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毛文龍派遣孔有德進攻金州城?”李毅驚訝的道。

坐在他對麵的劉興祚點頭道:“之前毛承祿兵敗,我還以為毛文龍已經放棄奪取金州城,但是不知他作何靠攏,又派遣了孔有德前去攻打金州城。”

金州城雖然已成了孤城,但是明軍戰力薄弱,強攻城池實在沒有多大的勝算,李毅也想不明白,毛文龍為什麽一而再的進攻金州,難道是因為什麽事情?

劉興祚突然道:“不僅此事蹊蹺,更讓我感覺奇怪的是,毛文龍居然主動去寧遠拜見袁督師,要知道毛文龍和袁督師明爭暗鬥,關係並不融洽,如今毛文龍不僅主動去拜見袁督師,袁督師還要前往雙島檢閱東江官軍,這種事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聽到這裏,李毅突然道:“劉兄,我覺得孔有德進攻金州城的事情,很有可能與雙島會麵有關。”

劉興祚聞言神情疑惑道:“可是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呢?”

李毅道:“雖然我不知道毛文龍為何要去拜見督師,但我卻知道督師為什麽要來雙島。”

劉興祚急忙問道:“為什麽?”

李毅道:“之前祖大壽來複州幫我的時候,曾經提過督師要對毛文龍下手了。事實上,毛文龍剛愎自用,將東江軍當成自己私軍,不尊朝廷調遣,督師早就準備對付他。隻是為了處理兵亂和修築戍堡的事情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下來。現在看來,督師定是想要趁著毛文龍前去拜見自己,趁機前來東江,這次解決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袁督師打算用對付毛文龍,所以才前來東江鎮。但真是這樣的話,東江鎮是毛文龍的地盤,督師來這裏,又如何能夠奈何的了毛文龍呢?”劉興祚疑惑道。

李毅也不知道,按理說要想對付毛文龍,最好的地點是在寧遠。何必在東江鎮,冒著危險對付毛文龍呢?

劉興祚對於遼東的形勢最是了解,他想了想,道:“我看袁督師一定是心有顧慮,所以才不敢在寧遠城拿下毛文龍,而是冒著危險前來東江鎮。”

“危險?”李毅看著劉興祚,眉頭緊皺道:“你的意思是說,皇太極。”

劉興祚點點頭,道:“雖然這件事,表麵上是毛文龍和袁崇煥想要奪取東江軍的指揮權,但可不要忘了,旁邊還有一個無比狡詐的皇太極。不管是袁崇煥還是毛文龍,都是他的大敵。”

李毅道:“這樣想來,督師之所以不在寧遠拿下毛文龍,就是害怕拿下毛文龍之後,東江鎮陷入**,被皇太極趁虛而入。”

劉興祚點頭道:“我看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袁督師才冒險進入東江鎮。但是這一步完全就是嫌棄,袁督師實在太冒險了。”

李毅道:“督師自然敢這麽做,一定是有完全的把握。但是我一直不明白,毛文龍為什麽突然派兵攻打金州城,並去寧遠拜見督師。”

劉興祚道:“在我看來,此事恐怕也和皇太極有關。”

李毅連忙問道:“此話何解?”

劉興祚放下茶碗,走到李毅身邊道:“子正,你想想。毛文龍去往寧遠城,唯一的好處就是緩和與袁督師的矛盾,而這正是拖延時間最好的方式。隻要穩住了袁崇煥,那麽毛文龍企圖和後金和談的事情就能擁有足夠的時間,這樣一來,毛文龍就能夠避免陷入大明和建奴的夾縫中。”

李毅又問道:“那麽為何奪取金州城?”

劉興祚又道:“建奴南部重鎮,就是蓋州、金州、複州,現在複州已經被攻下,隻要再攻下金州,建奴南部重鎮就失陷大半,這對於皇太極是一個不小的威脅,所以毛文龍一定是想以戰逼迫皇太極。”

這樣一說,事情就是十分明白。

劉興祚依靠自己對於後金陣營的了解,很快就分析出來毛文龍的打算,雖然隻是猜測,但是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李毅想到這裏,打算暫時離開複州城,前往雙島。

雖然他相信袁崇煥一定做好了準備,但是刀劍無眼,自己還是早點前去,保護他安危。

到了五月二十五日,袁崇煥從寧遠出發,經過中島、鬆木島、小黑山、大黑山、豬島、蛇島、蝦蟆島,視察各地的官兵情況,在二十九日抵達雙島(距離旅順陸路十八裏,水路四十裏)。

到了雙島之後,袁崇煥將行轅按紮在督師船上,並且讓隨行的官兵查探雙島的防務。

這個消息毛文龍並不知道,他三十日的時候才從皮島出發,第二天到達雙島。

次日,毛文龍前往督師船上拜見袁崇煥,兩人說了會官場上的套路話,然後毛文龍呈上酒肴等禮品,表示對袁崇煥的歡迎。

兩人之間好像關係很好,袁崇煥接見了陪著毛文龍一同前來的孔有德和耿仲明,並且向他們賞賜了財物,並且要將手裏最好的寶劍送給了毛文龍。

毛文龍並不知道袁崇煥為什麽這麽做,隻當他想要籠絡自己,若以也不在乎。

過後不久,袁崇煥主動道毛文龍的軍營中商議事情。

毛文龍率領將官們在門口迎接,將袁崇煥引到了打仗內。

袁崇煥走一路看一路,誇獎毛文龍治軍有方,軍士悍勇,實際上這些都是毛文龍的親衛,大部分的東江軍就隻是一群饑民組成的。

毛文龍也不說破,他正要借機向袁崇煥顯示自己的實力,讓袁崇煥不要輕取妄動,所以將最精銳的親衛列在道路兩旁,一個個甲衣整齊,兵刃入鞘,看上去倒是一副精兵摸樣。

進了打仗,袁崇煥看著將官,對著毛文龍道:“聽說此次收服複州城,有陳繼盛和徐敷奏兩位將官鞠躬身為,可在此列。”

當日毛文龍抓捕陳繼盛,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惡化,今天自然沒有帶他前來。

而徐敷奏則來了,聽到督師叫自己的名字,連忙出列下跪道:“下官徐敷奏,拜見督師大人。”

袁崇煥看著徐敷奏,點頭道:“你隨僉都禦史李毅攻克複州,立下大功,朝廷不日就會發下賞賜。”

徐敷奏聽了頓時高興萬分,立刻叩首道:“謝督師。”

袁崇煥搖搖頭道:“這怎麽能夠謝我呢。你應該謝皇上才對。”

徐敷奏這才明白過來,頓時像京城的方向磕頭謝恩。

袁崇煥見了點點頭,看著各位將官道:“徐將軍立下大功,乃是可喜可賀。各位是要用命,為國盡忠,皇上也會不吝賞賜。”

諸位將官看著滿臉興奮的徐敷奏,都是有些嫉妒。

要知道徐敷奏一直位於東江軍的核心之外,雖然是中軍部將,但是真有立功受封的功勞,根本不會輪到他去辦,而這裏他依靠上了李毅,就立下這麽大的功勞,實在讓人意外。

當下一些將官對於李毅觀念改變,對他們來說,軍功受賞才是最重要的。

袁崇煥將他們的神情看在眼裏,很顯然,李毅的分化之舉已經有了些許成效。

晚宴結束,袁崇煥召來毛文龍商議事情。

毛文龍不知道袁崇煥有什麽打算,右手按住刀柄進了軍帳,看著坐在正位的袁崇煥道:“督師,你找我過來?”

袁崇煥點點頭,指著身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

毛文龍見袁崇煥神情平靜,走進去做了下來。

這時候袁崇煥走過來,將水壺的茶水倒入毛文龍麵前的茶碗內,笑著道:“毛帥,東江鎮牽製東虜,分擔了不少遼東壓力,這點本官可是要謝謝你啊。”

毛文龍有些受寵若驚,道:“督師言重,這是下官分內的事情。”

袁崇煥搖頭道:“毛帥不用謙虛。功勞就是功勞,去年皇太極進攻寧遠,若不是你出兵襲擊東虜後方,皇太極怕是不會這麽快就退兵。”

毛文龍聽了神情略顯尷尬,每次東虜主力外出,他都出兵騷擾,說起來是牽製東虜,實際上是想趁機奪取錢糧。

看著毛文龍的神情,袁崇煥開口道:“毛帥,如今察哈爾和朝鮮都已經勢弱,無法牽製東虜。所以今後隻有我們兩人通力合作,才能對付皇太極,這一點你可明白?”

毛文龍當然明白這一點,他之所以這麽著急的和皇太極和談,就是因為擔心。

皇太極現在奪去了漠南蒙古的左翼,將察哈爾趕走,又將朝鮮諸臣打的心驚肉跳,紛紛服軟,現在唯一能夠牽製東虜的隻有自己。

要是還不盡快和皇太極和談,那麽接下來皇太極定然會想盡辦法拔出東江鎮這個刺,在強大的後金軍麵前,東江軍實在沒有能力抵擋。想要守住東江鎮,想要留下自己這份好不容易打下的家業,最好的辦法就是和皇太極和談,然後休養生息,增強實力。

所以說毛文龍背叛大明也並非光是野心,更多的是為了守住家業,自保而已。

袁崇煥見毛文龍不說話,眉頭一皺,道:“現在乃是大明危難之際,想要對付東虜,非要我們二人聯手不可。皇太極現在正在休養生息,最多年末必定用兵,到時候不是對付東江鎮,就是圍攻錦州,若是到時候我等二人不能合作,必敗無疑。我現在夙興夜寐,乳液憂愁,能夠破解此困局,非要毛帥不可。”

毛文龍有些驚訝的看著袁崇煥,他不明白袁崇煥為什麽突然跟自己說這些,想了想道:“大人憂心國事,下官也是同樣。若是大人有破局之法,盡管示意下官,下官必定跟從大人。”

袁崇煥並沒有因此而高興,毛文龍話說的漂亮,但是實質上的東西根本不提,顯然是敷衍自己。

“遼東如今隻有你我二人,要想同舟共濟,必須要責權一統,指揮若定,不然恐怕難成大事。”

毛文龍終於聽明白了袁崇煥的意思,他原來是想奪取東江軍的指揮權,讓自己唯命是從。

毛文龍神情淡然,道:“下官在海外已經經營八年,這八年內攻取以報國,屢立微末功勞,但是朝中大臣不喜我這種粗魯武夫,使得東江軍糧餉缺乏,器械兵刃都十分短缺。如果大人能夠保證東江鎮錢糧充足,東江自然相助。”

隻是說相助,沒有說聽令,很顯然毛文龍已經將東江軍當成自己的東西,根本不允許有大人染指。

袁崇煥臉色微微低沉,但是他並不顯露,笑著道:“既然如此,今日本官暫且回去。改日毛帥前去赴宴,我們再詳談。”

毛文龍不知道袁崇煥為什麽依然不死心,但隻能躬身道:“下官必定叨擾。”

袁崇煥笑了笑,道:“船上並不方便設宴,不若在島岸搭建軍帳,在其中暢飲,如何?”

毛文龍沒有理由拒絕,隻能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