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吉笑著道:“還是幹爹看的清楚。孩兒看來,這李毅想要用幹爹手裏的幹係要挾朝臣,拉攏勢力,可見倒是有幾分野心。若是今後他飛黃騰達,幹爹返回京師,倒也不是不可能。”

“回到皇宮嗎?”魏忠賢眼中閃過一絲回憶,開口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如何還能回得去?”

侯吉見了,對著魏忠賢道:“幹爹,那我們接下來是應當如何做?”

魏忠賢想了想,道:“李毅既然開了口,我們就不能不給他這個麵子。你將一些不重要的幹係交給他,幫他派人聯絡上,也算行了。至於剩下的重要幹係,那可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東西,就是死也不能交給其他人,聽懂了沒有?”

侯吉聞言恭敬道:“幹爹放心,孩兒明白。”

魏忠賢點點頭,道:“再給我一塊福壽膏,我還想神遊太虛。”

侯吉聽了連忙道:“幹爹,那東西對於身子傷害極大,您老還是忍忍吧。”

剛剛還十分冷靜的魏忠賢,聽到侯吉的話後勃然大怒,抄起身邊的茶壺就砸了過去,怒喝道:“你個混賬東西,我身子痛你難道不知道嗎,難道你想折磨死我。”

侯吉被茶壺砸中額頭,頓時鮮血直流,一張臉也被熱茶燙的通紅。

但是侯吉不敢叫苦,隻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低聲道:“幹爹,這世上孩兒隻有你一個親人,孩兒是想要幹爹長命百歲啊。”

魏忠賢聽了臉上的怒氣漸消,看著侯吉臉上的傷口,冷著臉道:“我的命,我自會做主。”

侯吉沒有辦法,隻能又拿出一塊福壽膏遞給魏忠賢。

魏忠賢雙眼放光的看著福壽膏,連忙取過來,用油燈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看著魏忠賢陶醉的樣子,侯吉捂著傷口走出廳堂。

李毅返回安新,趙仁昌卻找上門來。

趙仁昌主管安新的工匠建設工作,現在還在忙碌著安新鎮城的建設,和各條道路的修築。

李毅出門迎接,讓趙仁昌坐下,為他倒好茶水。

趙仁昌看著李毅道:“小恩公,老漢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跟你商量,所以特意前來。”

聽到趙仁昌有事要找自己,李毅笑著道:“趙老,您老有什麽事情盡管說。”

趙仁昌道:“安新日益興旺,從商之人很多,學習工匠技藝之人也不少,但是我主管的教育和衛生兩司,卻並沒有多少人加入,這倒是一個問題,所以請小恩公想想辦法。”

李毅聽了明白過來,安新繁榮主要依靠工業和商業,所以當工匠、從商之人最多,剩下的就是各種主事,去小學當教師的倒是並不多,當醫生的更是少了。

對於這種情況,李毅也十分重視。

要知道安新工業今後要想繼續發展,不僅僅需要熟練的工匠,更多是需要研究人才。所以安新小學、中學、大學體係的交予,分別是通過小學提升識字率,通過中學培養工業和商業人才,通過大學培養研究人才。

而衛生司也是十分重要。要知道每年大災之後,就是嚴重的瘟疫,更不要說良好的衛生條件能夠提升百姓的壽命,減少財貨的損耗,所以培養許許多多專業的醫生,也是十分重要的。

李毅看著趙仁昌,道:“趙老,這件事你沒有向鄉老院提過嗎?”

趙仁昌苦笑著道:“何嚐沒有提過,我已經提了三次了。但是大家都覺得商業興隆,工業發展才是最主要的,安新的教育和衛生倒是沒人重視,所以並不打算傾斜人力和物力。”

李毅聽了道:“趙老,他們這等言論必然是不對的,你不用放在心中。”

趙仁昌見李毅這般支持自己,稍稍有些吃驚,歡喜道:“小恩公也是這麽認為?”

李毅點頭道:“教育和衛生乃是我安新之本,絕對不能有半點差池。”

趙仁昌道:“可是現在兩司人力不足,很多識字斷文之人都想進其他司做個主事,並不願意經過培訓當教師和醫生。”

李毅想了想,道:“安新的人沒有願意的,難道安新之外的人也沒有嗎?”

趙仁昌被李毅這般提醒,猛然醒悟過來,滿臉興奮的看著李毅道:“小恩公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司可以去安新之外招人?”

李毅點點頭,道:“安新主事隻能由安新之人擔任,但是教導之師和醫治先生倒是不用這般嚴苛,趙老可以帶著兩司主事去往安新之外的地方招人,若是他們願意來安新,隻要幹滿三年,就能獲得安新戶籍,這三年之中,每月月例三兩,年末福利與其他教師相同,隻不過沒有功績而已。”

趙仁昌道:“這倒是一個解決辦法。”

商量完這件事,李毅送走趙仁昌,又專門去和老族長商議。

現在安新大小事務還是老族長管理,李毅覺得還是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老族長,讓老族長支持趙仁昌才好。

老族長對於李毅的打算並不理解,他道:“如今安新雖然富裕了,但是也沒能這般養著教師和醫生。要知道就算是豪紳世家,也不見得所有子弟都上得了學,更不要說是免費讀書了。安新每年花費這般多錢糧辦學,讓每戶將五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孩童全都進入學堂,本來就少了許多的勞動力,這樣下去,不是會浪費更多的支出嗎?”

李毅明白,安新做的事情很多都是前所未有的,正是這樣,無論是安新百姓,還是老族長、張錢一等人,都會有些不理解。

他們對於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並不強,很多事情隻停留在付出上麵,並不明白興辦教育,普及衛生對於安新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李毅隻能好言相勸,將自己興辦教育的想法好生的和老族長交流。

技藝的進步和科學的發展,都需要教育作為基礎,不然安新今後的發展定然會碰到極限。而衛生條件的改善也將會為安新提供更加穩健的環境。

老族長並不是一個革新之人,但他也不是一個保守之人。

作為帶領流民逃荒的族老,老族長明白在困境之中墨守成規隻可能使情況更加糟糕,但是在良好的情況下,他又極容易滿足,不想改變,害怕改變將會破壞現在的安定。

李毅的建議對於安新發展一直都有很大的幫助,老族長對於李毅的看法不認同,但是他相信李毅。

好不容易說服了老族長,李毅傍晚時分又去了安新鐵旅的營地。

徐才厚早早的等候,見到李毅進來,連忙起身迎接。

李毅走進來,道:“今後安新的情況你也多多照看著,得到的消息先轉給我,等待我的指令行事。”

徐才厚被李毅接二連三的敲打,如今已經老實很多。

他將一份文書遞給李毅,恭敬的道:“旅帥,這是你讓我查的事情,已經調查明白了。”

李毅接過來,看了兩頁,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徐才厚道:“不出旅帥所料,勳貴們手腳確實不幹淨。他們從安新提取貨物之後,並沒有按照約定的售賣,而是多方倒賣,坐地起價,影響十分不好。”

李毅皺著眉頭道:“薛濂死了之後,勳貴們還有什麽動作?”

徐才厚道:“薛濂死了之後,這件事由成國公朱家的庶子朱純明管著,他為人比薛濂還不如,貪財好色,強取豪奪,是個紈絝子弟。”

李毅聽到是成國公的庶子,眉頭一皺。現在大明的公爵分別是魏國公、定國公、成國公、黔國公、英國公,他們是大明勳貴的領頭羊,雖然經過兩百多年已經沒什麽人才,但是仗著手下的田產陰澤,還是權勢滔天。

李毅想了想,道:“這個朱純明最近有什麽動作?”

徐才厚道:“如同公子所說,他們確實和山西晉商搭上了線,開通了去往蒙古的商路,倒是賺的盆滿缽滿。至於海上的生意他們也沒放手,將安新商品運往朝鮮和倭國,聽說他們打算開辟一條商路,能夠直接和東虜通商。”

李毅想了想,道:“勳貴們這般貪財,常吃以往,定然會東窗事發。到時候他們有爵位在身,自然是能當過一劫,但是我們卻不能陪他們冒這個險。”

想到這裏,李毅道:“我讓你首級的證據,你可是收集好了?”

徐才厚連忙道:“朱純明的賬本都在登州,勳貴們的船隊也停泊在登州。”

李毅道:“既然如此,你我去登州一趟,會一會這個朱純明。”

自從袁崇煥建議崇禎皇帝撤銷登萊巡撫之後,登州萊州已經沒有巡撫,由袁崇煥代管。

而安新貨物運往海外,皆是由登州碼頭出海,運往日本和朝鮮。

而因為安新沒有船隊,所以兩條上路其實全都由勳貴們把持。

李毅他們去往登州,自然是去拜訪朱純明。

自從薛濂卷入與毛文龍的關係,被殺之後,現在朱純明代表勳貴和安新溝通,兩方之間安新提供貨物,而勳貴負責運出海外銷售。

但是商品出海,船隊也是勳貴的人,安新對於海外情況其實並不了解,更不要說把控了。

李毅本以為上一次薛濂被殺之後,勳貴們能夠老實一段時間,現在看來,金錢的貪欲是無休止的,勳貴們根本不願意放棄這麽大的利益,所以還是和東虜勾勾搭搭。

他們作死,李毅可是不想陪葬。

李毅想要一勞永逸的擺脫掉他們,不要被這群豬隊友給坑了。

到了登州,朱純明派人迎接李毅,好生招待。

兩人到了三天,卻是連朱純明的麵都沒有見到,這等怠慢,徐才厚也不由動怒。

李毅不想在登州浪費時間,他明白朱純明仗著成國公的權勢,這才敢怠慢自己。

所以立刻下令,登州所有安新貨物不再運往碼頭。

安新的貨物一斷,朱純明就坐不住了,派出一個家仆前來詢問。

李毅親自前來登州,朱純明不僅不露麵,還派一個家仆前來興師問罪,李毅對於這幫勳貴僅剩的耐心也被磨光了。

那家仆乃是朱純明的書童,是成國公府的家生子,自視過高,見李毅居然並不買賬,冷喝道:“李子正,你不要以為手裏握著貨源,就能夠放肆。隻要我家爺一句話,今後這大明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李毅看也不看這個家生子,冷聲道:“讓朱純明親自過來。”

家生子還想說話,朱齊龍走上前去,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家生子滿臉痛苦的閉上嘴巴,還沒回過身來,就被朱齊龍抓住脖子拽起來,扔到了外麵。

徐才厚見到李毅這般粗暴,不由低聲道:“旅帥,我們這麽做可能會得罪成國公。”

李毅冷聲道:“那又怎麽樣?”

徐才厚道:“成國公外強中幹,我們倒是不怕。但是勳貴之家都是抱團,若是他們聯手,就是皇上都無可奈何,公子這般做,太過著急了。”

李毅冷笑道:“勳貴之家,他們如果安生的在京城當被圈養的肥豬,自然是誰也動不了他們。可惜他們這次過得太過分了,已經觸及到皇上的逆鱗,那就是自尋死路。”

徐才厚聞言驚聲道:“難道旅帥將這件事呈遞給了皇上?”

李毅道:“錦衣衛同知陸長風兩天後就會趕到,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找出朱純明的賬本所在。”

說完看著徐才厚道:“讓你在登州的人手不要輕取妄動,這次治理勳貴乃是要事,容不得一絲差錯。”

徐才厚連忙低頭道:“屬下明白。”

到了傍晚十分,朱純明終於難奈不住,乘坐著轎子,親自來見李毅。

李毅也不為難他,在房內見了他。

朱純明穿著華麗,在兩個紋著紋身的壯漢保護下看著李毅。

“子正兄,這件事你可是做的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單單拖延這幾個時辰,我就會有多少的損失。”朱純明居高零下的看著李毅。

“安新商會今後的貨物不會在提供給你。”李毅並沒有理會他,直接道。

朱純明聞言猛然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像是毒蛇一樣看著李毅道:“你敢。”

但是回應他的是一雙淡漠的眼神,李毅看著朱純明,笑著道:“怎麽,朱兄要威脅我?”

朱純明冷聲道:“李毅,我看你是家大業大,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安新商會能夠有今天,要不是我們勳貴幫忙,你們如何能夠這般的順利。我們能夠成全你,也照樣能夠毀了你,你可明白?”

李毅點點頭,道:“安新商會的店鋪能夠開遍整個大明,確實有你們的幫助,若不是你們靠著爵位買通官府,壓製當地富戶,安新商會斷然不能做的這般的順利。”

聽到李毅承認,朱純明的臉色閃過一絲鄙夷,道:“那你還敢這般放肆?”

李毅笑著道:“但是很可惜,我們當初的合作如今已經不太適宜,安新商會各個店鋪也在各地紮下了根,商路也已經打通,朱兄,現在的安新,已經不需要你們。你們的存在,隻會給安新商會帶來很大的隱患。”

“放肆。”朱純明大喝一聲,冷冷的看著李毅道:“你這是過河拆橋。”

李毅搖搖頭,道:“如果你們能夠答應我,停止和東虜的接觸,我們還能維持現狀。”

“東虜?什麽東虜?”朱純明深深的看著李毅,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道:“東虜乃是反賊,我們如何會和他們接觸,李毅,你這是向栽贓嫁禍。”

李毅看著朱純明,站起身道:“這樣看來,你並不打算接受我的條件。”

朱純明冷聲道:“李子正,你並不知道勳貴們的權勢到底有多強。就算當今皇上,也是英國公出力,才能順利的繼承大統,你和我們作對,隻會自取滅亡。”

李毅毫不畏懼的道:“朱兄,你們這幫勳貴們權勢確實強,但是事到如今,你們都沒有明白這些權勢來源於什麽,在你們超出界限之後,你們就失去了自己手中的權勢。”

朱純明聽不明白李毅的話,他隻當李毅還在嘴硬,不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好生看看,最後是誰服軟。”

朱純明氣勢洶洶的離開,徐才厚看著李毅,道:“旅帥,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

李毅道:“朱純明性子高傲,有自恃勳貴的身份,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今天必定會想辦法對付我們,不得不防,你讓登州的安新人馬做好準備,若是發生什麽變故,必然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而朱純明返回宅子,怒火不歇。

他大發雷霆,揚言要好好教訓李毅,讓他知道勳貴的厲害。

旁邊的家生子馬三也被李毅一頓收拾,現在胸口還是疼痛,自然是懷恨在心,他想了想,道:“三爺,這個李毅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我們要是和他硬拚,可能占不到什麽便宜。”

朱純明道:“可是安新貨物一旦斷貨,我們將會損失多少銀子?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逼李毅拿出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