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群雄月夜蹬陝州(叁)

魯智深一聽說有運輸糧草的隊伍來了,當下便自告奮勇要出來將那批糧草奪了,眾人心裏也皆有這般想法,那些陝州的官兵並不知曉史進等人在這太華山山,當下去劫最容易不過了,在史進看來,官兵大都在白日裏運糧,而當下半夜三更就出發上路,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所料不錯,想必那陝州的兵馬所帶的糧草不多,眼下已經撐不過明日午後了,如果這時候將他的糧草打劫掉,那陝州的兵馬自然會亂了陣腳,兩日內再無軍糧,隻有收兵回營,那時候,在他們回陝州的必經之路上,埋伏下奇兵幾隻,便可以借著他們饑餓難耐、人困馬乏的時候來個趁火打劫,那時候,必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將那五千兵馬瞬間化為烏有。

就在史進準備下令的時候,坐在他身側的吳用卻用羽扇輕輕一按,說道:“史大哥,這糧草動不得,今日讓他安然過去。”

“這是為何,軍師,這可是好大的一塊肥肉啊!別人送到你的嘴邊你都不吃,那豈不是,忒可惜了。”魯智深說道。

吳用笑了笑,繼續解釋道:“這著實是塊肥肉,可是,眼下卻吃不得,不能為了這口肥肉,而舍棄了整鍋的香湯吧。”

“軍師這話怎講,眼看著那夥人就要從山下過去了,早不動手,那可就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就。”楊誌也有些心急了。

吳用依舊笑笑,不緊不慢地說道:“且不要急,即便是飛了也是隻煮熟的鴨子,逃不掉,我們隻要派兩個暗哨悄悄地在遠處跟上他們,就知道這些糧草要運往何處,安置在何處,而有糧草的地方大都是他們兵馬按紮的地方,到時候可以順藤摸瓜,連他們安營紮寨的所在都摸索個清楚,等到了那時候,我自由妙計相告。”

眾人雖然不曉得的吳用這話裏究竟是藏著何等妙計,不過,大家對他的信任在這個有爭議的時候起了作用,便誰也沒有再說,隻有史進立刻令楊誌差了兩個精明幹練的軍漢趕緊下山跟蹤在了那隊糧車之後。

等到那撥押送糧車的官兵隊伍過去之後,吳用看著天色已經灰蒙蒙地有些放亮的跡象,而東方也開始有了些淡淡的魚肚白,這一夜也即將過去,吳用一麵讓眾將士歇了,一麵催促趕緊生火搭燥,在這淡淡的夜幕下,炊煙在山裏升騰起來才不容易發覺。

而就此,史進等人以及所帶兵馬便藏匿在這裏深山老林之中,休養生息,等待著兩邊情報的歸來,一日無話,也無人來,舟船勞頓的眾將士們便抓緊了這短暫的片刻安逸養精蓄銳,他們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場即將到來的大仗。

等到日落西山之時,坐在大帳裏焦急等待著的史進等人終於等來了第一個探報,隻見一個軍漢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跪在大帳裏,報告道:“報眾頭領,那批糧草運往了關西鎮,小的將他們的營寨的地圖也畫下帶回來了。”

“好。”吳用趕緊起來結果地圖,一看,便立即賞了這軍漢。

吳用見地圖與眾將同看,說道:“你們瞧,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幾路官兵爭功心切,隻把目光放在前麵的戰線,全然沒有考慮過後麵如果受敵的情況,他們認為萬無一失的大後方,正是咱們方便下手的要害處。”

史進目光在那軍漢用碳棒手繪的地圖上一掃,心裏暗暗一驚,緊接著又是一喜,因為關西鎮是個小城,陝州的兵馬都在城外二十裏處安營,主營在正中,與那關西鎮的西城門遙遙相對,而在主營的前門便是兩個片連營,成倒八字擺在主營兩側前,猶如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似要將華陰縣整個囫圇吞下。

那軍漢受了賞,並沒有下去,而是還有話說,他上前來指著地圖一一解釋道:“小的扮作關西鎮的百姓,經過多方打探得知,此番帶兵的是陝州兵馬督監鄧飛,前鋒是劉烙,他帶了一員偏將王徒,此外還有一名大將叫做李鋒,他的偏將叫朱克,督監一人坐守大寨,據不確切消息,這主營裏有兩千人馬,而左路是大將李鋒和偏將朱克,右路則是先鋒劉烙和偏將王徒,這兩翼分別約有千五百人的模樣,這些兵馬都是輕騎。”

“這就是了。”吳用聽了,顧自點著頭說道:“輕騎來去如風,大規模的衝鋒陷陣可以,但是,卻不適合攻城,這陝州的兵馬督監,就像是那盤旋於天的烏鴉,來的快,去的也快,原本也是想著坐享其成,不想損兵折將,懷著投機取巧之心,來竊取別人的勝利果實,好分一杯羹,一麵向上麵交差,一麵還能撈些功績。”

“軍師所言極是,想必那廝就是盤算著看商州兵馬快打下那座城池之時,便過來奪些功績,隻不過,商州兵馬出師未捷,第一陣就被朱武殺了個铩羽而逃,陝州的鬼精算盤也就自然落空,不得已才自己挑了一個軟柿子捏,將那關西鎮圍了快速機動作戰,而眼下他們屯兵不動,如果我沒有猜錯,定然有兩個原因。”史進說道這裏頓了一下,見眾人的目光都緊緊落在他這裏,便又繼續道:“一來,他們為了確保機動靈活,糧草自然所帶不多,眼下正是缺糧之時,這二來,他們能打下關西鎮,也不過是因為關西鎮城小,他們奔走的開,而華陰縣的城池卻讓他們已經奔走不及了,故技難以重施,眼下正是屯兵躊躇之日。”

“而你看,他們這陣勢,完全是防著華陰縣出奇兵偷襲,而對於後麵卻是疏忽防禦,這正是給了我們一個大好的時機。”吳用說剛說完,魯智深便說道:“我願今晚帶上一隊人馬,悄悄地從這後麵掩殺過去,將這夥鳥廝殺個片甲不留,趁著他們大敗之時,咱們便可以一舉擊潰,正好奪了糧草進華陰縣去。”

吳用聽了,又搖搖頭,說道:“再等等,我們現在隻知道陝州的兵馬的所在,而靠的最近的商州兵馬,還有那禁軍等兵馬的所在和動向都不知曉。”

“要緊的是,現在渭南、蒲城等地之間的聯絡都被官兵阻斷,現在城池究竟是安是危,我等坐在這裏也一樣是手足無措啊!”史進說到這兒,這心裏就明顯的有些沉不住氣了,道:“劉唐和董襲陷在渭南,陳達一人被陷在蒲城,穀燕兵和魁二被圍在鄭縣,說不得現在他們還在浴血奮戰,而我卻還在這裏坐等消息,他們都是跟著我打天下的人,兄弟們都在為我賣命,而我……唉!”

吳用看得出史進的著急,他最害怕的便是眾將躍躍欲試的戰欲將他也點燃起來,一發而意氣用事,為了救眾兄弟出險境而什麽都不顧及,那樣一來,非但成不了事,反而要連史進他自己都要陷在裏麵。

可是,史進終究還是信任吳用,更信得過他心裏的計策,當下將心裏的急躁發泄出來,便再沒有說話。

就在這裏枯坐到日落山下,山間重新被濃稠的黑暗所包裹,史進下令再等一個時辰,若是再無消息,隻怕時遷那邊不太順利,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索性不如先殺敗陝州再做打算。

當即下令造了飯食,吃飽晚飯,收拾軍備,就等史進一句話,便要開拔出動。

吳用看著史進不食不飲,隻是迎風而立,瞧在心裏,吳用很不是個滋味,當下便走到史進的身邊還沒有開口,史進就說道:“從這裏到華陰縣,不過百十裏的路程,眼看著一天一夜了,卻不見時遷回來。”說道這裏,史進頓住了話頭。

“史大哥,莫要憂愁,時遷兄弟步法了得,身手伶俐,即便有事,也定然能夠化險為夷,我方才掐指一算,並無凶兆,大哥再等些時候,想必定有消息傳來。”吳用這般說著,有一半都是為了不讓史進過於著急,雖然他懂得一些周易,但是,卻不能這般憑空就掐算一個人的凶吉,隻不過,他光是憑方才那軍漢打探來的消息,就大略覺得,必然可以遠遠繞過關西鎮的陝州兵馬,進到華陰縣去,隻不過時間要略長一些,吳用眼下就是在等時遷從華陰縣帶了消息來,隻要了解了那禁軍的動向,以及先前潰敗的商州兵馬的動向,那麽才能夠知己知彼,也才才能夠就此避免因小失大。

史進聽了吳用的話,略略點點頭,說道:“但願如此,隻是,我等不過今夜了,原先遠在梁山,鞭長莫及,可眼下我都到了家門口,我怎地能無動於衷,過了這一夜,若想偷襲,就又得等一天,我史進可以等,但是這一天就是一天啊!那些陷在圍城裏的兄弟們,能不能熬過這一天,就很難說了。”

吳用聽了,也無言以對,畢竟,自己說得是戰役的輸贏,而史進說得卻是兄弟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