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正襟危坐,清瘦的臉頰上看不出喜怒。

這位穿著錦袍文士打扮,看起來像教書先生的男子。

一生之中馳騁沙場,血戰百餘場。

竟未嚐一敗!

爵至公卿,官拜尚書。

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首!

這份榮耀別說是朝野,縱觀曆史也難找出一人。

他!

便是這大唐擎天的柱石之一。

……

麵對蕭楓的質問,李靖完全可以不回答。

無他!

大唐軍神四個字,就足以解釋一切。

或許是這個窩囊廢的女婿,今日給了李靖太多的意外。

他輕啜了一口淡茶,淡淡道。

“不錯!”

這兩字一出口,所有人都如釋重負。

唯有蕭楓除外,他繼續窮追不舍。

“既是如此,調查城門之事,為何不從城門吏著手?”

“城門吏朱言,在突厥攻城,過程中已然命喪。”

“人雖然死了,但是現場的東西還在。有時候死物比活人更加誠實。”

蕭楓斬釘截鐵的話,令李靖眉頭一挑。

死物比活人誠實?

他琢磨著這句話,略有幾分興趣。

李紫玉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當提起“城門吏”這三個字,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他死死的盯著蕭楓,心中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平日裏窩囊的蕭楓,為何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簡直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李紫玉想不明白,但是有一點很清楚。

如果順著城門吏,這條線索繼續往下摸。

一定能撈到點什麽!

紙裏是包不住火。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於是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刺史大人,下官願意親自前往城門,收集線索,調查破門一事!”

“你不是搜集線索,你是去破壞線索才對。”

蕭楓毫不留情,戳穿了他的小伎倆。

李紫玉卸去平日偽裝,眼神冰冷淩厲。

“本官作為沙洲別駕,理應負責此事,還輪不到你來教在下為官之道。”

“我倒是想向你請教,如何才能這麽嘴硬?”

蕭楓也不客氣,針鋒相對,抬手又打了個響指。

所有人神色一震,連李靖都不例外。

上一個響指就解決了流言問題,這個響指又有什麽新東西?

圍觀的人群之外,四個壯漢扛著一個模樣古怪的大圓盤,哼哧哼哧的走進來。

王麟心生反感,一砸驚堂木。

“哪裏來的四個潑才?還抬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亂棍打出去。”

“刺史大人,這是沙州城門的絞盤,護佑了城中百姓的安康。”

“你一張口就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恐怕不妥吧?”

蕭楓似笑非笑。

王麟麵露尷尬,他作為刺史,名義上也負責軍事。

可作為讀書人,向來不屑於和丘八混在一起,自然不認識城門絞盤。

他連忙幹咳兩聲,掩飾尷尬。

“本官當然認識!隻是目前正在審案,你把這東西抬來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破案。”

蕭楓目光銳利。

他大步走到絞盤前,指著上麵的繩子,冷冷道。

“此處並沒有刀劍斬痕,城門吏朱言在突厥攻城時,僅僅是放下的絞盤,關閉城門,並未斬斷繩索。”

“此舉不僅違反軍紀,更是在攻城時,為偷開城門提供了便利。”

“這才是城門被破,突厥洗劫沙洲城的最大元凶!”

眾人呆呆望著絞盤,想起被突厥人所殺的親人,一時之間悲從心來。

“請大人為草民申冤!”

不知誰突然喊了一句,圍觀的百姓們黑壓壓的全都跪倒了下來。

王麟一摔驚堂木。

“城門吏朱言勾結突厥,私開城門,罪無可赦,待稟明陛下,一定滿門……”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住了,表情中寫滿尷尬。

朱言一家滿門已在攻城中被殺,連屍體都找不著了。

就算是想斬也沒人啊。

“大人先別急下論斷,朱言和小紅一樣,隻不過是某人的工具而已。”

蕭楓開口緩解他的尷尬,目光直視李紫玉。

“朱言畢竟是個小官,腦子還算機靈。”

“某人每次傳令所用的紙條,他從來沒有按命令燒過,而是小心的存了起來。”

“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紫玉麵色大變,一股寒意劃遍了全身。

城門吏官職不大,但是就像褲襠的拉鏈。

誰敢輕易亂動,就等於是在撓全城守軍的蛋蛋。

李紫玉不敢派人光明正大的接觸,隻能用紙條來傳信。

想不到就這一個小小的破綻,竟然被蕭楓給抓住了。

他眼神中流露出了絕望,悄悄抓住了袖子裏藏的匕首。

眼角餘光,若有若無的瞄上了李靖的脖子。

蕭楓沒有理會眾人的驚詫,衝抬絞盤四名壯漢,其中一人打了個響指。

清脆的聲音,一下子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響指一打,生死難料。

“大憨,把我給你的布包拿出來。”

“中勒。”

憨裏憨氣的漢子,在懷裏摸了一陣,突然麵色大變。

“蕭……蕭公子,布包不見了!”

“什麽?”

蕭楓眉頭一皺。

這布包裏裝的是最重要的證據,足以讓背後算計的李紫玉萬劫不複。

大憨急的摸來摸去,就差把褲子都脫了,仍然沒找到。

忽然,蕭楓眼角餘光掃過人群。

一名穿著綠袖長衫的俏麗女子,手裏正拿了個布包。

裏麵空空如也!

女子衝他微微一笑,挑釁似的丟掉了布包,消失在了人群中。

這一幕李紫玉同樣看得清楚,心中不由得長鬆了一口氣。

所有的顧慮煙消雲散!

他臉上再次浮現出虛偽的笑容,溫聲安慰道。

“蕭哥兒能查到這些,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話倒是有三分的誠懇。

在他的心中,蕭楓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窩囊廢。

隨便就能拿來當替死鬼。

誰曾想這家夥竟然像是變了個人,查到了這麽多線索。

不僅洗脫了冤屈,甚至差點將火燒到他的身上。

看來必須盡快除掉蕭楓。

李紫玉心中是毒辣的殺人算計,表麵笑得愈發溫和。

隻是落在蕭楓的眼裏。

全是虛偽與得意!

仿佛就像是在說,這一切都是老子幹的。

你能拿我怎麽樣?

功虧一簣!

蕭楓心中極為不甘心,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盤膝坐了下來,雙眼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