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連環計兔死誰手(壹)

史進和時遷聞聲哪裏還顧得上這杯中之物,立刻跳起身來,趕緊跨出西門城樓的門檻,往城上站定了,放眼這麽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喝!好家夥,就在那華陰縣西城樓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地方,人影憧憧到處是一片片的喊殺之聲。

那氣場,排山倒海,混合著官兵嘶聲的怒吼,一浪一浪地衝擊這城上守軍的耳膜。這陣勢造的,就連史進聽著都不由地微微蹙眉。

什麽情況!

時遷揉了揉眼睛,猛然地瞅了瞅城下黑洞洞的一片,模模糊糊看的到三百步開外有些模棱兩可的人影。時遷有些看不懂了,這官兵要是說想造出凶猛的勢頭來震懾咱們,那何不點起火把,滿山遍嶺地這麽一照,刀光劍影地排布在城下,那氣勢恐怕要比現在更令人恐怖吧,總比這吼兩嗓子輕鬆的多。可是官兵為什麽要把兵力掩藏起來呢,這就怪了,也鬼了!

時遷微微搖了搖頭,轉首看著史進,此刻的史進雙臂交叉抱在腦後,靠在陳樓的城壁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咦?大哥,今個官兵怎麽遮遮掩掩的,跟個姑娘家似的。”時遷看著史進那毫不在意的臉,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惑,也放出了自己的揣測:“不會是,兵力不濟不敢出來了吧!”

史進聽了心裏一樂,嘴角邊也就忍不住裂開一個彎彎的尖,道:“現在還姑且可以這般認為,但官兵的兵力,我們也不好估測。不過,你看但凡藏在陰暗裏的,不是想偷偷地幹些什麽,便是見不得光想隱藏什麽。賢弟,反正他們一時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就讓他們幸苦幸苦地吼吧。你我閑著倒也是閑著,不如,你我猜猜玩,這官兵倒地是要偷偷摸摸幹些什麽,還是想隱瞞什麽來迷惑我們。”

“嗬嗬,大哥,既然要猜,需要有個獎頭,這才好猜!”

史進聽了哈哈大笑,將手一指那邊隱匿的官兵道:“賢弟隻要猜對,那麽不論此刻領兵的是誰人,為兄定然給你將他斬落馬下,將那大將的全副披掛一並賜給賢弟!如何!”

時遷一想到那些個官兵大將威風凜凜的衣甲,心裏的歡喜也沸騰難耐,便一口應了,繼而道:“這般卻好的很!”時遷說罷,定了定神,一雙賊亮賊亮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官兵所在的那片黑暗,仿佛那雙眼的精光可以刺破重重的黑幕,使他看到官兵的一舉一動和一心一念似的。

就在官兵的喊殺稍稍弱了一些的時候,時遷也似乎思索出了自己的答案,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再也沒了方才談笑風生的嘻哈,反而極為謹慎認真地對史進道:“大哥,依我看這官兵排的這陣勢有貓膩,我覺得,他就是像糊弄的咱不知虛實,但我感覺,這看似沒有多少人的陣勢背後,可能有個大批的人馬,或許就在咱們以為他們是虛張聲勢而放鬆警惕的時候,便突然放手殺了過來。到時候,咱城頭上有無箭羽,心裏又疏忽無防,哥哥,隻怕……”說著時遷緩緩地捏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拳。

史進聽時遷這麽一說,莫名間也有說不出的憂慮,隻是這憂慮並沒有像時遷那樣攪擾的心神不寧。

史進沒有接話,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下麵已久隻是呐喊,卻不見攻城的官兵,心裏漸漸也有些擔心起來。因為,官兵雖然真的沒有攻城,但是這和史進當初所料想的卻不一樣。

莫非……官兵真的是中規中矩地還想從西城門樓攻進來不可麽!

就在史進腦海裏急速地搜索著答案,急切地尋找著對策的時候,西南方向頓時隱隱爆出轟天動地的喊殺,史進眉頭稍稍一抬,朝那個方向一瞥,隻見西南方向的城角下,火光衝天,不消得一時半會便接著想起了兵刃交接的廝殺之聲,之後的紛亂便紛遝而來,隱隱約約直灌入史進的耳中。

時遷聞聲像觸電似的直轉過身來,看著史進道:“大哥,穀燕兵似乎和官兵交上手了!你聽,是廝殺聲!”

史進點了點頭,此刻也顧不得說話,朝西南邊跑過幾步,在視線遼闊之地,墊腳望了一眼那邊火把燎天的勢頭,心裏這才暗暗寬心。回過頭來的時候,時遷恰好也趕了上來,朝著史進方才看過的地方也望了兩眼,不解地道:“大哥,這離得甚遠,你想看也看不到啊!”

史進心下稍寬,才微微露出許些笑意來,道:“我想看,不過倒也不必看了,看來是賢弟多慮了,西城門今夜無礙!不會受到強攻的。”說著史進在城上一路往回走。

時遷輕輕幾個起落,很是輕鬆地落在了史進的麵前,回過臉來,瞪著一雙大眼問史進道:“哥哥如何曉得?怎麽看了眼這西南邊,便斷定了咱西城樓的戰事。”

史進聽罷緩緩頓住了腳步,笑笑道:“這有何難。”說著史進回轉過身,將手一指西南邊對時遷耐心地道:“賢弟你看,那邊的火把衝天,刀鳴劍擊,瞧那勢頭,難道不是主力麽!”

時遷看著那邊的火光,心覺有理,便點了點頭,回頭再往西門城樓前的黑漆時,心裏的那股寒氣卻沒有被史進的這一定論而消散半分。那黑漆漆的地方,那不斷地傳出轟天呐喊的地方,究竟藏著的是什麽,時遷心裏越來越猜不透了,也越來越覺得心驚肉跳起來了。

可是,就在史進和時遷兩人還沒走回到西門城樓的時候,西南邊的火光已經飛速地蔓延到了南門城樓。史進停下了腳步,一腳踏在了城牆的箭垛上,看著那邊的嘈雜越來越亂,嘶喊聲,殺戮聲,哀嚎聲越來越雜的聲響像沸騰的水一樣,將平靜的華陰縣頓時驚起一片片的混鬧。

“看來,穀燕兵已經按計劃從南門退回到城裏了,這下南門大敞開留給官兵了,就等他們歡欣鼓舞地來闖了。”說著史進暗自閉上了眼,透過了西城門外的喊殺,細細捕捉著遠處南門下的哄鬧。史進將頭微微地偏向一邊,仿佛在戲院裏聽戲似的極為入神。而史進的手指在箭垛上暗自的敲著,也像是打著節拍似的,隻是不過一時半刻的功夫,史進突然睜開雙眸,低聲說道:“放箭!”

時遷聞言半信半疑地急忙朝那邊看去,果然,官兵的喊殺聲頓時被什麽掩蓋了,接著便傳來更加劇烈的雜亂和嘶吼,那吃痛的尖叫和驚恐的嘶喊,都伴隨在一陣陣衣甲亂撞的聲響,遠遠地傳向遠方。

史進遠遠望著那便火光燃遍的南城,臉頰上暗暗地露出了笑意,好似在和身邊的時遷說,又好似在自言自語地道:“柳權天也該出手了!”

果然,南城門下突然遙遙爆出一片喊殺之聲,史進雖然看不到南城下柳權天殺敵的痛快,但是聽著那片喊殺聲的勢頭越來越厲害,史進心裏便立刻曉得,同時也想象的出那裏應有的情形。當官兵在受了狄雁的埋伏,兩麵的箭羽猶如暴雨一般傾盆而下之後,本來已經狼狽的官兵此刻卻又遭到了柳權天帶著隊伍從某個陰暗的小巷突然殺出來,這下可真讓官兵頭痛了,可是最可怕的還在後麵,就在官兵想仗著主力部隊人多勢眾的優勢緩過勁來想反撲柳權天等人時,柳權天早已從官兵的隊伍中穿殺出去,在下一個不知名的巷子口消失了蹤影。

這就是為什麽,那喊殺聲時有時無的原因所在。而在柳權天正帶著兄弟們從背後繞過一個小巷到達下一個指定出擊的巷口之間,狄雁的隊伍便又從房簷屋脊之後突然放出了大量的箭羽來,這複而又來的箭羽,就像一瓢冷水似的,將剛剛緩過一口氣力的官兵頓時殺的狼狽不堪,呼爹喊娘,慘叫連連。

本來王毅為了搶頭功當先衝殺進了華陰縣的南城門,而落在後麵的李守義當然不高興了,便也奮力策馬直往南城門裏擠,可是,進城還沒走過百十步,便見王毅的人馬在前麵亂作一團,李守義遠遠聽著廝殺聲越來越烈,心裏隻當是王毅在與少華山眾匪混戰一處,平時最不屑衝鋒的李守義,此刻心裏卻精似鬼地覺得,王毅殺進來時自己還在西南城角,此刻搶進城來,這王毅卻還在直通的大街上廝殺,可見是遇到城中防守的主力了,既然是主力,那麽史進也就定然陷在其中。這王毅已經殺了半晌,一定將賊人的兵鋒削去不少,而自己的兵力也頗不濟事了,不然為何兩軍交戰會有這般大亂。

李守義心裏一念想過,便頓時來收漁利的意思,臉色不由一喜,大喝道:“建功便在此時,隨我殺過去!”

於是,李守義帶領的一支官兵一聽有甜頭,便頓時來了勁頭,快馬加鞭朝著王毅混戰一團的地方直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