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武行者夜行蜈蚣嶺(壹)

且說武鬆在張青家裏歇了個三五日.不但將背上的棒創養的差不多.精神也滿滿的.而這段時間.張青四下裏打聽得事務篾刺一般緊急.紛紛攘攘.有做公人出城來各鄉村緝捕.

張青知得.隻得對武鬆說道:“二哥.不是我怕事不留你久住.如今官司搜捕得緊急.排門挨戶.隻恐明日有些疏失.史進兄弟必然怨恨我夫妻兩個.我卻尋個好安身去處與你史進兄弟在先也曾對你說來.”

武鬆道:“我這幾日也曾尋思.想這事必然要發.如何在此處安身得牢.我武鬆隻有一個哥哥.卻不想被那嫂嫂不仁害了.誰想得來到這裏.又被人如此陷害.祖家親戚都沒了.”武鬆說道這裏.顯然已經是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便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大哥.也說的是.我也有心.恨時辰未到.緣不能輳巧.先前在快活林時.便想起身往華州去.隻是不知該如何與老管營說.可就在那時候.就被調用到了孟州府裏來.那時候與老管營脫了關係.也曾想著投奔華州去.可是.一時私心起來.想拉扯起來個隊伍再去投奔史進兄弟.好歹這臉色也有光彩.可是.哪裏想到還沒有等我提拔上來.而這一切卻竟然都是一場局.我被陷在牢裏也想著越獄而去.可是.就是咽不下這口鳥氣.如今既然都是殺了人、血洗了那些鳥官.這口惡氣也就出了.隻是.事情發了.沒潛身處.大哥.你們何不與我同去.事不宜遲.我打算今日便行.”

“我也正是這般打算.那日在二龍山下一別時.便有歸順之心.隻是.史進兄弟擔心你的安危.故而留我在此處相侯.今日既然二哥打定了主意要往華州去.那我等也不久留.兄弟今番上路.我與你嫂嫂收拾收拾店麵.變賣了這些家當地皮.便叫上那邊的夥計們一同再往化州去.”張青說道.

“如此甚好.”武鬆說罷.張青隨即取了些金銀當做路上使用的盤纏.拿與武鬆.安排酒食送路.

這時候.卻見母夜叉孫二娘指著張青說道:“你就這般就叫叔叔去了.若是這般走了.不過百十裏.在前麵官道上定然被官家生擒活捉了.”

武鬆聽得心裏一算計.卻不知其故.連忙問道:“嫂嫂.你且說我怎地去不得.如何便會在前麵被人捉了.”

孫二娘道:“阿叔.如今官司遍處都下了文書.出三千貫信賞錢.畫影圖形.明寫鄉貫年甲.到處張掛.阿叔臉上見今明明地兩行金印.走到前路.若是遇上盤查.定然賴不過.就算是叔叔一時性起將那些官兵殺了.定然會有大批追兵抓捕.到時候.叔叔想走都走不掉.”

張青道:“臉上貼了兩個膏藥便了.”

孫二娘笑道:“天下隻有你聰明.你說這癡話.這個如何瞞得過做公的.我卻有個道理.隻怕叔叔依不得.”

武鬆道:“我既要逃災避難.如何依不得.”

孫二娘大笑道:“我說出來.叔叔卻不要嗔怪.”

&n“第五文學”看bsp;武鬆道:“嫂嫂說的定依.”

孫二娘道:“二年前.有個頭陀打從這裏過.被我下來手腳放翻了.把來做了幾日饅頭餡.卻留得他一個鐵界箍.一身衣服.一領皂布直裰.一條色短穗絛.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單八顆人頂骨數珠.一個沙魚皮鞘子插著兩把雪花镔鐵打成的戒刀.這刀時常半夜裏鳴嘯得響.叔叔前番也曾看見.使用過了.今既要逃難.隻除非把頭發剪了做個行者.須遮得額上金印.又且得這本度牒做護身符;年甲貌相.又和叔叔相等;卻不是前世前緣.叔叔便應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誰敢來盤問.如此這般.叔叔覺得可好.”

張青拍手道:“二娘說得是.我倒忘了這一著二哥.你心裏如何.”

武鬆道:“這個也使得.隻恐我不像出家人模樣.”

張青道:“我且與你扮一扮看.”

孫二娘去房中取出包裹來打開.將出許多衣裳.教武鬆裏外穿了.

武鬆自看道:“卻一似我身上做的.”著了皂直裰.係了絛.把氈笠兒除下來.解開頭發.摺疊起來.將界箍兒箍起.掛著數珠.

張青孫二娘看了.兩個喝采道:“卻不是前生注定.”

武鬆討了麵鏡子照了.自先哈哈大笑起來.

張青道:“二哥.為何大笑.”

武鬆道:“我照了自也好笑.不知何故做了行者.大哥.便與我剪了頭發.”張青拿起剪刀替武鬆把前後頭發都剪了.

武鬆知道近來風緊.此地久留.隻會夜長夢多.當下便收拾包裹.便要出門上路.

張青卻又說道:“二哥.你聽我說.不是兄弟我要撿你的便宜.你把那張都監家裏的酒器留下在這裏.我先前給你的銀兩你帶在身上.在路上去做盤纏足以.若是將這些東西帶在身上.一者累贅.二來實屬贓物.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瞅見.豈不是漏了身份.你聽我的.定然萬無一失.”

武鬆道:“大哥見得分明.”當下便將包袱一抖.盡數拿出來交與了張青.其餘的重新都拴在纏袋內.係在腰裏.

武鬆飽吃了一頓酒飯.拜辭了張青夫妻二人.腰裏跨了那兩口镔鐵戒刀.當晚都收拾妥當了.

孫二娘取出這本度牒.與他縫個錦袋盛了.教武鬆掛在貼肉胸前.

武鬆臨行.張青又分付道:“二哥.於路小心在意.凡事不可托大.酒要少吃.休要與人爭鬧.也做些出家人行逕.諸事不可躁性.省得被人看破了.我夫妻兩個在這裏也不是長久之計.敢怕隨後收拾家私.也火速趕去入夥.二哥.保重.保重.千“小說領域”,全文字手打萬替我等拜上史進等諸位兄弟.”

武鬆當下辭了出門.插起雙袖.搖擺著便行.

張青夫妻看了.在背後暗暗喝采道:“瞧那模樣.好個行者.”

當晚.武行者離了孟州道便沿著官道的大路一直往下走.約行不到五十裏.武鬆早望見一座高嶺.武行者趁著月明.一步步上嶺來.料道隻是初更天色.武行者立在嶺頭上看時.見月從東邊上來.照得嶺上草木光輝.

正看之間.隻聽得前麵林子裏有人笑聲.武行者道:“又來作怪.這般一條靜****的高嶺.怎地會有說笑之聲.”走過林子那邊去放眼一看.隻見鬆樹林中.傍山有一座墳庵.約有十數間草屋.推開著兩扇小窗.武鬆目光極遠.透過窗欞.正好瞧見一個先生摟著一個婦人在那窗前看月戲笑.

武行者看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這是山間林下.出家人卻做這等勾當.”武鬆心裏這般想著.便從腰裏掣出那兩口爛銀也似戒刀來.在月光下看了.盈盈生輝.不禁心裏驚歎道:“刀真是好.半月不見.到我手裏也不知順也不順.且先拿這個鳥先生試刀.”想著便在手腕上懸了一把.再將那一把插放在鞘內.把兩隻直裰袖結起在背上.徑直地來到庵前敲門.那先生聽得.便把後窗關上.武行者拿起塊石頭.便去打門.隻見呀地側首門開.走出一個道童來.抬手一指武鬆便喝道:“你是甚人.如何敢半夜三更.大驚小怪.敲門打戶.卻是做甚麽.”

武行者睜圓怪眼.大喝一聲:“做什麽.先拿這鳥道童祭刀.”話聲未了.那道童聽得心驚肉跳.還來不及喊叫.隻見武鬆手起之處.錚地一聲響.道童的頭隨著一腔熱血橫空劃過而落在一邊.屍身也隨即倒在地上.

武鬆一腳踹開了那屍身.幾個起落便進了那庵裏來.隻見庵裏那個先生大叫道:“誰敢殺我道童.看我取你性命.”喊著便托地直接從窗戶裏跳將出來.那先生手輪著兩口寶劍.直奔武行者.

武鬆看了不禁大笑道:“竟然也使雙劍.倒是合我胃口.且看看這雙刀劍.叫你真正嚐嚐我的厲害.”說著.便去鞘裏將那一口戒刀也拔了出來.望著那先生.便輪起一對戒刀廝殺前來.

這兩個人就在這月明之下.一來一往.一去一回.地廝鬥起來.四道寒光旋成一圈冷氣.

那先生手裏的一對寶劍猶如涓涓的清泉.細水長流.一招一式前後相扣.生生不息.永無止境.

武鬆這手裏的一對镔鐵雙刀卻像是奔騰的激流.猶如黃河決口一般.前招未盡後招又起.一頓眼花繚亂的刀花之下.將那先生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封殺了個幹淨.武鬆考校了這先生的一番功夫.摸清了底細.也不過是個三腳貓的把式.心裏暗暗冷笑一聲.便將像是貓爪耗子一般地戲耍起來.將那先生的招式都看在眼裏.不等他出招便先一步下手.恰到好處地讓點著那先生的死穴.讓他的招式每次都剛剛蓄勢卻硬是使不出來.

鬥了十多個回合.武鬆玩夠了.當下刀法一變.用的不是別的.正是這先生的把式.隻不過是將劍法深硬地用刀法演繹了出來.

兩個又鬥了數回合.隻聽得山嶺傍邊一聲響亮.兩個裏倒了一個.但見寒光影裏人頭落.殺氣叢中血雨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