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光芒從凝重的烏雲中照射大地,整個世界灰蒙蒙一片,蕭索冷厲。

祖大樂催動戰馬,瘋了一般揮動關刀掀起帳篷門簾,厚實的毛氈簾子像是有萬斤重一般,讓他手臂有些顫抖。他輕輕觸摸著簾子的內側,等看到空空如也的內部,整個人猛然抬起頭看向遠方,心裏突然升起悲哀絕望。

“撤退,快撤退。”

祖大樂的咆哮還沒有結束,城寨外就有馬蹄聲由遠及近,速度極快,所有的明軍都愣住了。

一名明軍轉頭向著身後望去,隻見一隊騎兵狂奔而來,凶神惡煞的金國騎兵在馬背上起伏,臉上露出凶殘的笑容。

“是韃子,韃子衝過來了。”明軍大聲的喊道。

一把鐵青色的樸刀裹在寒風中,對著他的腦袋劈下,溫熱的血水刹那間在空中飛濺,整個明軍的陣型頓時陷入混亂。

“衝出去,衝出去。”祖大樂大聲的咆哮。

這時候遠處的青灰色的毛氈簾子被刀鋒砍成碎片,一對對的八旗兵從中衝出來,大聲喊殺向著驚恐混亂的明軍衝了過來,淒厲的哀嚎聲在營寨中回**,反被偷襲的明軍絲毫沒有戰意,不斷地向後退。

“他娘的,跟著老子衝。”看到明軍已經完全失去了控製,祖大樂想要大喊,但是喊聲卻被猛地掐死在喉嚨裏,一根銳利的箭支直接射穿他的胸口。

“保護將軍。”祖大樂身邊的親衛大驚失色,紛紛護住他。

塔拜有些遺憾的放下弓箭,對著身邊的親衛道:“派出牙喇兵,殺了祖大樂。”

一隊身披鐵甲的牙喇兵喊叫著從營寨內衝出去,向著祖大樂的親衛衝去。

明軍步兵倉皇逃竄,給牙喇兵讓出一條通道,祖大樂的親衛騎兵全無準備,頓時被衝進陣型的牙喇兵撕開一條口子,祖大樂身邊的一個年輕親衛剛剛抬起手臂迎戰,一個凶悍的牙喇兵就飛奔而來,身體全力一擰,全身的力量在長杆樸刀上凝聚,劈砍而來的刀刃毫不費力的從年輕親衛的肩膀直接砍進胸腹,帶著大片的血雨,濺在祖大樂的臉上。

祖大樂大驚失色,生死之間的恐懼讓他有些慌亂,連忙催動戰馬微微後退,手中關刀重重的劈砍下去。

但是牙喇兵身披重甲,被砍中一刀隻不過受些輕傷,反而雙眼血紅的直接一刀向著祖大樂的腦袋砍去。

這時候一個親衛連忙來救,猛然刺出手裏的長槍,洞穿了牙喇兵的胸口,但是牙喇兵這一刀也砍在了祖大樂肩膀上,將其重創落馬。

“將軍受傷了,將軍受傷了,快護衛將軍離開。”親衛紛紛大亂。

一個親衛跳下戰馬,將祖大樂重新推到戰馬上,招呼眾人突圍衝出去。

這群家丁親衛全都是身披盔甲,武藝高強,硬生生的帶著祖大樂殺出重圍,向著大淩河衝去。

在奔馳的戰馬上,祖大樂回頭看向營寨,隻見蜂擁而出的韃子不斷的從遠處衝擊明軍背後,營寨裏也有韃子兵衝殺出來,一時間明軍腹背受敵,營寨內的明軍想要逃出來,營寨後麵的明軍被韃子騎兵殺的膽寒,不斷地向著營寨擁擠,陣腳大亂,一個個魂飛魄散、恍然不知所措。

八旗兵毫無憐憫的一步步擠壓明軍的陣型,鋒利的刀劍刺穿這些可憐明軍的身體,後麵跟上的弓箭手射出箭矢,射殺中間混亂的明軍,明軍根本無路可逃,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溫熱的血水從傷口處流出來,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血水浸濕了泥地,八旗兵踏著血紅的泥漿不斷地向前衝殺,血腥的屠殺開始了。

祖大樂雙眼血紅的看著被殘忍屠殺的明軍,渾身顫栗,“敗了,我又敗了,噗……”,張口吐出一攤血水,整個人歪倒在馬背上,

另一邊,王誌所部同樣被八旗兵圍困,他見自己後路已經被韃子兵堵住,知道逃脫無望,舉起腰刀大聲喊道:“各位兄弟,我等後路已斷,戰與不戰都是一死,何不舍生為國。”

一名肥碩百總也朗聲道:“韃子沒什麽好怕的,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是爹生親媽養的,他們的馬刀能砍下我們的頭顱,我們的長槍也照樣能捅穿他們的屁股!”

“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怕他個鳥!”

許多明軍士卒紛紛大聲的呼喝,八旗兵帶來的恐懼頓時減弱許多。

“血戰到底!”

王誌滿臉瘋狂的舉起右臂,振臂怒吼,猙獰的神情上透出濃濃的殺機,狀若一尊擇人而噬的惡靈殺神。

“血戰到底!”

所有的明軍士卒跟著嘶吼,他們明白自己已經被困死,這時候管他娘的,殺了一個韃子夠本,殺了兩個還能賺一個。

明軍聲嘶力竭地吼叫,一個個雙眼慢慢變得血紅,臉上也因為癲狂而扭曲,竭斯底裏的怒吼讓他們從任人宰割的羔羊變成了一頭頭惡狼,血管裏的血液也開始慢慢沸騰起來。

“殺……”

一聲怒吼,所有的明軍瘋狂的向著身邊的八旗兵衝了上去,潮水般的兩支軍隊在狹窄的營寨中碰撞在一起,霎時間血肉橫飛,人馬悲鳴,腥臭的空氣在劇烈燃燒的心髒爆發,冰冷的兵刃也如同熾火般滾燙,這一刻,雙方都殺紅了眼。

“殺……”

王誌大叫著奮力一刀斬斷一名無甲兵的長矛,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刨開他的胸膛,滾燙的血水噴灑而出,王誌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這時候一個牙喇兵騎在馬背上飛奔而過,鋒利的馬刀從王誌的頸項輕飄飄的掠過,血光飛濺,頭顱飛起。王誌隻感覺撕裂般的疼痛閃現,下一刻就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滿懷死誌的明軍展現出驚人的殺傷力,他們悍不畏死的衝向八旗兵,就算被銳利的長矛戳穿胸膛,也要揮動腰刀將對方辟為兩截,以命換命,以傷換傷。這種瘋狂的廝殺連八旗兵都心驚膽寒,他們被明軍逼退的連連後退,死傷慘重,若不是被後麵的牙喇兵逼迫著上前,都要轉身逃跑。

但是奇跡沒有出現,擊潰祖大樂部的八旗兵快速回援之後,所有的明軍力戰而死,他們的屍體被鐵蹄踏碎,他們流的鮮血染紅了整個營寨,他們英勇無畏的身姿讓所有的八旗兵敬佩、膽寒。

蕭瑟的寒風越吹越急,那一抹殘陽早已經被烏雲遮掩,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冰冷的雪花,大地一片昏沉。

塔拜跨坐在戰馬上,身上的盔甲染著血跡,催動戰馬慢行在營寨中,看著地上的屍體。

這次大戰,雖然明軍中計,被困在營寨中,但是臨死之前的明軍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給塔拜大軍帶來了不小的損失。

特別是王誌所部四百壯士,他們悍不畏死,拚死搏殺,使得塔拜軍死傷慘重,足足有三百人被殺,受傷者不計其數。

而相比於王誌,另外兩股明軍倒是膽小如鼠,不出塔拜預料。

祖大樂雖然帶著一股騎兵逃走,但是他手下步卒全軍覆沒,而另一邊的韓千總,則是見逃生無望,直接跪地投降,然後率領倒戈叛徒屠殺頑固的明軍。

看著地上王誌的屍首,想到這種貪生怕死的小人,塔拜不由感到好笑。

“來人,將王誌頭顱掛在旗杆上,勸降大淩河城守軍。”塔拜下令道。

這時候一個牙喇兵騎馬進入營寨,跪地道:“將軍,祖大樂並沒有逃回大淩河城,而是被部下裹挾著渡過大淩河,向著錦州逃去。”

“哈哈,祖大樂倒是聰明,知道大淩河城守不住了,就直接逃了回去。”塔拜哈哈大笑。

相比於讓他也感到膽寒的王誌,他最喜歡膽小的明軍將領,若是所有的明軍將領都像祖大樂和韓千總這樣,大金國就能戰無不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