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化解

“你……你……”唐宋目瞪口呆的伸出手指著正站在沐兒身側的白馬,一時想不起說詞。白馬也不答他話,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隻是那笑容在唐宋看來怎麽看怎麽覺得不懷好意。

倒是沐兒按捺下激動地心情,含情脈脈的看著唐宋,說道:“元明哥哥,白姑娘是老爺的貴客,夫人托沐兒為她找一間上房,你……先去人家房間稍作等待嘛。”唐宋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哪還顧著答沐兒的話,隻是一動不動的緊盯著白馬的臉色,生怕她突然發難。

“沐兒姑娘,我和這位唐管事有些交情,我猜他此刻應該有許多話要對我說才對,不知姑娘能否稍作回避。”白馬忽然淡淡的對沐兒說道。沐兒聽罷頓時升起警覺,麵色不善的看向唐宋。唐宋擺出一張無奈的臉,示意自己是清白的。沐兒卻又故意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分明的告訴唐宋:不許對這個女人有非分之想。這才邁著小步離開了。

“你……老爺怎麽會把你給放了。”沐兒走後,唐宋故作鎮定,反而先發製人向白馬問道。

“有什麽好奇怪的。”白馬背著雙手,圍著唐宋來回踱著小步,滿不在乎的說道:“曹安果然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若是動了我隻會引來拜龍教的雷霆打擊,隻是我沒想到,反而是我,竟成了他的棋子。”

“棋子?你什麽意思?”

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唐宋,白馬一臉鄙夷的說:“你這人真是笨到家了,真不懂得曹安這麽精明的人怎麽會讓你做了管事。”

頓了頓,白馬淡淡說道:“他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我雖是拜龍教的頭領之一,可是在外人眼中我們拜龍教不過是官家養的一群狗。我們重複著殺戮,直到有一天被別人殺死。這就是我們這些刺客的命運,一輩子,都是別人手中的刀。”

古時候的刺客生活遠不如現在的殺手、間諜,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刺客。表麵上的豪情萬丈難以掩飾心底的悲涼,他們幹的是見不得人的事,做得好換來主人的誇獎和賞賜,能夠美美的吃上頓好的,喝酒喝個夠。然而一壺酒沒喝完,可能就不得不為了下一筆買賣去往天涯海角,回不回得來還要看運氣。做的不好,可能就是被主人打斷腿趕出家門,甚至被自己人滅口。執行任務而死,反而是對一個刺客而言比較體麵的死法。即便是荊軻、要離、聶氏姐弟這樣後世聞名的刺客也無一人善終。刺客拿生命鋌而走險,何嚐不是自暴自棄的無奈之舉。

聽過白馬有感而發的話,唐宋對眼前這名女子的敵意便褪去許多,反而升起了一絲憐憫。不過,他實在想不出自家老爺用什麽理由穩住了這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似是看出了唐宋的疑惑,白馬解釋道:“他要送我一件大功勞,這件功勞足以讓我坐上大頭領的位置,成為官家麵前的紅人,擺脫注定的命運。”

“如此大的功勞,那唐某先提前祝賀姑娘了。不過,我想老爺一定也從姑娘身上得到了什麽吧。”

白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唐宋。

唐宋摸了摸鼻子,納悶道:“你看我作甚?”

白馬看出這唐管事是個急性子,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此時見他摸樣頗為可笑,於是也不再隱瞞,輕佻的說道:“在我看來,這樁事簡直不值一提。您們老爺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本姑娘隨你這個窩囊廢一同前往夏州,保你平安,保曹家度過此劫。”

“啊,啊!”聽到白馬說要隨自己一同去往夏州,唐宋頓時**一緊。這女人嘴上不說可是上了路還不知道他要如何報複自己,於是急忙說道:“哪敢勞煩姑娘屈尊,唐某自己有手有腳,一般劫匪奈何不了我,自然去得了夏州。”

“哼。”白馬冷笑道“我是講信用的人,答應了曹安就不會反悔。還有,你這廝臉皮也忒厚,就憑你的身手還想活著到夏州,真當我們拜龍教的人是吃幹飯的。”

這話說完,白馬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他算計擒住之事,臉色一紅,氣呼呼說道:“反正曹安給我的那份功勞也在夏州,就當我二人順路算了。”

唐宋聽罷撇撇嘴,見白馬態度堅決,對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凶惡,於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伸手告辭,自去找沐兒了。

“哎呦,我的好沐兒,你這,這是怎麽了?”唐宋敲沐兒的門敲了半天,也不見人應,於是毫不客氣的推門而入。不料卻正看到沐兒一臉幽怨的把臉側向窗外,臉頰上還有兩串淚痕。唐宋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沐兒肩上,卻被沐兒一把甩開,嘴裏嗚嗚著,明顯是在忍著眼淚。唐宋撓了撓頭,說道:“沐兒,你莫不是覺得我與那位白姑娘有染?冤枉啊,我跟她不但沒交情,反而新仇舊恨一大堆。”

“元明哥哥不必解釋,此地無銀三百兩。人家知道這段時間元明哥哥在外麵奔波勞苦,自然需要找個人兒解悶。那位白姑娘又長的俊俏……”沐兒抿著小嘴說道。

“你說她漂亮?仔細想想還真是的,沒注意嗬。”唐宋若有所思道。

“你還說!”沐兒聽他認同了自己的說法,頓時兩串珍珠又止不住從眼中流出來了。

唐宋輕輕摟住沐兒,緩緩說道:“她再漂亮,與我唐亮何幹?我心中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比月兒還亮,比花兒還美的沐兒。我得沐兒,此生足矣,不複他想。”

沐兒淚眼朦朧的抬頭看著唐宋,小聲抽泣著,唐宋接著說道:“我今晚就又要離開了,這一次我要去夏州,再要相見隻怕要明年了。沐兒,在府中等著我,等著我回來,和你一起長相廝守。”

沒有等沐兒回答,唐宋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屋外,房頂上,美女刺客白馬伏著身子偷聽著屋內的動靜,她也不知道一向穩重的自己怎麽會突發奇想跑到房頂偷聽。聽到唐宋和沐兒接吻後你儂我儂的說著知心話,白馬啐了一聲,便從房頂跳下若無其事的走了。

曹家的車隊出發了。唐宋作為主事人,坐著兩匹馬拉的馬車走在最前頭,領著這100多輛,帶著5000多人武裝的車子浩浩****向夏州去了。與唐宋同行的還有曹府內院管事李大木。李大木和白馬一左一右的騎著馬跟在唐宋車駕兩邊。隻是行了半天路以後,白馬就嚷嚷著在馬上太累,下馬擠進了唐宋的車裏。唐宋不好說也不敢說什麽,隻好挪了挪屁股,騰出好大一片地方臉上堆笑的看著白馬。白馬卻無視他一般,也不說話,往座位上一躺,刷的一下抽出了隨身的匕首。

“你,你想作甚?”唐宋緊張的看著她。白馬不屑地哼了一聲,又掏出一塊手帕,小心的擦拭著匕首,淡淡說道:“匕首是刺客的另一半生命,隻有多加愛護,用的時候才會趁手。”

“希望,不會用到吧。”

“不可能,我都說過了,拜龍教不會放過你的。我久不複命,教主必然會在派別人來殺你。青羊,赤虎,金狐狸,在我之上還有他們三大高手。說實話,我真不看好你能活著到夏州。”

“哈?你還能排第四?”唐宋說完看到白馬直欲殺人的眼神,頓覺說錯了話,又小聲翼翼道:“那你在這裏,他們也會對我動手嗎?”

“我隨你去夏州的消息還沒傳出去。而且我們拜龍教比你想的要複雜,基本上,我和他們三個各自為主。如果為了完成任務,我想他們不介意連我一起除掉。”

“你也是一樣吧。”唐宋看著她,意味深長的說道。白馬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沒錯,雖然不願意,但我也不介意和他們動手。所以,唐大管事,能不能不要再懷疑我的能力了?”

唐宋嘻嘻一笑,忽然間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了眾人嘈雜的聲音,唐宋和白馬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曹家車隊此時還未走出霸州境內,如今四下是一片平原,官道筆直向前,也不見附近有什麽人家。這幾日雨雪都停了,地上的積雪也都已經融化了,隻露出光禿禿的一片草皮。唐宋下了馬車,見車前跪著一對老夫婦,穿著破爛,麵瘦肌黃,似是多日奔波過。李大木正在和二人交涉些什麽,見唐宋走來,於是麵向他友好的打了個招呼。

“李大哥,前方發生了何事?”唐宋見到李大木好奇地問道。

“大老爺,幫幫我們吧,請幫幫我們吧。”不等李大木說話,那老漢就搶先一步跪倒唐宋麵前以頭搶地,不斷哭嚎著。

李大木眉頭一皺,轉而向唐宋說道:“唐兄弟,這二人自稱是從宋遼邊境來的流民,躲避戰亂去夏州投奔他們的遠親。隻是走到霸州境內遇到了流匪作亂,二人慌亂之下遺失了行李。”

唐宋仔細打量了一番二人對李大木說道:“李大哥,既然如此,就為他們安排一下跟車隊走吧。反正與我們順路,也不打緊。”

李大木猶豫了一番,拱手說道:“唐兄弟,李某覺得他們二人身份尚未定論,實在不好將其留下。我們這趟差事十分要緊,還應處處小心才是。”

“大老爺喲,小老兒與老婦真的是逃難至此,請大老爺開開恩,幫幫我二人吧!”老漢一見李大木有意將他們置之不問,連忙又磕頭向唐宋求情。唐宋伸出手扶起了老人,轉頭對李大木說道:“李大哥做事小心,隻是我看這二人裝扮不似假扮。我們若是不管他們,這荒郊野嶺的,他二人年事已高,哪裏還有活路?”

主事人發了話,李大木雖然不太情願,也不再多說什麽。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白馬突然開口道:“且慢。”

諸人紛紛看向她,那老漢彎著腰低著頭,聽到她的聲音身體微微一顫。白馬嘴角上揚,向前邊走邊說道:“老人家,你很怕我嗎?”

“我……老叟不敢。”老漢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哦,是嗎?”白馬看著他,眼睛瞥見他的手,臉色一變,大聲喊道:“唐亮快閃開。”

唐宋扶著老人,還未反應過來白馬是什麽意思,就覺雙手被人按住,眼前銀光一閃,肚子上已經被一把短劍貫穿。短劍的主人卻是之前一言不發的老婦,此刻她一擊得手,臉上掛著殘酷的笑容,哪裏還有半點之前虛弱的樣子。

“我幹!”唐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