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禦花園眾臣遊賞 真仙洞天子怒斥

片刻廣成子來到禦花園,見景色非常,果然是人間最富帝王家,但見:

彷佛蓬萊仙境,依稀天上仙圃;諸般花木結成攢,疊石琳琅就景。桃紅李白芬芳,綠柳青蘿搖曳。金門外幾株君子竹。玉*戶下兩行大夫鬆。紫巍巍錦堂畫棟,碧沈沈彩閣雕簷。蹴球揚斜通桂院,秋韃架遠離花蓬。牡丹亭嬪妃來往,芍葉院彩女閑遊。金橋流綠水,海棠醉輕風;磨磚砌就離牆,白石鋪成路逕。紫街兩道,現二龍獻珠;闌幹左右,雕成丹鳳朝陽。翡翠亭萬道金光,禦書閣千層瑞彩,祥雲映日,顯帝王之榮華,瑞氣迎眸,見皇家之極貴。鳳尾竹百烏來朝,龍爪花五雲相罩;千紅萬紫映樓台,走獸飛禽鳴內院。碧池內金魚躍水,粉牆內鶴鹿同春;芭蕉影動逞風威,逼射香為五色玉。珊瑚樹高高下下,神仙洞曲曲彎彎。玩月台層層疊疊,惜花亭迢迢。水閣下鷗鳴和暢,涼亭上琴韻清幽。夜合花開,深院奇香不散;木蘭放花,滿園清味難消。名花萬色,丹青難畫難描;樓閣重重,妙手能工焉仿。禦園中果然異景,皇宮內真是繁華。花間翻蝶翅,禁院隱蜂衙;亭簷飛紫燕,池閣聽鳴蛙。春禽啼百舌,反哺是慈烏。正是禦園如錦繡,何用說仙家?藍靛染成千塊玉,碧紗籠罩萬堆霞。瑞氣騰騰鎖太華,祥光靄靄照雲霞;龍樓鳳閣侵霄漢,玉*戶金門映翠紗。四時不絕稀奇異,八節常開罕見花;幾番雨過春風至,香滿城中百萬家。

廣成子看了一回,繞過假山,後麵有一人工開鑿的洞府,正是天子日常修行之所,真仙洞是也。有兩個宮裏的,也故作道童打扮,在洞口裝腔作勢,見廣成子來了,上前躬身迎道:“原來是天師來了。”

廣成子問道:“吾皇可在真仙洞?”

“陛下剛剛進去半個時辰,命人點了沉香,此刻想必還在打坐。”

廣成子點點頭,進了真仙洞,見天子正閉了雙目,正在蒲團上打坐,上前稽首為禮道:“見過吾皇。”

天子聞言睜眼,見廣成子來了,忙起身持弟子禮道:“原來是我師來了。不知我師有何事賜教?”

“不敢,隻因領悟天機,需在天師府閉關三月,到時不能教導吾皇,還望見諒。”廣成子道。

“我師自去便宜行事。此三月我自己修行便是。”天子欣然道。

廣成子謝過了天子,自去天師府閉關不提。

天子正待重新打坐,洞外有宦官報來:外麵有大學士李文思欲求見陛下。

天子聽了,略略皺眉,原來大學士李文思崇尚儒道,一向反對自己修仙,近年來多有奏折,或引經據典,或旁敲側擊,用盡了言語。天子修道,一心仁德,並不怪罪,也不批複,隻是命人收了奏折,專門放在書房櫃中,已有數十本。今日天子興致頗高,特意請了幾位臣子入禦花園觀賞,吟詩作對,自己抽了個空,來真仙洞小坐了半個時辰。誰曾想李文思居然知道自己來了真仙洞,尋了機會單獨拜見,想必無非是當麵勸阻自己。雖然天子心中略嫌厭煩,但還是吩咐宦官叫李文思入內說話。

再說大學士李文思,與幾個大臣在禦花園觀賞,天子有話:做些應景詩詞,三刻之後來和諸位大臣共評,君臣作一樂耳。少時天子離開,不知去了何處。李文思反對天子修仙,平日裏麵也多有聽聞禦花園後有一處真仙洞,於是大膽慢慢的脫離了眾人,自己偷偷尋了道路繞到後麵,果然見一人工開鑿的洞府,李文思看得分明,上麵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地寫了真仙二字,果然是天子手筆。少時見一道人從裏麵出來,識得是天師廣成子,就知道天子必然此刻在洞府之中。李文思待廣成子離開,就從樹後現身,求見天子。宦官也識得是大學士李大人,不好過分阻擾,於是入內通報。

李文思在洞外見宦官外麵都穿了道袍,做道童打扮,不由暗歎天子隻欲修道,社稷何人來管?少時宦官出來對李文思道:“李大人,陛下喚你進去說話。”

李文思聞言整整衣冠,昂首闊步走了進去。先是聞了一股異香,再看洞中景色,都是刻意仿照了仙家洞府而製,丹爐香案,一應俱全;再看牆上懸掛了三幅影身畫像,皆是三位道人,李文思雖然不修道,也識得中間為八景宮老子,左手為玉虛宮元始道人,右手是碧遊宮通天道人,三人或持拂塵,或托如意;香案上有一木架,供奉了一書卷,想必是老子道得經,其中文字,如今還懸在皇宮門口,此地隻有一空白書卷而已,也受了香火;李文思邊看邊歎,再看香案前蒲團之上,天子盤腿打坐,身上也換過了一身明黃色八卦衣,頭戴羽冠,李文思壓下了滿腔的言語,上前跪倒拜見道:“李文思見過陛下。”

天子“哦”了一聲,問道:“你不在禦花園賞花吟詩,來這裏尋我做甚?真仙洞中並無大小,隻有修道中人,你且起來說話。”

李文思伏在地上,並不起來,回道:“陛下一心隻顧修仙,臣眼看社稷荒廢,國有大難矣。若陛下不肯回心轉意,我就在這裏永遠不起來。”

天子聞言道:“你道社稷荒廢,我且問你,社稷荒廢在何處?我自登大位,哪日斷了朝會?國有大難,大難在何時?切勿在此危言聳聽,做此怪論!”

李文思依然不起來,回道:“陛下雖然每日朝會未斷,但若是繼續修仙,自會影響朝政,到時國家大難在即;我聞西方有天神教,已建立了天神國,首府名曰:華都。漸漸收攏西方諸多小國,不數年後,西方必然一統。天神教虎狼之心,到時必然興兵,入侵我國。陛下還請三思。”

天子聽了此等言論,冷笑道:“若我不修仙,以何為尊?”

李文思道:“當以儒道為尊。儒之道,一旦通理,便盡知天下萬事萬物,胸懷寬廣,寵辱不驚,無畏無懼,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天子龍顏大怒,道:“我且問你,十年前文字之辯,儒門做了些什麽?”

“儒門中也各持觀點,並無對錯。彼時臣尚且年輕,未曾參加。聞我大儒耿子,以血諫君,儒門風範,可見一斑!”李文思道。

天子聽他提起耿子一事,不由冷笑道:“如今耿子卻在何處?”

“這個...”李文思隻能硬了頭皮道:“當場被老子救起,如今在八景宮開爐煉丹,參悟天機。”

“依我看儒門之中,也隻有耿子一人,真乃大儒風範,不似爾等,畏首不前,隻看風向,是為小儒,不思為國出力,隻會天天巧做言論,好顯出自己不同來。”天子怒道。

李文思唯唯諾諾,不敢回話。

天子頓了一頓,又道:“我豈不知天神教一事?三五年內,天神教必然提兵來犯。然則我國有五十餘萬精兵,又有諸多良將,怕他何來?就算天神教有奇人異士,夾雜其中,我中原教派中人,也自會受我誠心邀請,欣然出手,為國效力。儒門空有一張嘴,又有何用?”

李文思見天子發怒,連連叩頭道:“陛下暫且息怒。臣一片忠心,隻為江山社稷著想。”

天子哼了一聲,厭煩道:“你且下去罷。日後再勿上本,阻擾我修仙,休怪我不客氣!”

李文思不敢多言,退了出去,天風一吹,隻覺後麵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自己在洞口想了一會兒,也不在禦花園停留,徑直出宮去了。其他幾位大臣正在苦思詩文,有宦官上前道:“陛下有言:沒了興致,諸位大人請各自回府吧。”眾人聽了,目瞪口呆,不知是何原因,苦思的詩文也頓時沒了用處,隻能悻悻地各自出宮回府去了。

再說陳太玄受了通天教主的指點,回到洞府,吩咐童子道:“吾要閉關苦修數月,除去老師有事急喚,剩下一律謝客。”

童子聞言躬身告退,自去閉了洞府。

不覺一晃兩三個月,菡芝仙和彩雲仙子中間倒來尋了好幾次,都被洞口童子攔了,彩雲仙子也知道耽誤了陳太玄苦功,也對他的修為大為不利,也隻能離去。

這一日通天教主心血**,掐指一算,暗道時機已到,即可行事。喚水火童子道:“去將陳太玄找來。”

水火童子領命,當即來到陳太玄洞府之外,見大門緊閉,隻有一個童子在門口看守,上前問道:“掌教老爺喚小師叔前去。”

那童子聽是掌教老爺有話,不敢怠慢,正待開了洞門,隻見陳太玄正好出關,從洞內走出,躬身道:“掌教老爺有事前來喚。”

陳太玄自從受了通天教主指點,這兩三個月閉關,自覺收獲頗多,對前段時間各處學來的法術法訣,都有些明悟,此刻聽通天教主派人來喚,忙隨了水火童子,去碧遊宮見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