎弓,還有一人身材魁梧,身穿白色鐵甲,頭戴鐵盔,腰上掛著馬刀,還有一柄虎槍靠在牆上。”
王五還沒說話,一旁的麻子就倒吸一口氣,道:“他娘的,那為首的看來是個白擺牙喇兵,其餘四人也是馬甲兵,都是硬茬,可不好對付。”
後金軍隊主要分為護軍、行營兵、還有無甲兵三種。
其中護軍乃是後金最重要的作戰部隊,裝備最為精良,也是最為能征善戰,而白擺牙喇兵就屬於護軍的一種。
行營兵就是披甲兵的意思,主要分為馬甲軍和兵甲軍,也就是指代騎兵和步兵兩個兵種,他們可以算是八旗兵中堅力量,主要的作戰部隊。
而無甲兵顧名思義,就是披甲率低的部隊,他們主要由漢人包衣和後金的少數民族組成,拿著簡陋的兵器負責協助行營兵和護軍作戰。
李毅他們碰到的這支八旗兵,雖然隻有七個人,但是已經包括了後金的護軍、行營兵和無甲兵,全部兵種。
王五也開口道:“這四個馬甲兵和兩個無甲兵我們對付起來就十分吃力,為首的白擺牙喇兵更是難纏,就是我對上了,也很難幹淨利落的殺了他。大家議議,到底動不動手?”
劉誌雖然對關外有些了解,但從沒有和八旗軍交過手,根本不明白八旗軍的戰力如何,他現在腦袋裏全都是立功的念頭,王五話音剛落,他就滿臉急切道:“這還想什麽?我們四個人趁機偷襲,先殺了那個白擺牙喇兵還有三個馬甲兵,然後隻剩下一個馬甲兵和兩個無甲兵,對付起來不是手到擒來嗎?”
劉誌的說法雖然十分理想化,但並不是不能達到。
要知道一個白擺牙喇兵的人頭,足夠一個普通的邊軍連升三級,麻子在關外拚死拚活,為的不就是升官發財嗎?當下他有些心動了。
“頭,我倒覺得可以試試。就算一下子殺不死四個人,隻要殺了兩個,我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麻子道。
雖然麻子和劉誌都讚同動手,但王五心裏還是十分猶豫。
其實他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心裏也想動手立功,但是他這次明麵上是來巡邏,實際上是督師讓他來考察李毅等三人的,如果萬一失手,劉誌和李毅出現意外,那就是過失了。
他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毅,開口道:“李毅,你怎麽看?”
李毅想了想,道:“十三山驛中還有幾十個大明百姓,我們身為軍士,自當保家衛國。如果這次明明有機會我們卻錯過,我想事後大家一定會後悔的。”
很顯然,李毅也是讚同動手。
“他娘的,我們動手。”,王五聽了李毅的話,眼神堅定下來,道:“我偷襲那個白擺牙喇兵,你們三個各自偷襲一個馬甲兵,到時候不管成沒成功,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然有死無生。”
麻子也是亡命之徒,當下嘿嘿一笑,道:“韃子的人頭在我眼裏,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怎麽會失手。”
劉誌和李毅聽了哈哈一笑,隻是握著兵器的手都不由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