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肆)
武行者道:“不急不急.我送哥哥一程.便再折回來往梁山去.”
宋江笑著說道:“不須如此;自古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兄弟.你隻顧自己前程萬裏.早早的到了彼處.在那裏入夥之後.少戒酒性.”說到這裏.宋江頓了一下.有些猶豫的神色爬上了臉麵上來.
武鬆瞧見了.問道:“哥哥.若有什麽話說.隻管開口便是.兄弟仔細聽著便是.”
&nbs“小說領域”全文字手打p;宋江等的就是武鬆這句話.當下便微微一笑抹去了臉麵上裝出來的猶豫.又頓了一頓這才開口.說道:“為兄心裏實在對你放心不下.如果……我隨口這麽一說.如果說得不對.兄弟切莫往心裏去.權當一笑.”
“哥哥但說無妨.都是自己人.哪裏有受不住的道理.”
宋江這話終究是要說得.隻不過是客套一下.得了武鬆再三的表態.這才開口說道:“我是說如果.有朝一日.得了朝廷招安.你一定得攛掇魯智深、楊誌等人投降.日後你們三人也好去邊疆上一槍一刀博得個封妻蔭子.久後青史上留得一個好名.也不枉了為人一世.我自百無一w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最新章節能.雖有忠心.隻是.命途多蹇.入.入不得仕途.退.又退不出世俗.兄弟.你如此英雄.定然能做得大事業.可以記心.聽愚兄之言.圖個日後登高相見.”
武鬆聽了.一時不明白宋江這話裏的用意.隻是聽得宋江說到那一句“你如此英雄.定然能做得大事業”而這又和前麵的“招安”扯上關係.實在並不和武鬆的意.武鬆這一路而來受盡了官家的氣.特別是在孟州的這般遭遇.處處都是被那些掌權的官僚玩弄於鼓掌之中.受些苦頭沒關係.可是.讓人家當做二百五一樣顛來倒去受欺淩.這口惡氣.卻讓武鬆忍不下.由此也讓武鬆更加有了一種念頭.想要幹一番事業淩駕於那些狗官之上.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再也不用受人牽製.他想怎麽做便怎地做.最好連天王老子都不要來管他.而投奔史進.造反大業.卻越來越合武鬆的心念.
當下武鬆便開口問道:“哥哥.你說的不錯.大丈夫立身於天地之間.就該活出自己的本性.幹出一番大事業來.我此番去了華州便是要一心跟了史進兄弟去做大事業.打下半壁江山來.留名千古.”
宋江聽了驚得半張著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故意表現出驚異惶恐的模樣來給武鬆看.俄爾沒有言語.隻是微微低下頭來.目光下垂.武鬆一時反應不來.不曉得宋江這是為何.隻是細細看時.宋江眼裏竟然含著一層薄薄的淚水.
“哥哥.你這是……”
“賢弟.為兄不信你當真這般想.若是.真的心存此念.日後必遭大禍.隻恨我等兄弟再無期相會了……”說道這裏.宋江抬抬衣襟抹抹眼淚.又淚汪汪地從臉頰百度搜索“第五文學”看最新章節上毫不遮掩地淌下來.
武鬆雖然有些心機.可是.卻終究層次不深.加上宋江拉攏關係本事極強.這般做作哪裏是武鬆看的出來.武鬆聽宋江這般說了.心裏不禁也是一驚.可是見宋江淚水縱橫.武鬆再也沒得往別處想.隻是趕緊請教道:“哥哥這是怎地……如何說這般喪氣話.”
“不是為兄不願與你說吉利話.我且問你一句.隻可知道你此番去了.將要幹的究竟是些什麽事麽.”宋江眼淚婆娑地認真看著武鬆問道.
武鬆想也不用想.脫口便說道:“哥哥莫要擔心.我此番去了.便是跟隨史進兄弟從華州起兵.他說往哪裏打.我便帶了兵馬橫掃哪裏.”
“起兵……起兵你知不知道.這就是在謀反.這可是天誅地滅的罪啊.被抓住了.不隻是要殺頭.還要誅連九族啊.”宋江按著聲音.卻極力表現著這種低沉中特殊的爆發感.讓武鬆有種如臨大敵的錯覺.
武鬆果然愣了一下.這才唯唯地開口說道:“這個我自然之道.哥哥你也知道.我自小沒了爹娘.隻有一個親哥哥也被那嫂子害死了.眼下我孑然一身.沒有什麽家室.更沒有什麽沾親帶故的人.這心裏也就是些舍命相交的兄弟了.殺頭甚的兄弟我不怕.隻要不再受那些官僚的鳥氣.快活幾日.也好極.”
“你這心裏.就是想著造反這等險事.怎地不想招安歸順朝廷做個大將軍.那時受萬人擁戴.不一樣快活.”
“兄弟聽說.若是升官卻不是哥哥說的那般容易.在邊疆上一刀一槍的拚命.好吃卻要落在那些在朝堂上依依呀呀發號施令人的手裏.真正落在自己手裏的功勞卻少的可憐.若真是要發跡升官.不都是靠著金子銀子.我武鬆哪裏有那般多的銀子來買官.”武鬆一五一十地說道.說道這裏.見宋江不開口.便又接著說道:“即便是做了兵馬督監.上麵還不是一樣有人管.一個不小心惹著了.他們那些貨色.刀槍上不行.背後的伎倆卻不少.那時候日子又沒得安寧.我這一路在孟州.便是受了那裏狗官的算計.吃些苦頭倒也算了.這一肚子的鳥氣.我卻忍不了.”
“這眼下的官場是有些烏煙瘴氣.正是如此.我等有誌之士.才該去搏個功名.將那些個狗官惡紳都擠下去.才好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不過話說回來.這其中的道路是有些曲折.要想爬得高.就不得不先適應眼下的規矩.也隻有這般的規矩.我們才有機會步步高升.等到你有了一定的地位.掌一方職權的時候.那你便可利用手裏的權勢鏟除狗官.造福百姓.”宋江一時間性情起了.不覺間便將自己心裏的意念也說道出來.
“我如何有那等肚量.忍氣吞聲不是兄弟我能做得了的.耍弄權勢實在不如我手裏的這兩口戒刀來的痛快.”
“兄弟.我又要來說你兩句.你生性剛強.可是.你攻城掠地.那是險百姓於水火.你每下一城.著百姓就要受多大苦.受多大罪.說不得.就在你肆意殺戮之時.便是百姓們家破人亡之人.你想想你的亡兄.你這般做了.他如何肯安得下心.”
武鬆搖搖頭說道:“哥哥你多慮了.我武鬆雖然有時性起.肆意恩仇.卻也不是個濫殺好戮之徒.我所做的.不過是打垮宋朝的兵馬.與那百姓並無大礙.你不聽說.在華州史進兄弟愛民如子.他所打下的華陰縣.為何那般容易便安定鞏固.就是因為那裏的百姓擁護史兄弟.一城如此.打下天下也不就是這般.比起那腐朽的朝廷來.百姓更願意接受咱兄弟的天下.”
宋江本想勸說武鬆離開史進.卻不想.武鬆竟然這般堅定.一時間東拉西扯.竟也說的宋江目瞪口呐.宋江歎了口氣.腔調裏不再有激昂的聲色.多了三分深沉.像是個老者臨終最後的囑托.宋江說道:“說句不該說得話.你對史進了解多少.”
武鬆不知道為何宋江突然問起這個.當下愣了一下.便開口說道:“早些時候便有耳聞.那日破廟裏是第一番交手.史進兄弟身手了得.功夫俊俏.聽說是原來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的關門弟子.果然是了不得.隻是.身負絕技.卻過於自信.出招入步常常‘劍走偏鋒’鋌而走險.這般雖然威猛多了五成.可是.日後若是遇上高人或有閃失.”
宋江聽到這裏.便打住了武鬆的話頭說道:“兄弟你這是說的拳腳上的.而為兄的意思是問.你可史進的性情人品可有了解.”
武鬆一聽這裏.便有了三分明白.知道宋江這意思.可不是簡簡單單在於發問.而是另有一層點撥.要武鬆小心的意思.可是.就是這層含義讓武鬆揣度在心裏.卻越發有些不解起來.便直言直語地問道:“哥哥的意思是.史進這人……品行有問題”
宋江瞧見武鬆聽明白了.便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若是說透了.反而不好.讓武鬆心裏有個芥蒂.埋下一顆釘子.日後總有發作的一天.而那時說不得就是要史進命的時候.於是.武鬆當下便閃爍其詞.避重就輕地說道:“這世道已變.江湖上也多是些小人毒蠍.賢弟你切切小心.若是說你不願為朝廷出力.也不過是人各有誌.說道底也都是為了黎民百姓.一樣是殊途同歸.可是.為兄最擔心你的.便是你心無城府.恐怕被人所利用.成為人家的墊腳石.最後還落個慘淡收場.人生在世.逢人但說三分話.不可全交一片心.你仔細記在心裏.”
“哥哥的意思是說我要對史進……”
宋江聽了.立刻打斷了武鬆的話.欲擒故縱地微微搖搖頭.才開口說道:“為兄隻是教你如何再亂世安身立命.卻沒別的意思.史進手下有些好漢.可多也是江湖之人.魚龍混雜.並非各個都是忠良.史進現在端正.可是.若是日後做大.受了側旁奸人的挑撥.那時候變了心性.你等卻又怎生是好.你同那些江湖之人.若是合不來時.怎地又會少了明爭暗鬥.而那時.又如何不似那官場一般黑暗無光.”宋江說道這裏.心知該說的話都說了.不該說的也都堂而皇之地點撥給了武鬆.當下便撇開這話頭.與武鬆也走到了酒店門口來.宋江說道:“走.咱們且不說這個.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兄弟裏麵先喝幾杯.再暢快一回.”
武行者聽了.便和宋江進了酒店吃了數杯.還了酒錢.二人出得店來.行到市鎮梢頭.三岔路口.武行者下了四拜.宋江灑淚.不忍分別;又分付武鬆道:“兄弟.休忘了我的言語.保重.保重.”武行者自投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