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子,身形微微臃腫,看著蘇雲過來,卻是歡喜地迎上去,忽而想起來她現在的身份,忙拜了拜:“郡王妃安好。”

蘇雲快步上前拉住她,望著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輕笑道:“二表嫂,你有了身子,不必拘禮了。”扶了她起來。

魏氏眼中含淚,低聲道:“雲娘總算回來了,先前聽聞並州被突厥人圍困,叫我們好不擔心。”

蘇雲心中一暖,即便是秦府自身難保,已經被二房敗落地不成樣子,秦大夫人與魏氏卻仍然是時時擔心著自己,為難之事也不肯要她知道。

她扶著魏氏慢慢向前走去,臉色慢慢肅穆下來:“先前姨母已經把府裏的事與我說了,如今看來,怕是情形很是不妙,若是由著二夫人這般胡亂虧空下去,隻怕很快就會敗光了秦家的家業了。”

魏氏臉色蒼白,她何嚐不是擔心這個,如今身子越來越重,眼看孩子過不了幾個月就要出生,可是府裏的情形一日不如一日,隻怕到時候孩子出世會是什麽境況也不好說了。

她低聲道:“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有了身子,也不會讓大嫂幫著打理府裏中饋,不至於叫二房……”

蘇雲搖搖頭:“即便不是因為這個,二夫人也會另想法子弄出公中銀錢的,貪婪之心絕非一時所起,二表嫂不必如此。”

她抬眼望定魏氏:“姨母身子不好,隻怕不能再為此事費心勞神,我打算與兩位表哥和二表嫂商議對策,總要為長房日後考慮,不能由著這般下去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氏愣了一下,卻是心中滿是驚喜,蘇雲肯替他們想法子,這就是再好也沒有了,原本長房裏,大郎常年在外,又是最為孝順之人,對老夫人的話必須聽從,大夫人雖然精明能幹,可是已經被氣的臥病不起,長房裏隻有軒郎毅郎和她了,雖然有心想要爭一爭,奈何被孝字壓得抬不起頭來,二房裏又都是長輩,哪裏敢說什麽,隻能默默忍著,若是有蘇雲幫一把那就再好也沒有,畢竟蘇雲身份高貴,便是老夫人也不敢違逆的。

蘇雲卻是緩緩道:“隻是此事畢竟是秦家家事,論理我一個外人不該插手,但是我可以不出麵,有什麽事交給你們去辦就好,別的我來打點。”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著,在園子裏走了好一會,蘇雲才告辭而去。

秦二夫人在廂房裏自在地挑揀著綢緞鋪送來的衣料,頗為不滿意地道:“這些衣料怕也算不得上乘,不過是那些個貴人挑剩下的,先前看中的一匹花軟緞都教賣給了別人,真是瞧不起人!”她撩開一匹衣料瞧了瞧,沒好氣地放下了。

秦二郎沉著臉進來,望了她一眼,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二夫人見他進來,向外張望了一下:“怎麽,那蘇雲娘走了?”

“去了長房看大嫂去了,”秦二郎氣不打一處來,“她是什麽身份,來府裏自然該出門拜見,你居然躲在房裏不肯出去,若是教人知道了,可是要問罪的!”

二夫人哼了一聲,坐下了:“她不就是成了建寧王妃了麽,我可瞧不上她,她來便來了,至多我不出去見她就是,這府裏現在可都是我的人,還有什麽人敢說出去!”

秦二郎皺著眉道:“大嫂病成那個樣子,若是教她見了,說不得會怎樣呢!”

“見了又如何?!”二夫人厲聲道,“她自己不肯看郎中吃藥,怨得了我?不過是惺惺作態,想叫旁人以為是我奪了她的當家主母之位呢,苦肉計誰不會,哪裏是真的病了。”

秦二郎歎道:“大嫂不是那樣的人,先前她也盡心盡力操持府裏的事,又幫著大朗掙下這一份家業,咱們一直都得她照顧這麽多年……”

還不等他說完,二夫人一口啐在他臉上:“你知道什麽,這些可都是秦家的家業,你原本就有份,她一直把持著不肯交給我們,若不是我這次說通老夫人逼著她交出中饋,你以為憑著你那點能耐真能掙回個功名來不成,要不是我使了銀錢,曹府的門朝哪一處開隻怕你都不知道!”

秦二郎縮了縮脖子,強壓著怒氣不敢出聲了,沒能考上功名是他一輩子的軟肋,現在都靠著二夫人奔走使錢想法子替他弄個官身,他自然也不好再指責二夫人。

二夫人見他不出聲了,更是得意起來:“要我說,就算她有個郡王妃外甥女又如何,這可是我們秦府自家的事,又不曾觸犯律法,難不成她還能強行插手不成,你就安心吧,老夫人不開口把中饋與長房裏,咱們安心地用著就是了。”秦二郎看了看她,隻能重重地歎了口氣作罷。

她猜的似乎沒有錯,蘇雲待了一會子便走了,並沒有要管秦府的事的意思,隻是晚些打發人來說了,秦大夫人病得很重,怕是普通郎中瞧得不盡心,請了太醫署的醫官來給秦夫人瞧病。

隻是請醫官來看病,二夫人倒也沒什麽話說,既然蘇雲娘願意費心就由著她,還能省下請郎中的診金,何樂不為。

醫官稍晚些時候也乘著馬車過來了,被軒郎毅郎恭敬地迎到秦大夫人房裏診脈,待大夫人診過後,順便把魏氏也帶了過去,一並求醫官瞧了瞧。

二夫人也是從未能見過太醫署裏的醫官,知道他們個個醫術不凡,可都是給貴人看病的,原本也想舔著臉過去讓瞧一瞧,又怕叫蘇雲知道自己在府裏不肯出去給她見禮,隻得作罷。

可是醫官走時卻留下話來,說大夫人病得極為重,隻怕尋常藥方都是無用,隻有細細調養,假以時日才能漸漸好轉,他留了一副調養的方子,吩咐必須每日照著藥方煎藥服用,不可怠慢。還有魏氏的胎像不穩,也要用上好的安胎藥調養,不然也是難以保全。

沒有花診金,但是那兩個方子卻是讓二夫人氣的幾乎吐血,上麵盡是些百年野人參,上品血燕,人形何首烏之類的昂貴至極的滋補之藥,每一樣隻怕都要花上不少銀錢才能買到,何況是這許多,還要每天吃,豈不是一天要花上一金多銀錢在買藥上?!

她自然是不肯答應的,狠狠叫軒郎與毅郎拿回去,可是這兩個平日裏對她敢怒不敢言的侄子,這一次卻是格外堅持,大聲道:“郡王妃恩典,特意命宮中醫官前來替阿娘看診,醫官也說了,阿娘已是病得極重,不可以再有半點延誤,隻要照著方子服藥調養,便會有好轉的一日,自然是不能怠慢,還有毅郎媳婦,她可是懷著身子的,肚子裏的也是秦家的子嗣,豈能就這樣坐視不理,如今我們也不敢與二嬸要求別的,隻請二嬸拿出藥錢來,給阿娘和毅郎媳婦抓藥調養。”

這理由可是合情合理的,堵得二夫人說不出話來,她悻悻地帶著二人去老夫人跟前,索性讓老夫人開口教這兩個小畜生死了心。

老夫人聽軒郎毅郎說了,又要了方子看了看,有些不耐地道:“既然是醫官說了,那就讓他們照著抓藥,大郎媳婦和毅郎媳婦的身子要緊,不過是費些銀錢,用了就用了吧。”雖說她不怎麽喜歡大夫人,卻也知道大郎與大夫人感情極好,不願讓兒子傷心,何況還有魏氏肚子裏的孩子,那可是秦家子嗣傷不得。

二夫人暗暗叫苦,老夫人自然是不知道她早已經把公賬上的銀錢花的幹淨,如今吃的用的都是東挪西湊,把酒肆和奇貨鋪裏的貨物酒水廉價賣了換來的一點錢,哪裏夠這麽抓藥每天吃的。

她訥訥道:“這……這不都是些不頂用的滋補之物,我瞧著倒是……倒是沒多大用一般……”話還沒說完,便被老夫人一記懷疑的目光給堵住了,隻得咬牙先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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