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有著鐵廠,一旦被建奴奪取,就能補充兵甲武器,這樣一來,原本就凶悍的建奴戰鬥力定然上升。
趙率教心中焦急,率領大軍一連行進三個晝夜,抵達了薊州鎮的駐地三屯營。
趙率教今年已經六十歲高齡了,一連行進三個晝夜,也身體也是受不了,隻能強忍著身上的病痛,卷著披風催出大軍加快速度。
這時候親衛帶著一支騎兵飛馳而來,見到趙率教,立馬道:“大帥,王國彥不肯放出營房,讓我們入住。”
駐守三屯營的是總兵王國彥,此時朝廷混亂不堪,根本沒有人主持大局,所以離遵化更近的王國彥自然是隨心所以,故意刁難趙率教這個袁崇煥的愛將。
趙率教乃是平遼將軍,在軍中威望很高,聽到王國彥不讓他手下的疲憊之師入營休息,勃然大怒,道:“王國彥想要幹什麽?難道不知道形勢如何緊張,居然敢這般胡鬧。”
親衛見到趙率教發怒,道:“王國彥說我們關寧軍都是富得流油,想要好好休息,就去住客棧。”
聽到這句話,趙率教更加的憤怒。
他們關寧軍因為有袁崇煥在,相比於其他的營兵自然是富裕不少,平日裏他們羨慕嫉妒也就算了,現在是什麽時候?是國難當頭的時候,他們居然還這般嫉恨。
趙率教看著身後疲憊前行的軍隊,心中略有不忍,但是眼下他還要趕去解救遵化之圍,根本沒有時間和王國彥爭鬥,隻能讓大軍轉向西行。
大軍本以為到了三屯營就能夠休息,沒想到還要繼續行軍,不由怨聲載道。
好在趙率教乃是老將,威望很高,這些關寧軍隻是發些牢騷。
一路西行之後,趙率教下令大軍紮營,補充體力。
大軍在寒冷的冬季紮營休息,因為疲憊,營房紮完之後他們倒頭就睡,等到第二天早上,很多人都染上風寒,隻能煮了一些米粥喝下,然後還要繼續冒著寒風趕路。
終於,大軍緩緩靠近遵化城,這時候王國彥的軍隊處在趙率教三裏外,兩支軍隊加在一起足有七千人馬,對上阿濟格和嶽托率領的五千人,在數量上還占據優勢。
大戰在即,趙率教害怕因為營房的事情,王國彥會心中忐忑,不敢與自己一心作戰。所以他帶著親兵去往王國彥的軍營之中,想要借口誤會,商討接下來如何對付建奴。
一隊騎兵飛快的奔馳到王國彥軍營前,雖然打著旗號,但是王國彥營地並沒有放行,而是讓他們在門口等著。
趙率教乃是軍中大將,如今居然被王國彥這般輕慢,隨行的親衛都是怒氣衝衝。
趙率教心中自然也有怒氣,但是他為了大局,還是忍了下來,讓親衛不要發牢騷,好生的等待。
不一會,王國彥從中走出來,看到趙率教隨意拱拱手道:“趙將軍來此,有何貴幹?”
見到王國彥神情冷淡,趙率教也是死心,直接道:“我們兩軍解遵化之圍,自然要好好商議,有個章程才是。”
王國彥聞言冷笑道:“趙將軍可是玩笑了,你才是奉命解遵化之圍,我得到的軍令,隻是幫助守城,保住遵化不失而已,緣何將事情投到我的身上來了。”
趙率教聞言道:“王將軍,就算你要守衛遵化城,也需要擊退阻攔的建奴,既然如此,我們兩人若是聯手,就能有些勝算,立下戰功。”
聽聞戰功兩字,就算是王國彥也是心中微動。
但是他知道建奴不是好對付的,當下道:“趙將軍可是有了把握?”
趙率教知道要解遵化之圍,必須要挫敗建奴的銳氣,他想要王國彥幫忙,道:“把握有了五成,若是王將軍肯幫忙,就能有七成把握,擊退建奴。”
聽到趙率教這般的堅定,王國彥也是心中一動。
想了想,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次。明天對陣,我軍會為你護好左翼,隻要戰局有利,我自然會出兵協助。”
趙率教並不放心,盯著王國彥道:“明日戰局定然焦作,到時候就是拚雙方毅力,還望王將軍定然咬牙堅持,不要後撤。”
王國彥並不在意,道:“我自然明白。”
趙率教聞言隻能率領親衛離開。
趙率教派遣夜不收勘察地形,得知遵化東邊的梨河適合建造陣營之後,下令營中將士,加緊修築營防。
趙率教軍令傳下後,眾軍一起動手,就地挖壕修牆。
首先的,繞著營地外圍一百幾十步,先挖壕溝,壕溝挖起的土,就地砌成土牆。主牆大半人高,可以掩護火銃手,弓箭手射擊便可。密密麻麻的軍士們還去河裏挑水,澆土牆上,使之成為極為堅硬的冰牆。
寒風刺骨,很多軍士的手都是凍得青腫,嘴唇臉蛋,也是高高腫起,鎬子用力揮凍得堅硬的土地上,隻能擊出一道淺淺的坑洞。幸好紮營之地靠近河邊,象如此堅硬的地麵還是較少,挖壕修牆較為順利。
雖然天氣惡劣,但是因為大敵將要來臨,趙率教等將領又親自激勵,軍卒們幹活還是很快的。趙率教雖然不至於親自舞動鎬子刨土,但卻一直頂著冷風在旁邊巡視,使得軍卒不敢鬆懈。
土牆之間,留出許多空位,或放置火炮,或供營內軍士出擊。土牆的前方,同樣挖了諸多不連貫的壕溝,挖出的泥土,同樣砌成半人高或是小半人高的小牆,用水澆上,使之堅硬無比。
趙率教在正麵布置了五門佛郎機火炮,十門虎蹲炮,火力強大。這些火炮,都是可以快速移動,哪一麵需要火力支持,就可以快速推到哪一麵去。
除了陣地外圍依靠木盾和土牆修築工事外,趙率教有挖起了壕溝,用來抵擋建奴的騎兵。
勞累了一個半日,一個簡單粗糙的防禦工事總算是修築好了,軍卒也是疲倦,趙率教下令全軍生火造飯,很快防線營帳各處炊煙嫋嫋,但是一連趕了五六天的路,馬上就要大戰建奴,軍卒們士氣並不高昂,全都沉默著喝著稀粥,嚼著麵餅。
大冷的天氣,又是勞累過後,吃的東西卻隻能騙騙腸胃,軍卒們都是有些抱怨,但是趙率教隻能配出將官安撫,根本沒有足夠的肉湯用來提升士氣也沒有銀子賞這些勞累的軍卒。
吃飯的時候,明軍的夜不收狂奔回來,接著旗手也是傳來旗號,陣地的對麵,發現大股的建奴騎兵。
接著大地隱隱顫動,然後是劇烈抖動起來,一條黑線從遠處浮現。數不的建奴騎兵狂奔而來,黑壓壓無邊無沿,他們放馬狂跑,鐵蹄的聲音震得各人內心隱隱顫動。
看那飄舞的旗海,無邊無際的戰馬,趙率教長吸了一口氣。看這架式,對方都是全副武裝的披甲兵,這場仗,看來要無比凶險了。
趙率教望了望左翼的方向,心中微微一沉。
大地似乎一直抖動,望眼周邊如海一般圍上來的建奴大軍,軍卒們都是臉有驚容。
趙率教也是神情凝重。
大股煙塵飛散開去,露出搖曳的旗幟,身穿各樣甲衣的建奴騎兵緩緩布陣,他們聚三裏外,看上去密密麻麻一大團,但是事實上隻有五千人左右。
後金軍中的號角響了起來,就見各營密密麻麻的人馬出來,黑壓壓的向趙率教陣營湧來。
建奴終於要開戰了。
所有的人都是十分緊張的望著麵前的大軍,趙率教來到防線中間,對著陣地周圍的明軍大聲激勵道:“富貴險中求,今日若能擊潰建奴,本官自然會向督師要賞銀官位,厚賞你等。敢有不力戰者,殺無赦。”
後金步騎徐徐前行,漸漸逼近明軍陣地,黑壓壓的旗號隨風翻滾著,他們越來越近。
雙方距離二裏時,潮水般的建奴陣營停了下來,號角聲響起,他們的陣形分開,無數密密麻麻的盾車推了出來。那些盾車中,前麵一排排,是那種精良的盾車,有車輪,有擋板,裹著厚厚的牛皮,潑上了水。後麵的盾車,則用粗木捆紮一起,成為粗糙的木盾。
密密麻麻的建奴輔兵跟役推著層層的盾車、木盾上來,他們身後,跟著黑壓壓的弓箭手。隨後又跟著密密層層的各旗重甲,手持大盾,右手上握著粗重的短兵器。後又是無數胯騎駿馬的建奴馬步甲與巴牙喇兵。
明軍軍卒嚴陣以待,看那些密密層層的後金盾車,可以想象等會將有一場惡戰,各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後金又行了一裏,明軍中軍如巨雷般響動,一陣陣炮彈的呼嘯,往後金營地中而去。這個距離,趙率教軍中的佛郎機炮己經可以打到,隻需高高仰起炮口便可。
呼嘯聲中,一個個滾燙的數斤重鐵球砸落,炮彈或是砸進後金盾車中,或是砸進後金人群中,堅硬的地麵蹦跳翻滾,直接帶出一條血路,一個個後金兵慘叫滾倒地。
後金的盾車與士兵陣列實是太密集了,想打不中都難。
親兵營那些炮手,在自己炮隊隊官的指揮下,從容不迫地開炮,裝彈。這些炮手平日督師趙率教精心供養的,平日的訓練也是經常進行。雖然他們的發射成果趙率教並不滿意,不過已經能夠給予建奴很大的壓力。
每門炮旁的炮手不斷用開炮,一輛輛後金盾車被打爛,陣列中的八旗兵血肉橫飛。
明軍猛烈的炮火,讓一步步靠近而來的後金陣營中起了一陣陣**,似乎身旁的盾車絲毫不能帶給他們安全。不過在清軍將領的彈壓下,還是不斷前來,很快便進到距離明軍陣營四百米。
看著仍是密密層層上來的後金盾車,虎蹲炮被帶了上來,黑壓壓地炮口對準了角度。
“放!”
如一聲聲巨雷炸起,明軍營地騰起一股股濃厚的煙霧,鋪天蓋地的火箭呼嘯著,帶著煙火軌跡,有如驟雨疾風般向整個後金陣地撲去。
後金傷亡越來越大,陣型開始散亂。但是他們都是勇猛之人,就算如此也是一直向前,想要衝進去和明軍廝殺。
奴賊還沒衝到陣前,就被打的陣型鬆散,趙率教臉上露出笑容,這波打擊,就能大挫建奴的銳氣。
“不會是袁崇煥訓練出來的關寧兵,確實比一般的明軍要強一些!”阿濟格感歎道。
嶽托也點頭道:“雖有大量的戰車遮擋,不過勇士們還是傷亡不小,明軍的火炮太猛烈了。幸好我們也繳獲了大量的明軍火炮,俘虜了不少明國炮手,正好派上用場!”
阿濟格緩緩點頭,他傳令部下:“將火炮拉上去,讓勇士們繼續迎上去,接著試探!”
“放!”
麵對那些繼續迎上來密密的後金盾車,明軍將官聲嘶力竭的喝令開炮。
明軍中軍陣前大股硝煙騰起,十五門火炮又是齊轟,震耳欲聾的炮響中,又是幾架後金盾車被打翻地,餘者的炮彈,是跳開一道道血路。
正這時,忽然看到後金陣中推出了多門火炮,雖然大部分是土炮,但也有兩門佛郎機炮。
後金中竟然也有火炮火箭,大大出乎明軍軍卒的意料之外。
後金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炮響,接著如雷的火炮彈呼嘯往明軍營地中砸來。
明軍好多軍卒直接被炮彈打飛出去,慘叫連連,血肉橫飛。
趙率教穩住嘶鳴的戰馬,看到身旁的軍卒不斷被跳躍的炮彈打中,血肉模糊,斷手斷腿。甚至有一個長槍兵,直接被一顆斜掃的炮彈帶飛去頭顱,無頭的屍身噴出一道道血霧,轟然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