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獅子多一雙眼睛，才能看清楚遠處的豺狼！”

“雄鷹留下翅膀，才能飛過高山。”

“多看一眼敵人，就多一分勝算！”

……

聽薑簡答應不與突厥主力硬拚，眾少年心中的愧疚瞬間減弱了許多，紛紛笑著用各族的諺語回應。

草原地廣人稀，任何部落都沒有將斥候撒到兩百裏之外的實力。而如果薑簡能提前一到兩天得知敵軍的動向，就有機會選擇是否交戰，哪裏作為戰場。

少年們為了各自所在各部落的不卷入戰爭，不敢明著帶兵來給幫助薑簡，暗地裏通風報信，告知敵軍情況和方位，卻是誰都攔不住。

“如此，我就先多謝各位了。等斬了車鼻可汗，我一定請各位喝酒！”見朋友們答應得爽利，薑簡也不拖泥帶水，拱起手，向所有人做了個羅圈揖。

少年們以各自部落的傳統還禮，然後又分別跟薑簡約定了具體聯係方式和暗號，以免被史笸籮那廝抓到機會以假亂真，才戀戀不舍而去。

他們的離開，意味著戰爭的腳步已經近在咫尺。薑簡更不敢浪費任何時間，夜以繼日地整頓兵馬，準備迎接“老朋友”的到來。

回紇十六部總人口有二十三萬出頭，但是，能爬上馬背作戰的男丁，全部加起來卻不到四萬。而這四萬男丁裏頭，正經受到過一個月以上軍事訓練的，則三成都達不到。

草原上幾乎沒有秋季，八月一到（農曆），天氣就迅速變冷。在給牲口抓膘的最後一個月，婆潤和薑簡兩個，也不敢冒著逼迫各部吐屯叛亂的危險，將所有成年男丁都召集起來。在反複權衡過後，隻能選擇對麾下別部三丁抽一，剩下的兵力缺口，則盡量由婆潤的本部男丁補足。

如此，總算趕在敵軍到達家門口之前，拚湊出了一萬“戰兵”和五千輔兵。薑簡仔細考慮過後，又從其中精挑細選出一千五百年輕力壯，且上過戰場的勇士，單獨組成了驍騎營。準備看準時機，殺敵軍一個倒卷珠簾。

“李大總管喜歡殺敵軍一個倒卷珠簾不假，那是因為他本人就是一等一的猛將，力氣不輸於盧國公（程咬金），作戰經驗也不比英國公少分毫。”知道薑簡打的是什麽主意，胡子曰便主動出言提醒，“實際上，他別的招數也不少。隻是沒倒卷珠簾打出來的結果那麽酣暢罷了。他那本兵書，你不妨翻一翻，哪怕臨陣抱佛腳，總好過沒得抱！”

“昨天洛古特派人送來消息，說突厥軍已經到了石花崖，我現在看兵書，即便看懂了，根本來不及帶著弟兄們演練！”薑簡想都不想，就低聲否決。

自己最熟悉，並且成功施展的一招，就是倒卷珠簾。先前之所以挑選一千五百精銳，也是為了此招做準備。敵軍頂多還有五天，就要殺到家門口。現在與其囫圇吞棗去啃李大總管的兵書，還不如可著“倒卷珠簾”這一招使勁兒。

“不是叫你練，而是叫你看幾眼，心裏頭多少有個印象。”胡子曰卻一改往日的隨性，堅持要求，“萬一哪一招在關鍵時刻能用得上呢？況且敵軍的主帥也不是什麽百戰名將。你隻要把李大總管的本事，使出兩成，肯定就希望打他個滿地找牙！”

“敵軍主帥的確不是名將，但有史笸籮給他做軍師。我跟史笸籮並肩作戰過好幾場，彼此知根知底。那廝罕見的奸猾，又罕見的小心。用半生不熟的招數對付他，打贏的希望不大！”薑簡搖搖頭，耐心地解釋。

然而，當日在入睡之前，他仍舊強忍疲倦，把姐姐幫自己謄抄的兵書，打開來快速“過”了一遍。

與刀術一樣，兵書也很不成體係，並且非常言簡意賅。跟薑簡以前在四門學裏看過的《太公兵法》、《孫子》等經典相比，甚至都不能稱作兵書。頂多算是作戰的經驗總結，或者練兵心得而已。

不過，正應了那句老話，開卷有益。現學現賣兵書上的招數，肯定來不及了。但有些用兵的心得，卻讓薑簡感覺如同醍醐灌頂。

“當初我和史笸籮如果懂得這些，也許就不會有那麽多同伴死在戈契希爾匪徒之手！”把兵書上的心得，與自己以往的作戰經曆對照，薑簡在大受啟發之餘，又倍感遺憾。

那時候，史笸籮和他，都已經使出了全身本事，不認為還有辦法做得更好。而現在回頭去看，才發現其實在關鍵幾個位置，稍作調整，就能讓匪徒付出成倍的代價，甚至在半山腰畏縮不前。

“這兩個多月下來，不知道史笸籮有長進沒有？”轉念想到昔日的同伴已經成為對手，薑簡心中，對接下來的戰鬥，又多出幾分期待。

按照洛古特送來的密報，羯盤陀和史笸籮兄弟倆麾下的突厥狼騎，也不算多。其中戰兵隻有八千出頭，輔兵則來自金微山以西的藥葛羅部，數量與戰兵仿佛。如果不考慮訓練程度和作戰經驗，單純考慮數量的話，與瀚海都護府這邊相比較，倒也稱得上半斤八兩。

得知雙方兵馬數量仿佛，薑簡的作戰信心就又增加了一些。如果史笸籮最近兩個月沒遇到名師指點的話，他取勝的把握就更大。

不過，想到史笸籮身邊，還有一個羯盤陀，他心中就又有幾分忐忑。

按照朋友們偷偷替他搜集並送來的情報，羯盤陀這個人最大的特征就是“老成”。凡是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感覺此人的表現，比真實年齡至少老十歲。甚至一些年齡跟車鼻可汗差不多的部落首領，都做不到像此人那樣沉穩隱忍。

“不知道薑簡那廝的本事，是不是真像傳說中那樣厲害。”幾乎在同一時間，阿史那沙缽羅特勤，在自己的寢帳中默默地推測。

一路向東行來，薑簡的名字可是越來越響亮。沿途遇到的所有商隊和牧民，幾乎都在傳說，有個叫薑簡的大唐將領，帶著區區幾百人就滅掉了擁兵上萬的回紇可汗烏紇，並且將後者抓到後交給吐迷度之子婆潤，一刀捅了個透心涼。

“按照父親的說法，烏紇已經是回紇那邊少有的豪傑。薑簡能打敗他，無論帶著多少兵馬，本事都遠在他之上。不過，這樣的對手，打起來才有意思。隻是，父親看人的眼神一直不怎麽樣，希望他這次沒有看錯烏紇！”笑著翻了個身，他沉沉睡去，心中的期盼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