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蒙汗藥人肉下酒(叁)
史進看著張青,也點點頭道:“由張兄出馬,這事最後做,。”
張青問道:“卻不知怎地一個裏應外合、將計就計?”
史進說道:“青州官兵用的是引蛇出洞,我們卻不需要管他,隻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張青、孫二娘和武鬆聽了,當下異口同聲拍手稱快,連番讚好,。
“今日天色晚些,你便可趁著夜幕上山去,且莫驚動官兵。”史進吩咐道。
“這個曉的,咱這兒到二龍山不算遠,我一個繞道過去便是了,史大哥放心便是。”張青說罷,舉起手裏的酒碗來道:“這碗,小的敬兩位大哥!”
“幹!”史進和武鬆說罷也舉起酒碗來,相對一飲而盡。
話說到這裏,卻聽得武鬆放下酒碗來說道:“兄長,你且放了那兩個公人吧。”
眾人這般聽了,才暮然想起那兩個差役來,當下,張青便引了武鬆史進到人肉作坊裏來。進了那作坊裏看時,隻見牆壁上繃著幾張人皮,梁上吊著五六條人腿。武鬆再瞧那兩個公人時,隻見一顛一倒,挺著肚子正在剝人凳上。
武鬆道:“張兄,你且救起他兩個來。”
那人肉作坊裏的夥計聽了,便要前來鬆綁,卻半道被張青伸手攔住,張青很是認真地說道:“敢問都頭,今得何罪?要刺配到何處去?”
武鬆心知張青想“搭救”的意思,可是,心內亦有苦衷,於是便把殺西門慶並嫂的緣由一一說了一遍。
張青夫妻兩個唏噓一陣,便對武鬆說道:“小人有句話,不知都頭可願聽我?”
武鬆道:“張兄,但說不妨。”
張青不慌不忙對武鬆說道:“不是小人心歹,與其都頭去牢城營裏受苦,不若就在這兒把兩個差役做了,且在小人家裏過幾日,。若是都頭肯去落草時,小人親自送至二龍山寶珠寺與魯智深相聚入夥。如何?”
武鬆道:“多謝張兄一番好心來顧盼小弟。隻是……武鬆平生隻打天下硬漢。這兩個公人於我份上盡心盡力,一路上服侍我來,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我。張兄若願了我心意,便幫我救起他們兩個來,萬萬不可害他。”
張青道:“都頭既然如此仗義,小人救醒便是了。”
當下張青叫火家從剝人凳上攙起兩個公人來,孫二娘自去調了一碗解藥來。張青扯住那兩個差役的耳朵灌將下去。沒過了半個時辰,兩個公人如夢初醒一般,緩緩地爬將起來,看了武鬆說道:“我們怎生醉在這裏?這家果真是好酒!我們吃得不多,便恁地醉了!記著他家,回來時候,再問他買酒來吃!”
武鬆史進聽了,不禁都笑了起來。
張青、孫二娘也笑。兩個公人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曉得為何眾人都笑他們,隻是見那兩個店家愈發熱情起來,差那兩個火家自去宰殺雞鵝,煮得熟了,整頓杯盤端坐。張青教擺在後麵葡萄架下,放了桌凳坐頭。張青便邀武鬆史進並兩個公人到後園內。
武鬆便讓兩個公人在上麵坐了,張青、史進、武鬆在下麵朝上坐了,孫二娘坐在橫頭,兩個漢子輪番斟酒,來往搬擺盤饌。張青勸史進、武鬆飲酒,三人聚在一簇,相談甚歡。直至旁晚將至,張青取出那兩口戒刀來,叫武鬆看了,果燃是镔鐵打的,非一日之功。武鬆善使雙刀,當下酒也喝得興起便持了著對镔鐵雙刀當院打了一套,那刀刃激起的氣流之聲,猶如九幽鬼魅的哭號,而武鬆那身法的變化,加上刀勢收放自如,自然讓張青大開眼界,也讓史進不住叫好。
武鬆打了幾套,覺得這對刀越使越順手,不禁心生歡喜之情,臨罷摸了又摸,甚是不舍,原本張青取將出來便是送與武鬆,可是,武鬆心知此去牢城刺配終究不是落腳之處,隨身帶了甚是不便,於是,雖然喜愛之情難以言表,但還是教張青放回原處去了,。
接著,張青、武鬆和史進又說了些江湖上好漢的勾當,卻都是路見不平或殺人放火的事。兩個公人聽得,驚得呆了,隻是下拜。
史進瞧著這兩個差役坐立不安的模樣,當真是緊張到了極點,一粒粒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來。俗話說:“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慘”,現在三人敞開來說這些江湖上的事,豈能不讓這兩個差役亂想。
武鬆這時候也瞧見了說道:“難得你兩個送我到這裏了,終不成,我倒有害你兩個的心。我等江湖上好漢們說話,你休要吃驚。我們並不肯害為善的人。你們隻顧吃酒,等到孟州時,自有相謝。”
兩差役就此拜謝過了,將信將疑地做回座上來吃酒。
看著黃昏將至,張青起身說道:“兩位哥哥先吃著,我這就上二龍山去通報消息。”
史進起身與張青一同出來,史進說道:“一路上小心在意,要緊時候,我自前來接應!”
張青點頭應了,當下挑了一根扁擔,提了一把柴刀,扮作上山砍柴之人,就此沿著小路去了。
史進回到酒桌上,親自給武鬆倒了一碗酒,說道:“武兄,今晚有場好戲,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一同湊湊熱鬧?”
“熱鬧,向來不喜歡,不過既然是兄弟相邀,如何能掃興不去?!”武鬆將那一碗酒喝幹了,對那兩位差役說道:“今夜隻怕行不得路了,索性便再歇上一夜,我此番去瞧瞧熱鬧,夜裏回不來,第二日午時總會回來。我不會逃,你們放心便是。”
“都頭多想了,您且去忙,我等就在這裏等著便是了。”兩個差役沒有二話,當下都應了武鬆。
武鬆掉過頭來看著孫二娘說道:“大嫂,還得煩勞您照顧著兩位差役,我等這就去了,。”
“武都頭放心前去便是,這裏有我照料,你們千萬小心在意!”孫二娘說道。
武鬆就此起身離席與史進往外去,孫二娘暮然想起什麽,趕緊叫住兩位說道:“兩位大哥,後院側房裏有一排兵刃,挑了稱手的前去。”
武鬆本不想拖泥帶水,但是卻想起那對雙刀來,當下便說道:“既然大嫂這般說了,那就叨擾了,還且請出那對镔鐵雙刀來,用過便還。”
“都頭這是說的哪裏話,這刀從今兒個起,便是都頭的了。”孫二娘站起身來,帶著兩人往那偏房裏去,打開門來,武鬆取了那把镔鐵雙刀別在身後,史進則空著手出來。
孫二娘看著,有些為難道:“讓史大哥見笑了,鄉下人家,兵刃也就這些,沒什麽稱手的,這如何是好……”
史進看出了孫二娘的心意,當下為她解寬心,說道:“我倒是有一件兵刃,此番留在山寨上,不曾帶下來,不過,我史進也並非在乎這些,隻要有一樣在身便好。”
“哦?卻是刀槍棍棒哪一樣,我想想哪裏還有……”
史進含著笑意搖搖頭說道:“卻不是這些,而是……”說著史進也和武鬆孫二娘兩人走回到那葡萄架下,史進就此將那壇子酒鈴起來,說道:“有它,這就一路就夠了。”說罷,便笑著和武鬆一同出了門去。
隻留下孫二娘和幾個火家看的有些不可思議。而那兩個差役,當晚便被安排在了張青家裏歇了。
史進和武鬆踏出門來,一路說笑,一路暢飲,踏著這如血的殘陽,別有一番滋味。
走到半道上,武鬆喝完了酒壇子裏的最後一口酒,將這酒壇子高高丟將起來,落在老遠的山坡上,碎作一聲脆響,。武鬆暢快地深深換了口氣說道:“兄弟,大丈夫該當行走於天地之間,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史進轉頭看著有些微醉的武鬆,說道:“武兄,既然鍾情江湖,何故作繭自縛?”
“命已如此,該當奈何?”
“命在自己,不在神明。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都在你自己決定,何故這般悲觀。”
武鬆微微抬起眼簾來,瞧著史進像是要認真地看清史進一般,說道:“茫茫九州,百姓多如螻蟻,他們的命如何又曾在自己手裏?我武鬆的命如何又不在神明掌控?”
“江湖之人,行無蹤跡,居無定所。善惡自在人心,喜好皆由天性。擔當著替天行道之責,掃平著朗朗乾坤之事。百姓做不得的,江湖之人做的,百姓不敢言的,江湖之人敢言,百姓不能管的,江湖之人敢管。武兄,為何懷著江湖中人的性情,卻仍然放不開手腳,我總覺得,有沉沉心事壓在你心上。”
武鬆沒有接話,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那,你說大丈夫,怎麽過了此生才不算枉來人世?”
“轟轟烈烈,千古留名。雖死而猶存。”
武鬆看向史進,夕陽的殘影落在史進的臉上,是一片異樣的紅,像是一片跳動的火焰,莫名間也點燃了武鬆的心念。
過來好久,史進認真地說:“武兄,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幹,好麽……”
武鬆沒有說話。走出好遠,才道:“等我從牢裏出來,就去找你。”
“一定?”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