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闖虎穴火並梁山(肆)

阮小七撇撇嘴,最後遠遠地朝那少年做了一個帶著濃厚殺氣的恐怖鬼臉,嚇得那孩子連連退了三步,阮小七瞧著不禁開懷大笑,也就此乖乖立在史進背後,沒有在去恐嚇戲耍那孩子。

這時候,晁蓋揭開了手裏竹籃的蓋子,眾人都探頭往裏一瞧,隻見裏麵放著四隻杯子,杯中都是清澈透明的溶液,不是是水是酒,在此之外,更是有一件讓眾人瞧著摸不著頭腦的物件,是一串羽毛竄起來的項鏈。

“這是……什麽個意思?”晁蓋也看的莫名其妙起來。

史進將袖子一甩嚴嚴實實地裹了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隻杯子來裏裏外外仔細地打量起來,可是,不論從哪裏檢查也沒有看出這杯子上有任何江湖上那些旁門左道的痕跡。史進放大膽子拿手接了,果然也沒有什麽中毒的跡象,等史進再進一步靠近一點嗅了嗅之後,從懷裏取了一小塊碎銀子往裏麵一放,得出了一個結論來,道:“隻是杯簡簡單單的水。”

“水?”眾人輪流著接過手來瞧了一瞧,那銀子沒有半點毒素的變化,無色無味,當真是水無疑了。

“這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千裏迢迢的就是為了送杯水來與咱喝麽?”阮小五拿在手裏不禁嘲弄道:“那廝也太小氣了些吧,四杯清水!”

吳用看著這四杯水,心裏若有所思。

史進又將那一串羽毛項鏈拿了起來,道:“你若是說他小氣,那這項鏈豈不是證明他吝嗇?”

“那是,咱們送他一箱寶貝,他就回送一條這羽毛弄的項鏈,也太瞧不起咱兄弟了吧,還真以為爺爺這般好打發。”阮曉五接了話說道。

“欺人太甚!”阮小二聽到這裏便有些怒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們何必這般惡心人!惹惱了爺爺,明日就砍他兩隻耳朵下來串個項鏈耍!”

此刻畏畏縮縮站在門口的那少年聽著不禁心驚膽戰,特比是瞧著阮小二那殺人般的氣勢,雙腿都不由地抖了起來。

這時候,晁蓋走到了那少年的麵前,盡量顯得自己和藹,道:“小兄弟,你是來找我的吧,你不必怕,在場之人都不會傷害你的,你好生告訴我……”

晁蓋還沒有說完,史進便上前來道:“大哥不必費心與他說了,你說什麽,他都是不會告訴你的。”

晁蓋抬起頭來有些不解地看著史進,隻見史進從懷裏取了一錠銀子含著笑意交到了那少年的手裏,親拍他的肩頭道:“多謝傳信,今夜有勞了,小兄弟先請回吧。”

那少年將銀子接到手裏,受寵若驚地朝著史進和晁蓋磕了個頭便推開房門一溜煙地跑了。

門再一次被外麵守衛的弟兄關上之後,屋裏的兄弟們就七嘴八舌地將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這籃子裏的奇怪物件來。

“大家不必亂猜了,王倫那家夥沒有心思來戲耍咱們,他是想要咱們的命。”史進一言出口,頓時屋裏鴉雀無聲,都看著史進,等他再說下去。

這時候,吳用捏著胡須笑著走到眾人麵前,接過話頭來道:“看來,史進兄弟也瞧出了這其中的暗喻。”

“我想,這必然是那朱貴派來的人,我們還需有些提防才好。”史進道。

“這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怎麽一回事?”一直沒有開口的公孫勝這時候也終於憋不住了。

吳用接過話頭來,指著那四杯水道:“這四杯水,暗指是‘泗水’,這起初我也揣測不出什麽,可是那一串羽毛項鏈帶在身上是什麽,不正是‘項羽’麽,再返回來看那泗水,不正是指那‘泗水亭長’劉邦麽?這項羽加劉邦,什麽意思?”

“鴻門宴,凶多吉少。”史進這時候接過了話頭來,說道:“所以,朱貴給我們指了一條路。”

“什麽路?”晁蓋追問道。

“都在那少年的腿上,‘兆’字與‘晁’字之間,之差一個‘日’,這不就是將‘晁’的腦袋砍去,見不到明日的太陽麽。”史進說道這裏,眾人豁然開朗,史進又說道:“而這‘兆’字偏偏寫在少年的小腿上,少年走起路來,那豈不是在‘兆’下加了一個走之,這就是朱貴要告訴我們的路----逃!”

眾人聽到這裏,豁然明了,曉得了這一籃子的稀奇古怪,原來都是暗喻深厚來救大家性命的。

“明日鴻門宴,今夜須得逃。”吳用看著大家說道。

“隻有逃這一條路了麽?”晁蓋被吳用說得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問道:“要是我們現在逃出梁山,那豈不是成了第二個‘楊誌’,別說官府會糾集大軍圍剿,就是江湖上也無不想趁火打劫的人啊。這連夜逃出梁山去,我們又該往何處去棲身?”

吳用微微地搖搖頭道:“逃有逃的辦法。”

“留也有留的法子。”史進這時候,也一麵踱步一麵道。

眾人將目光隨著晁蓋一般都落在了史進的身上,晁蓋問道:“史進兄弟,怎麽得個留法?”

史進笑笑,走過吳用的身邊,拍著吳用的肩頭,看著晁蓋道:“晁大哥,辦法吳學究已經說了----火並梁山!”

“現在殺上山去?”阮氏三雄齊聲道。

吳用搖搖頭,道:“大哥既然決心不走,要定了這塊地盤,那我們明日去赴宴便是了,別的咱不多說,還按咱們先前說定的來,隻是,明日再要上山,那可不必今日這般容易,隻怕是踩著刀刃走,不甚容易。”

阮氏三雄道:“上刀山,下火海,有史大哥和咱幾個在,還有哪裏去不得的地方!”

“明日去時,鬥狠還是其次,最要緊的還是策反和時機。策反不成,時機不到,鬥狠隻會送命;策反不成,時機到了,鬥狠還是內耗;隻有策反成了,時機到了,再去鬥狠,那才行。”史進說罷,與吳用對望了一眼,相互默然一笑。

“怎地策反?”

“小生自有法子,今夜不會有事,眾兄弟不若早早睡了,養好精神,明日赴宴。”吳用說罷,做了禮,和眾人都一同散了。

當夜七人安歇了。

次日天明,隻見一個晁家的門徒報道:“梁山一個叫林衝的頭領相訪!”

眾人聽了都將早茶放了下來,紛紛站起身來。

吳用對晁蓋等眾人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人來相探了。”

晁蓋問道:“先生如何料道?”

吳用簡單地說道:“昨夜朱貴需要耍那般複雜的手法才能報信,可見這山寨之上已經是風雲變幻,我們安睡一夜,隻怕王倫已經忙了一宿。王倫將林衝看做外人,不一定會讓其參與其中,但是今日起來林衝自己卻不一定瞧見出這山寨森嚴的變化,故而必定會先下來相告。”

晁蓋聽了趕緊和其餘七個人慌忙出來迎接,在客舍外邀請了林衝入到客館裏麵。

吳用向前稱謝道:“四當家親自來訪,我等實在是受寵若驚。”

林衝道:“莫要客氣,小可昨日便想拜會,隻是時辰已晚,怕失恭敬,今日前來,望乞恕罪。”

晁蓋道:“我等雖是不才,卻非草木,頭領錯愛之心,我等心中曉得。久聞教頭大名,不想今日卻在這裏相會,實在是畢生之幸。”

晁蓋再三謙讓林衝上坐,林衝哪裏肯受,直推晁蓋上首坐了,林衝這才在下首坐定。史進吳用等七人也一帶坐下。

林衝直接切話入題道:“小可之前在東京時,便聽聞華陰縣裏出了一位了不得的英雄漢子,今日起來,遇上朱貴,才得知,史進此刻也在這裏。今日若能見得見尊顏,也算是遂了平生之願,故而特地前來拜見。”

史進一聽,趕緊起身稱謝道:“林教頭言重了,在下區區一鄉野山夫,深感厚意,誠惶誠恐。”

林衝聞言趕緊起身對拜,兩人相互讓了再坐回座上,林衝才打量起史進來,隻是覺得這漢子英氣逼人,端得不是尋常之人。

林衝看著史進問道:“史大哥既然來了,何不以真麵目相見,緣何昨日推脫是王公子?”

史進一樣誠懇地看著林衝的眼眸,說道:“說起來,你我淵源不淺,我的師傅,想必兄弟你最熟悉不過了----正是王進,我多次聽得師父提起過你。我等此番上山,也是迫不得已,想在這裏避避風頭再往華陰縣去,隻是,害怕王倫不肯收留,故而隱姓埋名。”

林衝聽得吃了一驚,連忙道:“原來史大哥竟是王將軍的徒弟,怪不得如此了得。小可當年正是王將軍的副將,這一杆鋼槍,也多是受王將軍的點撥。自從,他與高俅不和,連夜遁去,我便再沒他的消息,日思夜想,卻無緣再見,不知現在王將軍可好?”

史進歎了一息道:“我師父他不願涉足江湖,聽他的盤算是投奔延安老重經略相公處去了。相隔數月,我做出這些事來,也難以見他一麵。”史進說道這裏,歎了一息,將話頭一轉道:“在下,舊日久聞頭領在東京,十分豪傑,不知緣何也與高俅不睦,以致被陷害至此?後來我又聽聞兄弟在滄州亦被火燒了大軍草料場,向後不知是被誰薦上山?”

林衝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一說起高俅這賊來,我就氣血奔騰!恨不得生生將那廝扯做兩半!可惜卻報不得此不共戴天之仇,還遭受一路陷害,不得已才來此容身,而這也多虧柴大官人抬舉。”

吳用聽到這裏,曉得史進這話頭是要開始策反林衝了,於是便接了口說道:“柴大官人,莫非是江湖上稱為小旋風柴進的麽?”

林衝道:“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