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到底想要幹什麽?”三百狼騎剛一出軍營,就引起了胡子曰和曲彬兩人的警覺。站在軍營西北方兩裏外的灌木叢旁,二人看了又看,心中充滿了困惑。

因為距離較遠,且夜色甚濃,他們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狼騎出了軍營,隻能根據火把的密集程度和蔓延長度,估算其數量在三百到五百之間。

這種規模的兵力,外出巡邏顯然太浪費,去偷襲瀚海都護府又太單薄。更何況,誰家半夜偷襲別人,還打著火把,唯恐對方的哨兵發現不了?

“可能是某位大人物,半夜睡不著,想出來散散心吧!”半刻鍾之後,胡子曰終於想出了一個可能的答案,撇著嘴搖頭,“算了,不管他。反正不會走到咱們這邊來。繼續下絆馬索,爭取明天天亮之前,能有收獲。”

“嗯,大哥說得對,看不懂就算逑,咱們繼續做正經事情!”曲彬想了想,重重點頭。

二人最開始,並沒想要摸到距離突厥軍營如此之近的位置。然而,負責巡視營地外圍的突厥狼騎做事情實在太敷衍,幾處擔任暗哨的突厥斥候也太外行,所以,二人摸著摸著,就膽子越來越大。非但突破了自己給自己預定的五裏界限,並且從軍營的東南方,繞著彎子一路摸到了西北側。

凡事都有正反兩麵。負責巡視營地外圍的突厥狼騎做事情敷衍,給了胡子曰和曲彬二人可乘之機,讓老哥倆沒費什麽力氣,就繞著軍營走了大半圈兒。同時,也讓老哥倆抓條大魚的心願徹底落空。

大魚躲在軍營裏不出來,二人即便膽子再大,也不敢衝進軍營裏頭去抓。況且他們也不可能活著衝進去。

汲取了前鋒營和左營遇襲的教訓,阿史那羯盤陀下令,砍光了周圍五裏內所有樹木,將軍營用鹿砦圍了裏三層外三層,還沿著鹿砦的內側搭建了三十幾座雕樓。

如今,整個突厥狼騎的營地儼然成了一個木製的堅城,想再像先前那樣策馬直接躍鹿砦而過,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想要從營門處強攻,恐怕沒等抵達營門,就會被碉樓內的神箭手射成刺蝟。

先前當著一眾學徒的麵兒,把話說得那麽滿。如果抓不成大魚就灰溜溜地返回瀚海都護府,胡子曰和曲彬老哥倆,臉往哪擱?於是乎,二人稍加核計,幹脆退而求其次,跑到突厥軍營西北側設陷阱,準備俘虜在羯盤陀與車鼻可汗,或者與史笸籮之間傳遞消息和軍令的信使!

二人少年時經曆過隋末那場擴日持久的群雄混戰,後來又參與過大唐攻滅突厥的戰爭,非但作戰經驗豐富,肚子裏還裝了一大堆書本上根本不會記載的江湖歪招,互相配合著動手,很快,就在軍營西北兩裏遠位置,因陋就簡地布置七個不同種類的陷阱。

之所以布置這麽多,倒不是為了炫技。而是這片諢名喚做大甸子的草原上,根本沒有正經的道路。從西北方向通往羯盤陀軍營,光是被馬蹄踩出來的小徑就有三條,無論選擇哪一條,最終都能抵達目的地。想要盡快抓到俘虜,老哥倆隻好不放過每條一條小徑,甚至在小徑之間的空地上也設上一個陷阱,以防萬一。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後半夜。胡子曰和曲彬兩個又看到,先前不知是什麽原因外出的那三百餘名突厥狼騎,打著火把返回了軍營。隨即,便聽到了淒厲的號角聲。緊跟著,突厥人的軍營驟然變得很亮,很亮,在黑漆漆的曠野中,如同一盞巨大的燈籠般醒目。

“羯盤陀在聚將!大半夜聚將,估計是發現了什麽緊急情況。”胡子曰在沙棘叢後等得無聊,朝著軍營張忘了幾眼,打著哈欠推測。

“遭了!”下一刻,他又跳了起來,全身上下的疲倦一掃而空,“咱們丟在野地裏的那些突厥斥候的屍體,被他們找到了。如果我是羯盤陀,這口氣肯定咽不下去。”

“接下來,羯盤陀肯定會派出大批兵馬來搜索,以防還有別人藏在他的軍營周圍,伺機而動!”曲彬想了想,皺著眉頭附和。

“不是還有別人,是咱們!”胡子曰瞪了他一眼,氣得連連跺腳,“咱們倆,白忙活了大半夜!”

看熱鬧的人,忽然變成了熱鬧的一部分。老哥倆以目互視,不甘心,卻又滿臉無奈。

無法保證接下來突厥狼騎還隻會對軍營以東方向展開搜索,卻會忽略軍營以西區域。他們必須趕在被敵軍發現之前,遠離軍營。而接下來數日,甚至直到羯盤陀養足了麾下狼騎的士氣,率軍殺向瀚海都護府,他們都很難再找到像今夜這麽好的時機。

不甘心,也得趕緊走。否則,非但達不成目標,反而很容易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狠狠朝地上吐了兩口吐沫,胡子曰邁動腳步,直奔自己的鐵驊騮。還沒等拉住戰馬的韁繩,胳膊卻被追過來的曲彬一把扯住。

“必須走,別賭命!過幾天,等突厥人泄了這口氣,咱們還有機會再摸過來。”關鍵時刻,胡子曰又徹底恢複了理智,拍了曲彬的手背一巴掌,低聲命令。

“不是,不是!”曲彬著急地連連搖頭,隨即,手指西北方的夜幕,“小點兒聲,你聽,有馬蹄聲,有人連夜騎著馬趕了過來!”

“馬蹄聲?”胡子曰毫不猶豫趴在了地上,側轉身,拔出橫刀貼近地麵,又將耳朵迅速貼上了橫刀。

隔著冰冷的刀身,幾串極其輕微的馬蹄聲,迅速傳入了他的耳朵。來自西北方向,最多五匹馬,相距大約三裏,跑得非常急。

大半夜朝著軍營方向策馬疾馳的,肯定不是尋常百姓。以最快速度收起刀,胡子曰起身,三步兩步奔向鐵驊騮,一邊飛身而上,一邊低聲招呼,“迎上去,抓大魚。然後趁著被狼騎發現之前,直接向南走,隻要過了河,狼騎就甭想再找到咱們!”

“好!”曲彬點頭,飛身上馬,動作如行雲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