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門!”就在周圍的狼騎們注意力被號角聲吸引的一刹那,胡子曰從圖南伯克的屍體下抽出橫刀,一刀將前來檢查屍體的突厥小箭砍翻在地。
“奪門!”“奪門!”曲斌、韓弘基、朱韻、王達和趙雄,齊聲響應。從圖南伯克的屍體下抽出各自的兵器,朝周圍的狼騎發起進攻,轉眼間,就將十多名狼騎全都放倒於地。
胡子曰和他們五個配合多年,彼此之間默契至極,行雲流水般結成了梅花陣,衝向突厥人的營門之右。幾名當值的突厥兵卒舍命上前阻攔,被他們三下兩下,就砍成了屍體。
營門右側,數名當值的狼騎,已經衝到了控製鐵柵欄的轆轤旁,試圖砍斷轆轤上的繩索,放下柵欄。胡子曰大吼著揮刀,兩隻手臂齊肘而斷。拉欄杆的繩索立刻被血染紅,受傷者淒聲慘叫,單手捂著傷口痛苦地跪倒在地。另外五名狼騎立刻顧不上再搞破壞,揮刀撲向胡子曰。梅花陣轉動,韓弘基、朱韻、王達和趙雄,從不同方向先後出刀。五名狼騎的進攻迅速被截下,隨即,被逼得踉蹌後退。
“堵住大門,放下鐵柵欄堵住大門!”另一隊狼騎如夢初醒,大叫著上前為其同夥提供支援。胡子曰等人結陣而戰,牢牢守住控製鐵柵欄的轆轤和繩索,將衝過來的狼騎接二連三砍倒翻。更多的狼騎咆哮著撲上,卻已經為時太晚。
營門外,瓦斯特勤帶著兩百多名瀚海勇士,在策馬衝刺的途中,甩掉身上葛邏祿服飾,舉起橫刀。陽光下,刀刃反射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起伏。匆忙上前攔路的十多名突厥狼騎,一眨眼功夫,就被刀光徹底吞沒!
馬蹄翻飛,帶起一團團紅色的汙泥。“中軍!直取中軍!”瓦斯特勤學著淩晨時薑簡的摸樣,用生硬的漢語大叫。“中軍!”充當先鋒的三百多名瀚海勇士,齊聲用漢語響應。風馳電掣般衝入突厥人的營地,將出現於戰馬前方和兩側的任何活物,都亂刃分屍。
“奪門!”李思邈和陳元敬帶領另外兩隊瀚海勇士,緊隨先鋒團策馬衝入,一左一右,撲向營門內側。圍攻胡子曰等人的突厥狼騎背後遭到攻擊,不得不轉身迎戰。胡子曰帶領五位老兄弟趁勢發起反攻,將靠近轆轤半丈之內的所有狼騎,一個接一個送回了老家。
營門迅速落入瀚海勇士的掌控,陳元敬舉起傳訊的畫角,奮力吹響,“嗚嗚嗚嗚——”。薑簡那邊,立刻以短促的號角聲做出回應。隨即,帶領全軍發起了總攻。
猩紅色的帥旗向前移動,越過突厥人的營門。兩個團的騎兵從薑簡身邊分出,與前鋒團錯開一個夾角,從兌位和巽位,殺向突厥營地深處。每三百名勇士當中,一半人手持弓箭,遠距離射殺危險目標。另一半人則手持橫刀,將靠近自家隊伍的突厥狼騎全部砍倒。
淩晨時就從睡夢中被驚醒,直到一刻鍾前才剛剛鬆了一口氣兒的突厥狼騎,倉促應戰,被殺得毫無還手之力。很多領兵的突厥大箭、小箭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下屬在哪,更組織不起有效抵抗。而很多狼騎,空有一身武力,卻與身邊的同伴們做不出有效配合。稀裏糊塗就被羽箭射中,然後被策馬衝過來的瀚海勇士砍得身首異處。
擔任前鋒的瀚海勇士們,攻擊更為犀利,將倉促集結起來上前阻路的突厥狼騎,一波接一波衝散。而位置在營地外圍的突厥狼騎,想要向自家中軍帳附近靠攏,卻先得麵臨李思邈和陳元敬所部瀚海勇士的衝殺,每向中軍帳位置靠近一步,都需要付出鮮血和生命為代價。
混亂與恐懼,迅速在突厥人的營地裏蔓延。突厥狼騎們缺乏大戰經驗的短板,在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下,迅速暴露得清清楚楚。
很多年輕的狼騎,看到衝向中軍的同伴一批接一批倒下,腳步本能地放慢。很多鬢角斑白的狼騎,則瞬間想起有關唐軍參戰的謠言,開始東張西望尋找退路。
表現最為不堪的,是葛邏祿仆從。先前傳聞其在前營的同族與回紇人裏應外合,殺死了圖南伯克,他們立即被呼延柄下令沒收了兵器,分散監管在營地內各處,一個個被嚇得六神無主。此刻發現有人冒充他們的同族向突厥狼騎發起了進攻,愈發地心驚膽戰。
沒等羽箭射到身邊,就有葛邏祿仆從尖叫著向營外逃去。沒等橫刀砍倒頭上,就有葛邏祿貴族躲到了帳篷後,堅決不再露頭。負責看押他們的突厥狼騎,自顧不暇,根本沒辦法強迫他們留在原地等死!
“七藝,小駱,你帶一個旅弟兄,押著塔石立去煽動他的同族。告訴那些葛邏祿人,隻要逃出突厥人的營地就既往不咎!”坐鎮中軍的薑簡,迅速發現了葛邏祿人的地位尷尬,果斷下達了命令。
“哎——”終於得到表現機會的駱履元興奮地答應一聲,用橫刀架在葛邏祿特勤塔石立的脖子上,押著對方就走。
杜七藝見了,趕緊帶領一百名瀚海勇士,策馬跟上。眾人一邊跟在前鋒身後,向營地深處推進,一邊用突厥語,將塔石立特勤的“命令”,向亂做一團的葛邏祿人宣告。不時還強迫塔石立特勤自己喊上兩嗓子,以幫助所有葛邏祿人確定他的身份。
這一招,效果立竿見影,原本就一直擔心遭到突厥狼騎報複的葛邏祿仆從,發現自家特勤果然投靠了唐軍,哪裏還敢繼續留在突厥人的營地之內等死?嘴裏發出一聲尖叫,掉轉身,四散逃命。沿途遇到任何阻擋,要麽推翻在地,要麽側身繞過。
突厥狼騎的臨時營地內,愈發混亂不堪。很多狼騎的去路被潰逃的葛邏祿人所阻,急得揮刀亂砍。而急著逃命的葛邏祿人,也被同伴的鮮血,激發出身體內最後的勇氣。俯身從地上撿起搭帳篷用的木條,草繩,以及戰死者掉落的兵器,與突厥狼騎戰做了一團。
“阿拉巴,你帶一個旅弟兄去放火!把所有帳篷給點了,一個不留!”薑簡作戰馬背上迅速觀察了一下戰局,繼續下達命令。
營地裏的突厥狼騎都已經起床,放火並不能直接對他們造成殺傷,卻可以讓局勢更加混亂。而局勢越亂,領軍的突厥主將,越難以把狼騎組織到他自己身邊,抵擋瀚海勇士們的進攻!
“得令嘞!”別將阿拉巴大叫著答應,立刻帶人去四下去執行命令。靠近營門附近的帳篷頂,迅速冒起了火苗。晨風卷著濃煙和毛織品燃燒時特有的焦臭味兒,灌向營地深處,讓突厥狼騎原本就已經非常低落的士氣,瞬間又下降了一大截。
“其他所有人,跟上我,去支援瓦斯特勤,拿下敵軍主將!”再次掃視了一下戰場上的形勢,薑簡抽槊在手,奮力前指。
前鋒團的攻勢,在中軍帳附受到了阻礙。距離有點遠,薑簡看不清楚瓦斯特勤那邊的具體情況如何,卻能夠根據自家隊伍的整體推進速度和越來越激烈的喊殺聲,判斷出敵軍的抵抗越來越頑強,越來越有章法。
這並不令他感到奇怪。得知白馬湖那邊的狼騎遇襲之後,其他各路突厥兵馬,肯定會加強戒備。而白天作戰與淩晨時不同,狼騎的主將可以清楚地看出敵我雙方的兵力對比,以及我方的進攻路線,從而做出相應的戰術調整。
再加上瀚海都護府勇士已經廝殺過一場,體力不如先前。而營地內的突厥人卻是剛剛休息了一整夜,精神和體力都非常充足。雙方在戰鬥中的某一時刻,暫時陷入膠著實屬正常。關鍵是看誰能夠搶先一步想到破局之策。
薑簡的破局之策,受其師父吳黑闥的影響,粗暴而直接。親自帶著手頭剩下的所有兵力壓上去,推動或者代替自家前鋒,鑿穿敵軍的防線。
這個戰術,不需要太高明的指揮技巧,也不需要太多的戰鬥經驗。隻要主將自己足夠勇猛,並且能帶著身邊的人一起拚命即可!
表麵繡著“唐”字的猩紅色戰旗,加速開始向前移動。戰旗下,三百六十多名瀚海勇士,或擎刀,或持槊,跟隨薑簡一起向前推進。沿途不時有零散或者小股的狼騎,衝出來試圖阻擋他們的腳步,被大夥刀槊齊下,轉眼就碾壓成了肉泥。
“嗚嗚嗚——”傳令兵吹響號角,將自家主帥參戰的消息,傳向前鋒。正在與敵將纏鬥的瓦斯特勤聞聽,臉色瞬間紅得如同滴血。橫刀斜推,他推開砍向自己的利斧,緊跟著從馬鐙上抽出戰靴,縱身躍向了對手的馬背。
這一招非常弄險,如果雙方坐騎的速度稍快,他就會摔在地上,被敵我雙方的其他戰馬活活踩死。然而,因為戰勢陷入膠著,敵我雙方的戰馬此刻都隻能原地打圈子。他的身體騰空而起之後,恰恰落向了敵將身後。
那名突厥將領大驚,趕緊轉身揮斧,掃向瓦斯的胸口。瓦斯特勤利用位置優勢,搶先出刀,同時奮力側身。
斧刃未接觸到瓦斯的身體,橫刀的刀刃,卻已經砍在了突厥將領掃過來的胳膊上。刹那間,讓此人的胳膊齊肘斷成了兩截。
握著斧頭的手和半截小臂落地,突厥將領疼得眼前陣陣發暈。瓦斯特勤身體迅速坐穩,反手用刀刃在此人的脖頸上抹開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
血如噴泉般噴出,將瓦斯特勤全身都染成了紅色。胸口前挺,他將已經死去的敵將撞在馬背。隨即,單手抓住馬鞍奮力支撐,整個人再度向前躍出尺餘,重重地坐在了馬鞍中央。
兩把帶著明顯大食風格的長劍和一把鐵鐧向他砸來,逼得他手忙腳亂地招架自救。四周圍,數名瀚海精銳奮力前衝,殺死各自的對手,努力為瓦斯特勤提供支援。兩把大食長劍被迫改變目標,暫且無暇再威脅到瓦斯特勤,後者趁機大吼著揮刀,將鐵鐧的主人斬落於馬下。
一把鐵蒺藜骨朵迎頭砸來,瓦斯特勤不敢硬接,揮刀撥向鐵蒺藜骨頭的長柄,借力打力。對手的反應卻極為迅速,猛地將左手橫推,鐵蒺藜骨朵在半空中忽然轉變方向,“當”地一聲,與橫刀碰了個正著。
火星四濺,瓦斯特勤手中的橫刀被砸成了一個鐵鉤子。不顧疼痛和麻木,他猛地將手臂前揮,將“鐵鉤子”狠狠朝著對手臉上砸去。持鐵蒺藜骨朵的對手不得不仰麵躲閃,主動放棄了進攻。一名瀚海勇士趁機抽出馬鞭橫掃,正中此人**坐騎的眼睛。
“唏噓噓……”戰馬的眼睛被抽瞎,悲鳴著揚起前蹄。使鐵蒺藜骨朵的突厥大箭措手不及,連人帶兵器被摔在了地麵上。
將鐵蒺藜骨朵柄插向地麵,他掙紮著試圖起身。另外一名正在呼喝酣戰突厥武將的坐騎,躲避不及,前蹄重重地踩在他的後背上,將他踩得仆倒下去,嘴巴鼻孔等處,鮮血亂冒。
又一雙馬蹄受周圍的空間限製,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胛骨上。緊跟著,是第二雙,第三雙,第四雙……。使用鐵蒺藜骨朵的突厥大箭慘叫,掙紮,卻無法逃脫,轉眼間,就再也發不出任何動靜。
“拚命上,別丟人。薑簡設帶著傷上來了!”無暇給與對手任何同情,瓦斯特勤從繳獲的戰馬身上抓起一根狼牙棒,一邊揮舞,一邊紅著眼睛大叫。
作為薑簡的同齡人,他對後者佩服歸佩服,攀比之心卻沒有完全消失。薑簡於黎明前率隊衝陣,勢如破竹,而他現在卻被敵軍死死堵住了去路,還需要薑簡帶著傷前來助戰。兩廂比較,他怎麽可能不羞愧難當?
“殺,殺突厥狗!”
“殺,薑簡設看著咱們!”
……
在瓦斯特勤的身側和身後,人數已經不到兩百前鋒團將士,大叫著響應。然後鼓足力氣和精神,向攔路的突厥狼騎發起了新一輪衝擊。
突厥狼騎的人數跟他們差不多,一半兒人騎著馬,另一半人拿著長矛步戰。敵我雙方在極為狹小的區域內麵對麵硬撼,每一個彈指,都有勇士倒下,鮮血在地麵上不停地匯聚,汩汩成溪。
“左側,左側!”有人忽然用回紇語大叫,聲音落在瓦斯特勤耳朵裏,宛若醍醐灌頂。揮舞狼牙棒逼開對手,他策馬擠向自己身體的左前方二十多步遠位置,身後和身側,三十幾名瀚海勇士舍命跟上。
敵軍的右側兵力原本就相對單薄,刹那間所承受的壓力增加了一倍,很快就被撕開了一道縫隙,隨即,四分五裂。
“去中軍,去殺敵軍主將!”學著記憶中薑簡的英武模樣,瓦斯特勤策馬闖過破碎的敵陣,大叫著用狼牙棒指向突厥左營的中軍帳。
被擊碎陣列的突厥將士,又氣又急,咆哮著衝向的戰馬,卻被他身邊的瀚海勇士奮力擋住,無法靠近他身邊五步範圍之內。
數支長槊忽然飛來,將七八名突厥將士射倒在地。其餘的突厥人尖叫著閃避,瓦斯受到的糾纏迅速消失。猛地用靴尖踢打馬腹,他重新加速,撲向百十步外的中軍帳,如同下山覓食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