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困獸鬥最後一擊(肆)

方餘生冷哼一聲衝著董襲便是一槍刺過來,董襲一菜刀將一個騎兵剁下馬來,忽敢腦後有風,也不敢稍有半點遲疑,趕緊揮刀一旋,隻聽咣當一聲,方餘生的槍頭便和董襲的菜刀在電光一閃之間相遇。方餘生本來就沒有吧董襲這山村野夫當回事,這一槍下去本來就是要幹幹脆脆地結果他的小命,然後一路破竹般地殺過去,將那些個市井之徒殺的四下逃竄。

可是,就在董襲轉身的那一刹,在方餘生的心底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不知為什麽馬前這男子,已經不再是個簡單的潑皮。那轉身的速度,那回眸的一瞥,全身上下都籠罩著一種說不出的精煉和刁鑽,那種暗含的狠勁不是一般人隨便可以散發的出來。而就在方餘生這一念沒有轉完的時候,在那刀槍相擊的瞬息,方餘生幾真正算親身領教了。

這是這一聲清脆的擊鳴過耳,方餘生隻覺得手中的長槍頓時被震的不住地打顫,雙手的虎口也不由地隱隱地發麻起來,還好他多年征戰,對此也有些後招,方餘生心下不敢遲疑,立刻將長槍在雙手周身一旋,利用槍身的離心之力,將那撞擊之力化去。隻是,這槍在方餘生手裏還沒轉過幾周,馬下矮胖的董襲此刻卻早已身形一閃,兩百菜刀就像一陣風似的舞弄起來。

撲哧一聲,緊接著便是一聲長長的滿含痛意的馬嘶。

方餘生暗叫不好,可是再怎麽不好都已經來不及了,該發生的都會發生,就算他心裏千百個不願,那都由不了他。那董襲雖然身形矮胖,夠不著他方餘生的上身,但是馬的下身卻是夠得著的,這兩把菜刀平日裏剁個排骨都綽綽有餘,現在來剁這幾條馬腿,那還算個屁。董襲將兩臂的力量灌滿,盡數用在這刀身上,哢嚓幾聲,將方餘生的坐騎和周圍幾個想要偷襲官兵的坐騎的馬腿盡數剁成兩截,這下騎在上麵的人沒了憑借一個個都失力跌落下來。

方餘生哎呦一聲也戳到馬下,這可讓周身的官兵著了急,搶上來想要施救,看那地上其貌不揚的胖漢氣勢洶洶,殺氣正鋒恐怕對方將軍不利,便也搶了上前,將長槍接連朝著那漢子戳刺過來。但是董襲是何等人,那是在市井黑道裏混出來的人,什麽下九流的辦法沒有,隻要能贏,打發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董襲此時看那五六把長槍刺落下來,便也不顧其他,利用這矮胖的身子就地懶驢打滾,這一下不但躲過了長槍的攻擊,而且還一軲溜來到了方餘生的身側,這下可把剛從馬山閃落的方餘生唬了一跳,眼看著這胖漢子滾了過來,那兩把血淋淋的菜刀分外獠人的心,可是那斷了前蹄的馬此刻卻壓著他的一條大腿,方餘生一時也躲閃不過。

而此刻,緊跟隨後董襲的人馬也衝殺到了麵前,將那強上前來的官兵都一起殺住,刀來槍往,鬥在一處,此刻雖然這些官家的騎兵沒了速度這對步兵極具威脅的輔助,但是畢竟還是有居高臨下的勢頭,就算這些市井黑道的人再厲害,也終究占不到什麽便宜。

董襲滾地而來這菜刀就不客氣了,直往方餘生的腦袋上招呼,好像此刻剁的不是人,反而是案板上的豬頭肉。方餘生這下可就慌亂,這在馬上長杆的兵器是占盡優勢,可這馬下緊緊貼著地麵,怎麽耍弄的開,腿還在馬下壓著,這畜生,哎呦,我艸,要命呀要命!急的方餘生雙腿一陣亂蹬,雙手慌亂地將長槍架在麵前,但是盡管如此,可是還是有些後怕,那董襲的刀下手極為凶狠。這一槍雖然勉強頂住了,但是方餘生的雙手也又麻酥酥的了,好像過了電流似的,而那槍杆也被震的像是條活蹦亂跳的鯉魚似的,在雙手中怎麽也抓不牢。

方餘生這下可有些害怕了,再也不敢小看這胖漢子的功夫,更別說嘲笑他的那兩把菜刀了,恨不得時光倒流,不再遇上這“屠夫”。可是,眼下等待自己的親兵能來搭把手,給他創造點時間能夠掙紮起來,哪怕有點撒腿跑了的時間都成,可是這餘光之中周身的官兵都被後麵殺上來的市井之徒給糾纏著死死的,就根本沒有什麽能騰出手來的。

關鍵時刻什麽人都他媽靠不住,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有,自己沒那命,就是神仙想救你都沒得法子。現在能做的,除了關鍵時刻祖墳上冒點青煙,還需要自己掙口氣,管他什麽法子,隻要能解得了圍,救得下自己,那就值的很。

這一刀方餘生雖然勉強架得住了,但是,董襲這兩把菜刀可不似那些大刀大斧的,他這兩個家夥,正可謂是小靈快,這一刀剛完了,又一刀就一陣風似下來了,這可把方餘生唬的七魂出竅了,這長槍杆在胸前一架,雙臂這次可有了防備,為了保命便將吃奶的勁都用了出來。但是結果還是一陣手麻,這次這酸麻順著兩臂都傳了上去。

方餘生心裏真得膽寒了,他那一對眸子被這麵前胖漢子的猛勁給嚇怕了,這漢子,這臂膀別說百擔就是千擔也恐怕是有的。隻是,這等人物,卻如何出現在史進的帳下,如果投靠官家的話,就靠著出眾的臂力,有個貴人引薦,那不愁出不了頭。落在史進的這山匪裏,真是白白埋沒了人才。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官麵上,憑本事的又有幾個呢,現在還不是拚銀子,拚關係。

就在方餘生一霎間想了這麽多的空,董襲又一刀下來了。方餘生叫苦不迭,但是也沒得辦法,這能怎麽辦,硬挨吧。

咣當,又一聲。

這下方餘生的雙手麻得都感覺不到存在了,那酸麻不但爬滿了雙臂,就連雙肩都有些麻木了,那痛感都深深地刺入了心髒,就像繡花針似的隨著血液急速攻心。但是心痛是心痛,但這一下可讓方餘生看清了董襲的臉,那張肉呼呼地,充滿著笑嘻嘻的麵容上有說不出的陰冷感,就像看到蜈蚣毒蠍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似的。

方餘生看著董襲這戲謔的笑容,這才曉得,原來董襲這一刀一刀地是在戲耍他,就像貓在抓住老鼠時不是一口咬死,而是要慢慢地將他玩死是一樣。這一刀又一刀就是專門要他方餘生嚇破膽,要不然……方餘生還真不敢往下想,此刻,那菜刀又下來了,飛快地,咣咣咣咣地敲打在長槍的槍杆上,方餘生來不及看它一眼,但是,心裏想著,也估計那混鐵的槍杆也被這胖漢子剁出豁口了。可是現在這雙手都麻木的都快沒了知覺,再加上就在麵前不足幾尺的地方那個肉呼呼的腦袋露出了一口得意的獠牙,那可怕的痞子樣,還真是山匪的習氣。

可就在這一眨眼的空,董襲便一連砍了十幾刀,是越剁越快意,越剁越舒暢,把個方餘生嚇的臉都變成了紙金色兒的了。

可也就在這時,方餘生不敢自己現在死命地抗住,而且祖墳上也估計真的冒了煙,那匹斷了前蹄的戰馬此刻也掙紮著終於將方餘生的腿給放了出來。方餘生這腿一鬆,立刻便像是逮住了求生的最後一根稻草似的,更緊抽了出來,而此刻董襲的一刀剛剛剁完,下一刀來時恐怕還有這電光一閃的空隙可趁,但這可是逃命的好時機。

方餘生雙腿剛想來個回旋掃**然後借著下盤的旋勁來帶動上身的起勢,而雙手中的這杆槍也正好來個花旋將這胖漢子的刀擋住,之後要逃要戰,那就都有的選擇餘地了。可是這盤算是打得不錯,但是實際和想象畢竟是有差距的,這差距有時候小了就是手心和手背的差別,但是差距差的大了,那就是生和死的距離了。

就在方餘生這一腿剛從馬下抽出來,還不及旋起來……一條腿,又一條腿,就這麽想蛇似的盤了上來。方餘生死命掙紮了掙紮,別說能抽的出來,這下就是動都動不了了。什麽情況?什麽情況!方餘生這一仗打得是最憋氣的了,他媽的在這武官的場子上也混了好幾年了,除了什麽皇帝老兒沒見過,妖鬼蛇神沒見過,還有什麽場麵他方餘生麽見過,這大宋多少武將,不管是位列三公也好,還是小小的一個兵卒伍長,用的不管是刀叉劍戟斧鉞鉤標,他哪個沒見識過,哪個又曾真正唬得住他,可今天才算是真的見了世麵,長了見識。

拿菜刀上戰場,要是能活著回去,說起來給別的人聽,估計這武官的場麵上是被笑死,混不下去了,但是,現在的方餘生可真的不敢笑了,也沒得笑了,這胖漢子別看長得不咋地,這菜刀不咋地,這下九流的打法不咋地,但是就是這三樣不咋地遇在一起,那就真是鬼見愁。此刻方餘生被董襲用雙腿將下盤纏住,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在看看那張貼近自己的肉臉,可就不再是唬的心下一片涼,就是蛋下也一片涼了。

又一刀下來的時候,董襲也耐不住了,大喝一聲:“我艸,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