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選擇,最愚蠢不過。

用馳射戰術與少年們與交鋒,他們好歹還有射中駱駝的機會。策馬遠遁,他們就將自己的後背“賣”給了對方,光挨打不能還手。

轉眼間,就又有四名馬賊被射下了坐騎,還有三名馬賊背上中箭,卻沒傷到要害,咬緊牙關抱住了坐騎的脖頸,勉強逃出了生天。

總計二十多名馬賊,第一次交鋒就減員了九個,還有三個勉強算是輕傷。傷亡率超過了一半兒,當今世界上任何隊伍,恐怕都承受不起。

當即,幸存下來的馬賊們,就從後撤,變成了潰逃。任由其頭目如何呐喊呼號,威逼利誘,都堅決不肯再回頭。

“所有人聽令,控製自己所乘和身邊的無主駱駝,跟著我慢步前推!”薑簡心中喜出望外,用顫抖的聲音命令。

他能明顯感覺到,經曆了與大食馬賊的惡戰之後,所有活下來的少年少女們,都仿佛脫胎換骨。

雖然仍舊算不上什麽精銳,但是,與人數相等的尋常馬賊作戰,卻未必會落下風。

“是!”“得令!”“前推,前推!”少年少女們,同樣被大夥兒剛剛創造的奇跡,驚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邊高聲對命令做出響應,一邊施展騎術,控製駱駝邁開四蹄。

對於草原上長大的人來說,無論男女,騎馬都是基本功。大多數人甚至不借助馬鞍和馬鐙,也能驏騎如飛。

駱駝性情比馬溫順,背上還有厚厚的兩座駝峰。控製它們,對少男少女來說,根本不存在挑戰。短短十幾個彈指之後,整個隊伍都開始緩慢有序地向前推進。遠遠看上去,宛若一塊滾動的山丘。

馬賊頭目瞬間就徹底清醒了過來,撥轉坐騎,以比自家嘍囉還快的速度,落荒而逃!

“繼續前推,直到所有馬賊都逃得看不見為止。”薑簡心中的驚喜,迅速被豪情取代,揮舞著大食長劍高聲吩咐。

“是!”“得令!”眾少年少女們按照各自部落的習慣,做出回應。同時繼續控製駱駝,堅決向前推進。雖然總計才三十一個人,六十匹駱駝,卻仿佛千軍萬馬。

馬賊們愈發不敢回頭,使出吃奶的勁兒奔逃。憑借坐騎的速度,不多時,就消失在了少年少女們的視線之外。

駱駝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駿馬。薑簡心裏對此一清二楚,因此,笑著拉住了坐騎的韁繩,扭過頭重新布置任務,“停下來,整隊。蕭術裏,你帶幾個人去打掃戰場,收集兵器和坐騎,順便看看落馬的賊人裏頭,還有沒有活口。史笸籮,阿茹、珊珈,咱們四個去見那個少年,問一問他的來曆。其他人,原地休息。半個時辰之後,大夥兒繼續趕路。”

“是!”眾人轟然響應,然後有任務地去執行任務,沒任務的從駱駝背上跳下來,抓緊時間舒緩筋骨,順便處理射在自己或者同伴身上的羽箭。

那名被大夥從馬賊刀下救回來的少年,做事頗為講究。並未趁著大夥追殺馬賊之時離去,而是一直跟在了隊伍最後。

此刻看到薑簡帶著史笸籮、珊珈和阿茹向自己走來,他趕緊翻身跳下坐騎,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前去,長揖及地,“在下婆潤,乃是大唐瀚海都護,回紇十八部大埃斤之子。救命之恩不敢言謝,請各位恩公,先受我一拜。”

幾乎話,竟然用的是標準的唐言,並且隱隱還帶著幾分長安口音。登時,就把薑簡給聽得微微一愣。

“你父親是回紇十四部的大埃斤?敢問他叫什麽名字?既然身為回紇王族,為何你連個侍衛都不帶,就隻身一人在草原上晃**?”史笸籮卻察覺不出婆潤話語中的長安味兒,見薑簡忽然走了神,立刻主動開始盤問婆潤的根底。

“我父親名叫吐迷度,草原上人稱吐迷度汗。”少年婆潤,也迅速發現史笸籮可能是個突厥人,緩緩後退了兩步,正色回應。“至於我的侍衛,已經都死在剛才那幫家夥手裏了。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馬賊,而是突厥別部的細作,專門趕過來殺我。”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突厥別部的細作?突厥別部距離此地,恐怕有上千裏遠!”史笸籮聽得心髒打了個突,質問的話脫口而出。

如果那夥馬賊真的是由突厥別部的細作假冒,他剛才就等同於站在了自家父親的對立麵。而這個把柄如果被兩個兄長抓住,他自己回去之後,少不了要挨父親的皮鞭不說,他母親恐怕也得跟著吃掛落。

婆潤警惕地手按刀柄,鄭重作答,“在下帶了二十名侍衛,還有長老博碩同行。黑衣人埋伏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突然發起了襲擊。博碩長老和侍衛們都戰死了。但是我們也殺死了十多個黑衣人,扯下了他們蒙在臉上的黑布。不信,你可以檢查剛剛被你們射殺的那些黑衣人的屍體。”

他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了蕭術裏的聲音,宛若主動為他作證,“薑簡,笸籮,黑布蒙著臉的馬賊,全都是突厥人。還有兩個摔斷了腿的,暫且都剩下了一口氣兒。”

“別殺他們,留下仔細審問。”薑簡立刻顧不上去猜測,婆潤說話為何帶長安口音,將頭轉向蕭術裏,高聲重申。

“別補刀……”史笸籮的聲音同時響起,喊到一半兒,卻又咽回了肚子裏。

他的肚子裏,頓時又湧起一片酸澀。

朋友之間,能做到很多想法都不約而同的,恐怕他這輩子不會再交到第二個了。然而,長生天偏偏如此喜歡捉弄人,他最好的朋友,偏偏要去找他的父親尋仇!

“你們最好帶著俘虜趕緊走,突厥別部的細作不止剛才那二十幾個。”婆潤看了一眼薑簡,又看了一眼史笸籮,確定二人不會對自己起歹意。趕緊又低聲提醒。“他們欺負我勢單力孤,才隻派出了二十幾個細作追殺。如果剛才那些細作逃回去與大隊人馬匯合,他們的大隊人馬,肯定會立刻朝這邊殺過來。”

“什麽,這裏可是臨近大唐燕然都護府?”史笸籮又吃了一驚,皺著眉頭高聲質疑。

在他記憶中,自家父親絕對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然而,自家父親最近做的幾件事情,都魯莽至極。

先是不等自己離開長安,就許諾拒絕前往長安,並將整個大唐使團的所有成員屠戮殆盡。現在,又派了大批細作,來燕然都護府門口招搖。仿佛唯恐大唐朝廷不派兵前來報複,要主動提醒大唐的文臣武將們,突厥別部已經叛亂一般。

“多謝你的提醒,我們馬上動身,前往白道川。你準備去哪?一個人在路上不安全,不如先跟我一起回白道川再說。”這一次,薑簡沒有跟史笸籮不約而同。並且,在比史笸籮多思考了幾個呼吸時間之後,才果斷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