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囚禁

美人隔雲端,本是極美的優雅,可是隔著一地稀粥,便成了華美長袍上虱子,無言裏,皆是碎了一地的尷尬,常青又哄又嚇,好容易哄得佳人張嘴,最後卻又成了笨拙的注腳,低頭望著那斷了勺子,恨不得立時把李元抓來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隻是如今誰也不能恨,抬頭望著少‘女’,見其消弭了那極怒,閉了眼,仿佛不想看到他,鬆了口氣,忖了忖,把她的椅子一起抱到了不遠處,找抹布把那桌子擦幹淨,把那碗粥與勺子一起扔掉,又擦了擦地上的殘渣,心裏忽然慶幸,這房子幸虧是自己親自找的,否則按照李元這貨的‘性’子,不塌了都算對得起他!

做完這些,常青見那抹布已經髒了,走出院子扔掉,猶豫著是不是要找個婆子丫頭來伺候,可是他現在做的都是極秘之事,天子腳下,京城不遠,一旦泄‘露’,不堪設想,因此還是決定自己來做,正好也……也可以離她近些。

正屋的陽光,盛開的寒冷的冬日,便顯得格外的暖心,碧藍晴空下的小院牆角,搖曳著怒放的月季與秋菊,算是李元替他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常青怔怔地望著那姹紫嫣紅,忽然想起那個雪夜,她與她表哥並肩而立,金童‘玉’‘女’,情深意切,眷眷情深……

那聽不懂的詩詞歌賦,和他怎麽也闖不進去的世間……

常青那已經安然的心,忽然又緊緊縮緊了,冷哼一聲,轉過身走到廳堂,端起另外一碗粥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走到少‘女’跟前,抬起她的頭,捏開她雙頰,‘吻’了下去……

謝嫻閉著眼不知他要做什麽,忽覺得嘴裏多了東西,怔了怔,腦袋”嗡“地一聲,還沒想來得及想,便被他捏了下去,想到他方才讓自己咽下去的東西,隻覺羞愧‘欲’死,茫茫裏又有些後悔,若真的不能死,方才自己吃飯好了,省得……

這麽想著,見他又俯了上來,便甩開頭想推開他,誰知他擰著眉,死命捏著她的臉,‘逼’著她又吞下了去,謝嫻想也不想,伸手就是一個耳光,睜開眼,凜然地望著他。

常青此時的神‘色’再也不是早上的溫柔深情,英俊絕倫的麵上忽然染了往日幾分‘陰’戾,仿佛很生氣,又象是賭氣,哼了一聲,撲了上去堵住她的紅‘唇’,一隻手摁住她掙紮的雙臂,另外一隻手卻伸進了她的衣襟裏……

經曆了昨夜的折磨,謝嫻以為自己什麽都看淡了的,誰知還是高估了自己,這明晃晃的朗朗乾坤,出身教養與本‘性’,都比趁著他一舉一動的羞辱,她惡狠狠地向那嘴‘唇’咬去……

常青正神魂‘**’颺,忽覺得嘴‘唇’一痛,呼啦啦被咬出血來,踉蹌倒退兩步,冷冷地望著她。

她也望著他,眉眼裏全是不屑,是不屑,仿佛看穿了他的卑怯的內心,高高在上,俯視而下,隔著的,不是盈盈一水間,而是咫尺天涯的鴻溝……

或許是被這不屑‘激’到,一股憤怒漸漸淹沒了常青,他不想等了,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證明他對她的擁有,走到她跟前,一把抱了起來,不顧掙紮摁在了‘床’上,惡狠狠地壓住她……

男‘女’之間隔著那層紙,若是隔著,便永遠隔著了,若是戳穿,一切變成了理所當然,隻是男人畢竟深愛,又是白日清醒時刻,‘吻’到了淚水,又見了那一片又一片未曾消退的青紫,便住了手,見少‘女’蹙著眉頭,淚水蜿蜒而下,微微合著的眼臉裏,透‘露’出對羞辱的極大痛苦,遲疑半響,終於心軟,給她穿上衣服,撫‘摸’著她的臉,道:“你幹嘛這麽擰呢?”

少‘女’不答,閉著眼睛。

常青撫‘摸’著她的發髻,用帕子給她擦著淚,不知為甚,眼前卻總是晃動著冰天雪地裏的那梅‘花’,那樣美奐美輪,卻是烙在他心裏的傷疤,仿佛就是他們之間的天差地遠的明證,痛到極處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她終於成了他的‘女’人,他便要去彌補,去撫慰,去重新來過……

沉‘吟’片刻,他站了起來,把她抱到了椅子上,搬著那椅子出了正屋,在那月季與秋菊之前停下。

謝嫻本來死心絕望,卻覺得他忽然停了下來,不知他要做什麽,恍恍惚惚被抱著出了正屋,明媚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過來,映亮了前麵的種種,情不自禁睜開眼,月季‘花’映入眼簾,腦袋“嗡”地一聲,恍惚裏,時空錯位,便是那一日,娘言笑晏晏,清風吹過,那絕美的麵容帶著絲絲愁容,撫‘摸’著她的發髻,淡淡道:“嫻兒……”

她的嘴‘唇’忽然急速抖動起來,許久許久,抬起頭望著常青,喃喃道:“常青,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他把一切都毀了,她的人生,走到半途,被他攔腰砍斷,戛然而止。

常青聽她忽然對自己說這話,心頭湧起一絲絲酸澀,靜靜道:“那你為什麽要嫁給別人?”

“我從來沒說嫁你……”謝嫻一字一句咬著牙道。

“我想要你就行了!”常青抿著嘴道。

謝嫻抬起頭,映著陽光的閃爍,望著眼前的男人,墨黑的長發吹佛著他的臉,英俊的臉上全是一片決然,表示著他的不顧一切的執拗,多年曆練的錦衣衛指揮使,竟忽然變得象個……象個任‘性’的孩子……

他是她人生裏突如其來的意外,本來以為可以把它細細包裹好,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誰知他竟如此任‘性’,滔天之禍,欺君之罪,權貴之傷,竟如此不顧一切,如此不顧一切地,瘋狂……

一切……戛然而止,戛然而止……望著那月季‘花’,謝嫻眼淚蜿蜒而下。

常青靜靜望著她的淚水,告別,總要用眼淚來表示不舍,既然開了口,便是轉身,他走到牆邊,俯下來,把那月季‘花’掐下,攥著她的手平攤開,輕輕放了上去,浩劫也罷,滔天之禍也好,他都會拖著她走,不管怎樣,他們隻能如此,也隻能如此了……

那朵‘花’帶著輕微的刺,撓著謝嫻的手心,不像小時候那般痛,因為……她已經長大了,一瞬間,謝嫻忽然想嚎啕大哭,卻拚命忍住,失態,對她的教養來說,是一種不可損傷的羞辱,再怎樣痛,都要姿勢優雅,她緊緊握著椅子,低下了頭,隻任由那淚水點點滴滴打濕了嶄新的留仙裙,泛起的皺褶是她不可追回的前生今世,愛,本以為隻是意外,誰知,竟是一輩子的劫難。

常青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許久許久,見那陽光撫‘摸’著她的睫‘毛’,終於不再掛著晶瑩,才輕輕開口,道:“你表哥,沒死。”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並不吃驚。

常青本來以為她反應劇烈,沒想到如此鎮定,不由又重複道:“他沒死。”

她這才抬起頭,麵上帶著苦笑道:“常大人要我的身和心,怎麽可能讓他死?”語氣裏帶著淡淡的酸澀,與絕望。

常青一怔,忽然笑了,她還是那麽聰慧,那麽聰慧,玲瓏心竅,男人都算計不過的‘女’人啊,說真的,他都是有些怕了的。“他確實被我的手下救了。”他輕輕解釋道:“現在已經送回了宋家,這幾日他們正在京水河撈你的屍體……”

“大人別告訴我,你殺一個人做我的屍體。”她忽然截住他的話,臉‘色’變得煞白,這種事情,常青做得出來!

常青沒有說話,隻把眼眸看向了地麵,月季‘花’的影子在風中搖曳,她穿的是他珍藏她的繡‘花’鞋,鎏金的緞麵,隨著裙擺一下下地晃動。

“常大人答應我。”她抬起頭,顫聲道:“別作孽了。”

常青依然沒有答話,這不是一件可以心慈手軟的事情,找不到她的屍體,謝家宋家都不會罷休,那位宋公子也不會輕易放手,她就永遠存在著離開的可能,他……不敢冒這個險。

“常青……”謝嫻嘴‘唇’微微發抖,道:“你要把所有都毀了嗎?”

常青猶豫了許久,走到那椅子跟前,俯下來,伸出了手,她沒有動,他便看著她,她卻不看他,隻低著頭望著他的衣襟,常青歎了口氣,知道自己急不得,隻得把她摟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撫‘摸’著她的發髻,道:“你若是逃走了怎麽辦?”

謝嫻閉上了眼,微微蹙著眉,似乎不願與他這樣親密。

“好。”常青見她這‘摸’樣,咬著牙道:“我答應你,不殺人做屍體,找個病死的如何?不過……”他緊緊摟著她道:“你若是逃走了,我就殺了你父親。”語氣裏雖然不帶‘陰’森,卻是決絕的,不容置疑道:“事已至此,千刀萬剮,我也決不放手,天上地下,碧落黃泉,也要一起,在一起……”

謝嫻沒有說話,靠在常青懷裏,手裏的月季‘花’被她捏得太急,浸了一手的血,便宛如他們之間的愛,鮮血淋漓,遍體鱗傷地,‘豔’‘豔’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