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房二
長鞭破空的聲音傳來,重疊的四聲鞭響,從氣氛有些壓抑的喧鬧街道的街頭傳至街尾。
之前還喧鬧異常,人擠人的熱鬧街市,眨眼間,人群像是訓練有素的一樣,飛快的擠到了街邊店鋪的牆壁上,人擠人,人挨人,卻每一個人敢將腳踩在店鋪廊柱外的寬闊街麵上!
“大叔,問一下,是不是汗王出行要路過這條街道?”一個滿臉憨實,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一臉興奮好奇的看向鞭聲傳來的方向,聲音有些激動的問向旁邊一個花白胡子的中年男子。
聽聲音,有些耳熟,著實,摘掉頭上布帽,再將青年滿頭的麻花辮打散束上去,那長相,不是房遺愛又是哪個。
聽了房遺愛明知故問,還裝的像是初來乍到,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小子似得,旁邊一個瘦小的,跟房遺愛對比下,隻能是算是小男孩的人,鼓著腮幫子瞪了房遺愛一眼,眼裏散著仇恨和複雜的光芒,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旁邊的大叔和善的看了眼房遺愛,又將目光多看了眼房遺愛身旁的小男孩,說道,“你小子頭一次來王城吧?”
不待房遺愛回答,就繼續說道,“汗王這些年一直身子不好,年前就開始臥病,別的大夫都不管用,一直是虹筱夫人在給汗王治病。估計是汗王的病情又反複了,急請著虹筱夫人去王庭。”
“從錳嗤擄將軍的府邸到王庭,鬧市中的這條街是最近的路,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大叔說完,又看了眼房遺愛身旁的小男孩,見小男孩似好奇的看向響鞭傳來的方向,欲言又止的看向房遺愛。
見大叔的目光多次關顧身邊的人,房遺愛心知有異,低首見旁邊的人扯著自己衣角的小手已經握的關節發白,知道她也是聽到虹筱夫人響鞭開道。記起了自己兄長慘死的情形,心下隱忍著複仇的怒火。
為了不讓女扮男裝的依蘭異常的舉止待會兒引起虹筱夫人的注意,房遺愛一巴掌輕輕打在了她的頭上,一副兄長的口氣責怪道。“你小子別這麽沒出息,哥的臉都讓你小子丟光了!下次再來王城,看我帶不帶你。趕緊跟大叔打個招呼。”
“這是我阿弟,阿爹讓我帶他來見見世麵,讓大叔見笑了。”房遺愛憨憨的撓著頭,一臉不好意思的衝好心大叔說道,一側身的時候。將依蘭擋在了自己身後,沒讓大叔看到依蘭滿是恨意的水樣眼眸。
知道自己的失態可能已經引起了別人的觀注,依蘭趕緊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心中恨意和翻湧的情緒給壓了下去,低著頭,靦腆的從房遺愛身後探出腦袋,小聲跟好心大叔打了聲招呼。
哥哥尚且是一副老土帽進城的樣子。好心大叔對於羞怯沒見過世麵的弟弟,也就沒了多少疑心,微笑著的跟房遺愛兩人寒暄了兩句。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虹筱夫人儀仗的聲音。好心大叔忍不住多瞄了房遺愛兩人幾眼,像是有話要說,想著大家都是路人,這亂世年頭,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的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大叔,不瞞大叔說,要不是阿爹生病,這次來王城賣皮子也輪不上我和阿弟。阿爹病的說不出話,也沒辦法給我們兄弟講講王城的規矩。而且,”房遺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一臉羞澀的看著好心大叔,誠實的說道,“一路上部落裏同來的人好像說過王城的規矩,不過。我和弟弟光興奮著要來王城見世麵,就,就沒怎麽聽進去。麻煩大叔可不可提點我兄弟兩個一下。”
規矩?依蘭一愣,知道房遺愛問的規矩不是指王城的律法。可是,她從小在王城出生長大,偶爾也來這條鬧市街道玩耍,怎麽就不知道王城還有別的規矩?
雖然以前她也聽說過錳嗤擄和虹筱夫人急招入王庭的時候,父王允許他們禮同王子,可以響鞭清道,卻不知道這中間還有規矩?
見“兄弟”兩個全都誠懇的看向自己,好心大叔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家的孩子,實在是敵不過兩人四隻黑亮的眼睛。
好心大叔飛快的看了眼虹筱夫人儀仗行來的方向,見儀仗離得還遠,就將頭湊在房遺愛的耳邊,飛快的說道,“虹筱夫人為汗王治病研藥,說是需要長相幹淨的半大男孩替汗王試藥,孩子,你弟弟他……”好心大叔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房遺愛怔了一下,清晰的看到好心大叔眼裏的一絲憐憫和無力。
“汗王向來帶人寬厚,體恤子民,就連年前雪災,還曾讓紮翰王子四處巡視,怎麽可能會,會讓自己治下的子民替他試藥?”房遺愛懷疑的看向大叔,不敢相信的反駁道,手下還是飛快的將依蘭藏在了身後,不讓她暴露在街麵可視的範圍內。
咩咩的,別身份沒暴露,就因為女扮男裝的長相問題,再被虹筱夫人的人帶走,那事情可就真成了陰溝裏翻船了。
好心大叔搖搖頭,歎口氣,看到憨實的房遺愛還是緊護著“自己單純的弟弟”,大叔於心不忍,看了眼已經映入眼簾的虹筱夫人的儀仗,抓緊時間,咬著房遺愛的耳朵,也不管房遺愛能不能聽懂,能不能聽清,語速極快的說道,“以後在王城千萬別被官兵聽到你提紮翰王子,不然會坐牢的!汗王病的說不出話,花兒一般的依蘭公主尚且年幼,現在王庭裏的什麽命令,還不是出自錳嗤擄將軍和虹筱夫人。”
“虹筱夫人善於煉藥,這名義上被找過去替汗王試藥的人,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替汗王試藥?反正這個月開始抓的人,一個個全是長相清秀的,沒開過葷的半大小子,已經抓了二十幾個,反正沒見一個能活著出來的。”
“不少人都說,那些人當中還活著的,已經成了給虹筱夫人試藥的藥人。你還是看緊點兒你阿弟,別讓官兵看到他,特別是虹筱夫人的人。”最後好心大叔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多謝大叔提點,待會兒無事的話,我送大叔兩張皮子算是謝謝大叔的照顧。”房遺愛麵色有些不自然的對好心大叔說道,“我阿娘硝製的皮子在我們部落是最好的,大叔不要推辭。”
看到房遺愛這麽一個初來乍到的憨實青年,已經有些被嚇的麵色發青了,仍然不忘感恩,好心大叔對房遺愛兩人的好感不免有增多了一些,歎口氣,往後看了眼自己帶來的夥計,讓人上前來,將後邊的位置騰給依蘭躲藏,希望這兩兄弟能夠躲過一劫。
房遺愛感激的朝好心大叔扯起一個有些難看的憨笑,將目瞪口呆的依蘭結實地藏在了自己的背後,心下已經成了沸了水的熱鍋。
一聽虹筱夫人抓人試藥,房遺愛就知道,這女人怕是在用活人做藥物實驗!房遺愛可以斷定,她研製的用於實驗的藥物,鐵定不是救人的藥物,而是殺人毀人的毒藥!媽的,這女人還是人嗎?!竟然如此殘忍,用活人做藥物實驗!
這讓房遺愛回想起後世那段不堪的曆史,國人也是被漠視生命人權的島國鬼子們,一個個當成小白鼠一樣,活生生用於害人的生物細菌的研製,成為對方施展生物戰的犧牲品!
千人坑,萬人坑,一具具屍骸,一堆堆白骨,寫滿了多少生與死的屈辱,承載了多少深深的仇恨,掩蓋了多少撕心裂肺的血淚!
想到那些,房遺愛的心就一陣刺痛,那種埋在骨子裏的仇恨與憎惡,讓聽到虹筱夫人用活人試藥的房遺愛,心中真正的對虹筱夫人生出了不可撼動的殺意!
可以想想,若是虹筱夫人用活人實驗的害人的毒藥,真的讓她研製成功的話,難保錳嗤擄和她為了更多的利益和權力,不會將毒藥用於戰爭!
一旦毒藥泛濫於戰場,在這醫術研製不發達的時代,將會有多少的生命,死於無知無覺之中!這與後世那慘無人道的生物戰細菌戰,又有什麽差別?!
不管能否將齊紮羅汗王救出,這個虹筱夫人都必須盡快除去!
腳步聲傳來,房遺愛趕緊隱藏了眼裏的殺意,抬手揉了揉麵色難看的臉龐,盡量讓麵色恢複正常,放下雙手,見旁邊的好心大叔正有些擔心的看過來,房遺愛掛起了招牌的憨笑,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好心大叔見房遺愛的臉色總算恢複了一些,這才放心的吐口氣,心下倒是對房遺愛如此快的恢複七八分的神色生了讚歎。
依蘭的身子已經在房遺愛背後開始發抖,顯然也是想到虹筱夫人斷不會善待那些被她抓起的少年郎,那些人十有八九最後都會被虹筱夫人殘忍的折磨死,偏打的還是自己父王的名義!這更讓依蘭心中怒火中燒!
感受到身後依蘭的情緒不穩,房遺愛伸手拍了拍依蘭抓著自己腰間衣服的兩隻小手,示意她盡量放鬆,這件事情一定會讓虹筱夫人給出個交代!
這番動作落在好心大叔眼裏,又成了哥哥關愛弟弟的有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