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一封書信射進城中。

祖大壽取來一看,是薩哈廉的手書。

他在信中稱自己奉皇太極之命正在抓捕不聽號令的叛徒塔拜,請求祖大樂不要插手。

看完信,祖大樂遞給王誌,心裏的疑惑並沒有消散,問道:“這薩哈廉真的是奉皇太極的命令抓捕塔拜,塔拜不願束手就擒這才打起來的?”

王誌看完書信,也是不確定的道:“這件事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堅守城池,明天早上,自然就能看清虛實。”

這時候李毅也是登上城牆,他聽到外麵喊殺聲響起,不知道發生什麽,特意前來詢問。

祖大樂看到他,連忙招手讓他過去,道:“子正,你天資聰慧,又和薩哈廉交過手,你看看他射進城中的信。”

王誌將手裏的信交給李毅。

李毅一目十行的看完,抬頭望著遠處的火光,沉吟道:“這件事在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根據今日和薩哈廉交手來看,此人手下兵卒進退有度,悍不畏死,想來將領也是聰慧之人,不容小視。”

祖大樂聞言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很有可能是韃子的計謀?”

李毅搖頭道:“這一點在下也不知道。但是就算是真的,我們也不能插手。”

“為什麽?”王誌問道。

李毅笑著道:“王大哥你想想,塔拜就算因為違抗皇太極的命令,才被薩哈廉圍攻,但隻是內鬥。若是我們要是想上去坐收漁翁之利,塔拜和薩哈廉很有可能會放棄仇怨,轉身一起對付我們。到時候我們不僅不能將他們一窩打盡,反而很有可能最先被消滅。”

祖大樂點頭道:“子正說得對,我們還是堅守城池。隻要明天天一亮,薩哈廉和塔拜是不是在演戲,我們自然就明白了。”

為了防止韃子偷襲城池,祖大樂讓王誌率領著一班人馬守城,自己則先下去休息。

李毅因為受了傷,也沒有守城。

就這樣過去一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反而是塔拜營地的戰鬥已經結束。

祖大樂登上城頭,放眼望去,隻見經過昨日一夜的大戰,塔拜的營寨已經被毀壞的不成樣子,軍卒也是死傷慘重。

根據哨騎一夜的探查,昨日寅時塔拜營寨的戰鬥就結束,薩哈廉雖然發動突襲,但是並沒有很快擊潰塔拜,反而雙方在營寨中陷入混戰。塔拜趁著這個機會集結精銳力量,偷襲薩哈廉大軍的側翼,雙方激戰了兩個時辰,死傷慘重,最後薩哈廉大軍被塔拜從營寨中趕出去,隻能選擇撤退,並且拆除營寨,好像要返回金國。

聽到這個消息,祖大樂等人的疑心並沒有減退,雖然根據哨騎的探查,塔拜昨晚損失嚴重,兵力隻有不到七百人,但是兩人這種突然爆發的衝突,還是有太多的疑點。

到了辰時,有哨騎回稟,薩哈廉率領不足一千的大軍開始撤退,返回後金。

祖大樂繼續讓哨騎跟隨,一直跟到了廣寧,薩哈廉大軍根本沒有休息,直接向著盛京奔去。

如此一來,大淩河城外就隻有塔拜的七百殘兵,但是祖大樂手裏卻有著八百精兵,如果加上韓千總的七百士卒,就有一千五百人,比塔拜的兵力要高出一倍。

看著城外收攏屍體,修複城寨的塔拜大軍,就像是一個柔弱的絕世美女一般,讓祖大樂心裏有些癢癢的。

要知道,如果自己現在能夠率領大軍全殲塔拜大軍,那麽就是立下大功,升官發財就在眼前。

不僅祖大樂看到了升官發財的機會,他手下的千總把總們也看到了,紛紛向祖大樂請求出兵,殲滅城外的塔拜殘軍。

議事廳,祖大樂坐在台上,兩邊分別坐著軍中把總以上官員。

一個身材肥碩的千總站起身來,激動的道:“哨騎已經探查清楚了,塔拜和薩哈廉各自損傷數百人,塔拜引著殘兵已經返回盛京,塔拜也隻剩下七百殘兵,可謂是兩敗俱傷。如今我們還有上千兵力,而且戰力遠遠比塔拜的殘兵要強,隻要出城突襲塔拜殘軍,定能一擊即潰,立下大功。”

一個把總聞言憂慮道:“若是其中有詐怎麽辦?”

有一個千總站起身來,冷笑道:“有詐?難道薩哈廉還能返身殺回來嗎?他已經過了廣寧,就算要殺回來,也要一天的時間,而到時候我們早就殲滅塔拜大軍,還能懼他不成?”

祖大樂聽到此言,點頭道:“確實如此。本官派出五隊哨騎,一直緊跟著薩哈廉的大軍,看的清清楚楚,薩哈廉將近一千人皆是過了廣寧,現在依然有三隊哨騎跟隨,一旦薩哈廉有異常舉動,就會立刻回稟。所以薩哈廉回兵救援,已經是不可能的。”

“那會不會是韃子又派了一隊援兵,躲在我們不知道地方?一旦我們出兵,就會突襲我軍?”韓千總不由道。

在座各位中,就屬他最不想出城作戰。萬一贏了還好,輸了就會丟失大淩河城,到時候身首異處,還要連累家人。

聽到韓千總的話,祖大樂鄙夷的道:“韓千總,你要是膽小怕死就明說。捕風捉影,自欺欺人,也不怕人笑話。”

周圍的各級官員紛紛哈哈大笑,使得韓千總臉色通紅,隻能低著頭忍受嘲笑。

這時候王誌道:“當初東虜援兵趕來,李毅最是清楚,隻有薩哈廉一支。所以韓千總不要擔心這一點。”

祖大樂也不理睬難堪的韓千總,對著李毅道:“子正,這次塔拜進攻大淩河城,是因為你殺了他的兒子。你來說說自己的看法。”

在座的各級官員紛紛望向李毅,想要看清楚這個殺死巴克親,立下奇功的少年長成什麽樣子。

李毅並不怯場,站出來拱手施禮,道:“在下看來,此次薩哈廉和塔拜火拚,還有三處疑點。”

“歐?子正居然看出疑點,還是三處?”祖大樂皺了一下眉頭,道:“說說看。”

李毅看了一眼祖大樂,明白他心裏已經打算出兵突襲塔拜殘兵,但還是道:“第一,昨日哨騎抵近探查,卻被韃子騎兵圍堵驅趕,所以並沒有看到廝殺的真正場麵。第二,薩哈廉說他是奉皇太極之命抓捕塔拜,但是昨日薩哈廉趕到大淩河時,卻並沒有發動突襲,反而今晚塔拜大軍守衛營寨的時候突襲,實在反常。第三,我曾經和薩哈廉交過手,他指揮大軍進退有度,張弛結合,十分靈活。而昨日卻被塔拜偷襲側翼,實在不像他指揮作戰的風格。”

李毅三點說完,議事廳眾人紛紛沉默以對。

相比於眾人靠猜測防備,李毅所提出的疑點有理有據,十分讓人信服。

這時候祖大樂站起身來,突然哈哈一笑,道:“子正真是心思細膩,雖然你說的句句都是實情,但是在本官看來,卻是舍本求末。”

李毅聞言微微一愣,拱手道:“還請大人賜教。”

祖大樂走下桌案,看著眾人,大聲道:“不管子正提出的疑點如何,本官就問上兩句。薩哈廉是不是率領軍隊返回盛京,無法對大淩河城造成威脅?塔拜是不是就剩下七百殘兵,戰力弱小?”

這兩點乃是實情,大家全都提不出疑問。

祖大樂見了臉上露出笑容,看著李毅道:“子正,我軍出戰,隻求一擊殲滅塔拜大軍,如今塔拜一無外援,二無強軍,隻要我們出兵圍殺,擒獲塔拜,斬將奪旗,唾手可得。”

“祖副將說得對。”

“塔拜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這次一定能夠擊敗他。”

“能夠殺死老奴的一個兒子,這個機會不能放過。”

“…………”

“…………”

祖大樂的話引來在場官員的支持,對於他們來說,現在塔拜兵力弱小,不堪一擊,隻要斬首立功,自己就能夠升官發財,平步青雲,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可能放過。

得到大家的支持,祖大樂臉上的笑容更盛,看向一旁的王千總道:“王誌,你如何看?”

隻要這次擊潰塔拜,斬首立功,那麽之前的敗仗也將不複存在,王誌思量再三,終於點頭道:“那好,我們出兵,突襲塔拜。”

祖大樂聞言大喜,道:“那好。這次我們傾巢而出,不殺死塔拜,絕不罷休。”

李毅看著一臉興奮的祖大樂,總覺得薩哈廉和塔拜的廝殺發生的太過突然,但是卻找不出關鍵所在,隻能搖搖頭,退在一邊。

祖大樂分配作戰任務,他自己親自率領五百精銳作為前鋒,猛攻塔拜營寨。

韓千總和王誌分別率領手下兵卒從另外兩個方向進攻營寨,攻破城寨後合兵一處,擊潰塔拜大軍,擒住塔拜。

至於大淩河城,祖大樂交給李毅來守衛,並且將當初隨他一同阻擊薩哈廉的騎兵和城中民夫交給他指揮。

李毅站在城牆上,看著緩緩走出城牆的大軍,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這時候巨子也登上城牆,看著大軍出征的場麵,不由歎息道:“祖大樂此舉如履薄冰,太過冒險,實在不是兵家之道。”

李毅聞言不由問道:“巨子也認為,東虜昨夜所為,是一場陰謀。”

巨子微微搖頭,笑道:“這等情況我怎麽會知曉。”

李毅愣了一下,道:“那麽巨子何出剛剛言論?”

巨子抬頭遠望,道:“將士不以戰場利弊商議軍略,而因能否封賞立功決定進退,這等的軍隊早晚都會失敗的。”

巨子說完這句話,看著李毅道:“城中還有墨們弟子三十五人,如今盡皆歸你指揮。這次前來遼東,我對於近日情形早有準備,還帶來了一百嚕嘧銃,你好生利用,一旦發生意外,大淩河城全城軍民的安危都在你一人的肩上。”

李毅看著巨子希冀的眼神,重重的點點頭,道:“晚輩一定守護大淩河城安危。”

祖大樂帶領著明軍出城,列好陣型,趁著塔拜大軍休整的時候,發動突襲。

他率領的五百精銳軍卒直接衝向營寨,弓箭手紛紛張弓射箭,將營牆旁的後金軍壓製住,其餘步卒紛紛上前劈砍營牆,推倒之後向著營寨之內殺去。

營寨之內的後軍中倉促之下根本來不及組織有效的進攻,頓時被勇猛衝殺的明軍淹沒,一時間明軍銳不可當,向著塔拜中軍營地衝去。

另外一方麵,王誌和韓千總的攻擊也十分順利,他們在接近營寨的時候幾乎沒有收到有效的阻擋,二人都以為這是因為塔拜無力防守,大喜之下推倒營牆,也想著營寨之內殺去。

等到三股明軍紛紛衝進營寨,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整個營寨居然是一座空寨,怪不得他們一路這麽順利的就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