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當一個朝代新建立的時候,皇帝為了安撫那些與自己一同打天下的手下,通常都會大肆分封,比如說大將軍藺斂,南軍大將鄧橫,都是這樣從平民到將軍。

文官卻不同,文官的來源通常是前一個皇朝的叛變者。就像梁洪烈起義,雖然曆時不過兩三年,可是期間的辛苦卻不是文官能夠忍受的,所以一直到後期,梁洪烈基本上已經快打進京城了,才陸續有文官來投靠。等他登基之後,手下的文官大多是世家推舉,直到後來才有新科出身的文官。

一邊是跟著自己打天下的忠心手下,一邊是看著前朝不行了才投靠的牆頭草,梁洪烈對文官的不待見也不是沒理由的。

大梁國的文官係統,梁洪烈的人隻有三分之一,剩下的秦家占了三分之一,豐家和陳家占了三分之一,看似賀家一分都沒有,可是賀家卻幾乎統領了大梁國的整個教育係統,賀家書院在大梁國有十幾個分院,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文官在出仕之前,都在賀家書院讀過書,可以說,賀家書院是大部分文官的母校。

現在母校有難,一個月之內,十幾個賀家書院的分院被砸了,曾經的先生被打了,京城眼皮子底下這個總院幹脆被燒了個一幹二淨,真是想假裝看不見都不行。

賀家書院一開始被砸的時候,文官們也很糾結,不管不顧似乎說不過去,可是如果要管的話,又怕得罪皇上。

從藺斂開始,皇上對藺家的寵信已經讓所有的世家不滿了,試問哪朝哪代有武將能領兵在外二十多年的?等到了藺秋這裏,他成為太子妃還沒半年,就因為他設計的水車被貶了好幾個文官,之後又因為他,趕走了各世家送進宮的秀女,太子失蹤的時候,更是打破後宮不得幹政的祖訓,讓他直接管理北陌縣……到最後,甚至把剛出生的小皇子交給他照顧。

一樁樁一件件,文官們都記得一清二楚,憑他們的頭腦,自然可以分析的出來,皇上對這個太子妃簡直是無底線的寵愛和照顧。

這次流言起來的時候,也有文官試探的在朝堂上提了幾句,結果立刻被梁洪烈大發雷霆的痛罵,甚至還有人因此而被貶,所以聰明的文官都沒參合進去,隻敢私下裏議論幾句。

可是現在發展成了這樣,文官們就算想當鴕鳥也不行了,京城的賀家書院就在城外不遠,因為書院的位置在一大片樹林裏,被燒的時候把旁邊的林子也燒著了,在京城裏都能看到那個方向的火光,真是連天空都是一片火紅。

因為火勢太大,一開始人們隻急著救火了,等事後再想找放火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文官們,凶手找不到了,可是凶手們為的卻是太子妃,這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找不到凶手,咱們就彈劾太子妃,甚至彈劾太子。

梁洪烈坐在龍椅上,微眯著雙眼,看著下麵蹦來跳去的文官們,就像在看一群吵鬧的鴨子,他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鴨子的聲音再大又能如何,還不是逃不過最後的那一刀。

吏部左侍郎陶景在曆數太子妃十大罪狀之後,一臉正氣的說:“臣請皇上為國家計,為百姓計,廢了太子妃,為太子另選賢淑女子為妃。”

“好一個為國家計,為百姓計。”梁洪烈的聲音雖冷,卻沒有發火,而是說:“那麽陶愛卿可否教朕,朕該為太子選誰家女兒為妃?”

一個“陶愛卿”把陶景叫得全身發寒,嚇得他連忙跪倒在地,說:“臣不敢,這甄選秀女的事情,還要問禮部孫尚書。”他不過是被推出來的,彈劾太子妃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隻希望皇上不要怪罪,連忙把皮球踢給了孫暢。

孫暢一臉踩到狗屎的樣子,自己老老實實的站在這裏一句話沒說,怎麽就躺槍了?想到那個剛剛給自己生了個外孫的女兒,孫尚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麵的話要是說的不好,得罪了皇帝事小,要是得罪了自己女兒,後果可是很嚴重,想想自己被抄沒的私房錢和小酒窖,再想想自己在外麵偷偷納的小妾,孫尚書打定主意千萬不能開罪太子妃。

將皇上還真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孫暢無奈的出列,說:“皇上,最近臣一直在安排過年時的豐收祭禮,所以一時間記不起來了。不如等臣把豐收祭禮安排好了,再把秀女的名單呈給皇上。”

他說到豐收祭禮,讓所有人都是一愣,一些彈劾太子妃的大臣們更是臉色大變。

大梁國的豐收祭禮並不是每年都辦,因為豐收祭禮需要大豐年,在糧食收下來之後,由各地的耆老聯名上書,請皇上主持豐收祭禮,以感謝蒼天大地的厚愛,祈求來年還能有這樣的豐收,一般來說,這也是對皇帝的一種認可。

梁洪烈登基之後,一共隻辦過兩年的豐收祭禮,這也是沒辦法,大梁國山多耕地少,國庫裏的糧食都不夠用,更不要說老百姓了,能吃飽飯已經不錯了,還辦什麽豐收祭禮啊。

可是因為水車和梯田的推廣,耕地麵積大大增加,連續兩年的豐收,讓老百姓不僅吃飽穿暖,還能有了餘糧,今年大部分的地區都又耆老上書,請求皇上舉辦豐收祭禮,最有趣的是,很多上書都加了幾句對太子妃的祝福,甚至有地方的耆老請求皇上帶上太子妃一起舉辦豐收祭禮,還有地方稱太子妃為土地娘娘,認為自家的豐收都是太子妃的恩賜。

這時候孫暢提起豐收祭禮,無疑是從側麵支持了太子妃,你們給太子妃立了十大罪狀,我隻一條,沒有太子妃就沒有今年的豐收,足夠把你們都給打下去了。

梁洪烈聽得心懷大暢,武將那邊更是樂得牙齒都露出來了,幾個性急的武將幹脆跑出來和文官們打擂台,是啊,重新給太子選太子妃可以,但是有誰家的女兒能做到太子妃的地步?你不是說為國家計,為百姓計嗎?那讓她也做出點利國利民的好事出來。

文官們氣得渾身發抖,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梁洪烈見他們鬧騰得差不多了,這才對旁邊的王騫說:“宣藺柏。”

“宣藺柏覲見~”

藺柏頭戴白玉冠,一身血紅長袍走了進來,他原本就生得極好,這一身藺秋親自設計的官袍更是襯得他眉目絕豔,隻是他的這種豔色卻不是那種可褻玩的豔麗,而是帶著一種煞氣的豔,讓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扭過頭去,不敢和他對望,仿佛他才是流言裏的那個妖魔。

原來的藺柏並不是這樣的,他雖然有些腹黑,可是畢竟是從小在戰場長大,接觸的都是血性的漢子,所以他也是很爽朗的人。可是自從接手了錦衣衛,他的世界觀仿佛一下被打破了,原來在邊軍奮勇殺敵、護國為民的同時,朝堂裏的這些蛀蟲卻在為了丁點的利益勾心鬥角、蠶食國庫。在邊軍啃著冰涼的硬餅子,捧著積雪下咽的時候,這些自以為高尚的官員們,卻在吃香的、喝辣的、睡嫩的,他們哪裏有一絲的為國為民,哪裏懂得禮義廉恥?

就這樣,原本隻是有一點腹黑的藺柏,生生的被朝堂裏的黑幕給刺激成了心狠手辣的錦衣衛指揮使,一年以來,在他手裏查出來的貪官汙吏不下百人,許多貪官進去的時候還人模狗樣像個人,出來的時候隻能勉強還能拚湊成一個人了,他手下那些“刑訊工作者”的能力大大的提高。

雖然每天都有人在朝堂上彈劾藺柏,可是藺柏捉的卻又偏偏都是真正的貪官,而且還是罪大惡極,無論如何都要被砍頭的,罪不至死的那些一個沒死在他手裏,弄得朝堂上的官員拿他沒辦法。

“藺柏,朕命你查的賀家書院縱火案可有眉目。”梁洪烈雖然在對藺柏說話,眼睛卻是望著幾個剛才蹦達的最厲害的幾個文臣。

“回皇上,臣幸不辱命,已經將幾個主要的人犯捉拿歸案。”藺柏說。

“很好。”梁洪烈露出一絲冷笑,說:“把人帶上來,朕到要看看,是誰那麽大膽,敢在賀家書院縱火。”

朝臣們麵麵相覷,不是說沒捉到凶手嗎?怎麽被錦衣衛把人給捉了?許多人在疑惑的同時,隱隱感到一絲恐懼,難道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好的?或者說,皇上早就知道賀家書院會被人縱火了?

沒等他們想明白,幾個人被帶了上來,讓眾人大吃一驚的是,這些人並不是他們以為的布衣百姓,單從神情外貌就能看出,這些人分明是常年在街頭打滾的地痞流氓。

“草民張五、李牛栓、王二狗……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幾個地痞流氓哪裏見過這陣勢,一進門就連忙跪倒在地。

聽到這幾個名字,幾乎所有人都在嘴角抽搐,他們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接觸過這種市井小民,到是梁洪烈當初見過不少,看到這幾個人,他竟然想起了他的大將軍藺斂。

對這些人,梁洪烈自然不便開口,隻有藺柏冷冷的說:“皇上在此,你們老老實實的交代,為何要放火燒了賀家書院?”

那幾個地痞早就嚇得渾身發抖,聽到藺柏的話,連忙爭先恐後的說:“皇上,是有人給錢,讓我們燒的,我們隻是收錢辦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