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飛火直闖鬆密林(壹)

楊誌披掛好了,令那些帶兵的偏將都一個個帶上了銀色麵具,各自帶著各自的兵馬,押送著一模一樣的八份車隊在兩天不同時間從北京城的八麵出發。而楊誌也戴上了銀色麵具,帶著自己的二百騎兵押著那五車裝滿大箱的車馬混在那八隊之中,在清晨便也出了城來,一路向東北方向而去。一路上楊誌馬不停蹄,沿著永濟渠一路塵土飛揚地奔到了館陶,吃過午飯之後便又通過了靈溪,最後到達了恩州,當夜沒有稍作休整,楊誌拿出了梁中書的手劄,當地官員為楊誌調換了戰馬幹糧,楊誌帥兵便連夜繼續趕路狂奔,過了黃河北流,繞過了曆廳,四更的時候便繼續跨過了黃河西流,連夜進入了齊州地界,黎明十分楊誌準時地按著計劃到達了禹城。

楊誌對然到達了齊州,但是,卻不敢有半點放鬆大意。楊誌靠著梁中書的書劄帶著兵馬在禹城守城軍士的校場裏安營紮寨,休整兵馬,等到午時三刻之時,正當烈日當頭,街上少有人跡之時,楊誌卻又下令,教所部兵馬整備得當即刻啟程。於是,便又是快馬加鞭,飛馳出了禹城,沿著官道一路向東,過了孫迪鎮,便是回河鎮,一路往下直到過了北清河後,便往龍山鎮進發。

途中,楊誌兵馬走到一處人際罕見之處,這處道路約有三仗來寬,雖然不窄,卻瞧著也不寬鬆,兩邊是七尺來高的土坡,兩麵坡上種滿了樹木,密密麻麻,皆是鬆柏。楊誌不禁放眼一瞧,之間此處鬆柏多是兩人合抱之粗,高聳入雲,其上枝葉更是密密麻麻,陽光影射其中,條條道道可見光棱。

楊誌的兵馬雖然隻有二百餘人,但是卻分前中後三隊,七人一排,五百一隊,五隊之中均押著一車裝了生辰綱的黑漆大箱。而其餘的那二十五人便一分為二,一隊為開路先鋒,一路為掃尾斷後。可是,等到了此處,這車仗無法與兵馬一同通過,也隻得臨時改了行軍陣法,在車馬左右最多隻等留四個騎兵守護,其餘兵馬都得也隻得在前後排布。雖然這般是將弱點暴露在了別人的刀刃之下,如此變化之後這銀車兩側最易受敵,可是,要想通過這地方,卻也沒有了別的法子。於是,楊誌派先鋒開路,便喝令其餘的兵馬快馬加鞭,一鼓作氣衝過此地。

跟隨楊誌的那兩個老都管年紀大了,身子骨雖然還硬朗些,卻已經不再是那年輕漢子,經不起多少折騰。可是,楊誌這一路上絲毫不安規律的出牌,將老都管和兩個虞候已經顛簸的狼狽不堪。這三個人身在宮廷之中,哪裏吃得過這般的苦,按時吃飯按時休息還嫌不太好活,這般被楊誌一折騰更是沒法活,苦就苦了那老都管,年紀大了,可不像那些精挑細選的兵卒,一夜狂奔之後隨便吃一口就能在白天裏頭安然睡去,老都管身子吃不消,好不容易翻來覆去有些個睡意了,每每也都到了楊誌又擂鼓出發的時候。這般被楊誌折磨了一個晝夜,當下的精神不好,心情更是不爽。一路上聽得楊誌但凡見了高山大川等等險要之地,都要催促狂奔,生怕遇到強人剪道,可是,每每都沒有半點強人的影子。而此刻那楊誌又嚴厲地嗬斥眾人快些趕路,這老都管的心裏就不舒服了,雖然梁中書叫他們聽從楊誌的調遣,可是他憑著自己在相府裏的老資質,還是敢直言心裏的埋怨,老都管這邊一開口,身邊的兩個虞候便一聲一聲地隨口附和。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就在他們抱怨的楊誌的時候,在這兩片密林之中已經潛伏著百十餘人。這些都是當地的悍匪,為首的叫重陽虎,是一個喜好在臉上圖賞彩色畫斑喜好叢林生活的黑大漢,兩臂膀上滿是力氣,手裏一把巨型大斧,在這一片地麵上無人能敵。

這重陽虎雖然隻有百十人的隊伍,可是,他所帶的兄弟,都是善於野林作戰,偷襲若成便勢如決堤之水掩殺過去,若是偷襲不成,他還有另一個本事,那就是腳底抹油趕緊溜,這夥人拍馬遁風而去,那是當真是叫人望塵莫及。當地的官兵被他們這遊擊戰的打法弄得幾次出手而無功,最後,這追捕之事也便無疾而終,誰也沒有了興趣再打這夥人馬的主意,這重陽虎一夥便也就可以逍遙遊走於王法之外。

就是這麽一夥人馬,越做越大,就在人數擴展至百十餘人之後,重陽虎瞧著官府都奈何不得他,於是便自傲自大,在這時候,便也隨著江湖中的風潮參合進了這生辰綱的爭奪之中。重陽虎不曉得什麽打聽情報的繁雜法子,他知道隻有一個,那就是靠命。重陽虎雖然狂是狂了點,可是對於這生辰綱的看法,卻與別人大大的不同,頗有些豁達之意。他認為這套富貴不是非得不可,這皇帝輪流做今年到誰家,這都是自家命中注定,誰說了都不算。命中有的跑也跑不了,命中無的想拿都拿不到。

就這樣,重陽虎也沒有怎麽去打聽,隻是,聽聞小廝說有一隊陌生的兵馬押送著什麽進了禹城,人數約有二百來人。那個時候,重陽虎就多留了一個心眼,覺得在這樣的一個奇怪的時辰到了禹州,又是這麽一隊奇怪的兵馬,押送著什麽什麽神神秘秘的東西。這一切都引起了重陽虎的思慮,重陽虎最後覺得,這裏頭隻怕會有貓膩,說不得便是那生辰綱。但就是這樣,重陽虎還是猶豫了,因為這禹州並不是押運生辰綱的應走路線。可是,就在重陽虎猶豫不決之時,在他身邊有一個鬼點子極多的軍事,叫遁地鼠的人。正是這個人,就在重陽虎打算放棄的時候,站出來給重陽虎吃了一記定心丸,從而堅定了重陽虎的豹子膽,要坐定了這一票生意。

那遁地鼠別的沒做,也沒有去談論這隊人馬究竟是不是押送生辰綱的兵馬,原因也很簡單,遁地鼠雖然是重陽虎的軍師,卻也並不是什麽高明的人物,他看不明白,也猜不透,就算是會那麽點掐算掐算,那也是提前知道些答案,裝神弄鬼騙騙同夥這些粗人。眼下,他卻靠著自己的鬼精獻出了一套計謀來。什麽計謀,遁地鼠也想不出個好聽的名字來,隻是這麽和重陽虎說道的“成亦可,不成亦可”,反正類似地文縐縐說上這麽一句,糊弄視聽。

重陽虎聽到最後,終於喜笑顏開地懂了,而且很是同意。其實,就是這麽個法子。那遁地鼠利用了他們地主之利,提前要在那支兵馬所經之處設下埋伏。怎麽埋伏?要靠著這一百號人對著兩百精銳騎兵,當道砍棵大樹攔了路,然後從左右廝殺出來,均攤下來一個悍匪對兩個官兵,怎麽可能?!要是換一百個重陽虎來對殺兩百騎兵這還有的勝算,就靠這些雜毛,估計正好被人家拿來開刀。這普通的攔路打劫的法子,自然對這路生意是不能做到,特別的買賣特別招呼。怎麽招呼?遁地鼠可是別有一套,他叫重陽虎帶著兄弟們提前到一片叫做碧鬆林的地方準備,這碧鬆林中有一條三丈寬的官道貫穿東西,在道路兩邊都是兩人合抱來粗的鬆樹,樹木高大足以用作棟梁之木。重陽虎趁著那支官兵來之前,便帶著兄弟們將這左右的鬆樹通體都抹上黃油硝磺,之後再攔腰砍伐,每棵鬆樹皆略略砍通,最後留有一點連體維持樹木直立,之後便差所有兄弟們潛伏在林子裏頭,手持斧頭砍刀,靜靜地等著,隻要等那隊押送的兵馬過來,先放過前鋒,等到車仗行至中途之時,便在兩邊將那些鬆柏統統點燃,之後再猛然砍斷所剩樹身,便可讓一顆顆粗大的燃火鬆柏倒向著路邊。那時候,整個林間的官道上都是火海,定然叫那些官兵進退不得,丟盔棄甲,落魄而逃。到那時候,重陽虎自然不戰而勝。

重陽虎聽了這一計策很是高興,他從來都沒有用過計謀這類玩意兒,隻是曉得砍斷一顆樹木攔路劫道,最威風的一次也就是將幾十個追捕流匪的差役引到河邊趁著那些差役渡河行動不便之時,突然殺出來將那些官差一統擊斃。現在這遁地鼠的計謀聽著可是連刀槍都不用掄,就可以將官兵折騰的人仰馬翻,這般好事如何不做。即便這對兵馬裏頭押送的並非是生辰綱,那也定然是些值錢的寶貝,就算裏頭全是石頭,能拿官兵來玩玩,也著實不是件吃虧的事,好歹以後在江湖上說起來,也有個撐門麵的吹牛的本錢。

就是理解到這裏,重陽虎才真正明白了為什麽遁地鼠在之前神秘兮兮地說“成亦可,不成亦可”,原來是這般一個說辭。那時候重陽虎聽罷便當機立斷,再也沒有一絲的猶豫,那些嘍囉們更是聽得熱血沸騰,一心要把這場熱鬧搞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