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和努青說話的聲音很小,隻有二人才聽得清。

在旁人眼中,兩人隻不過湊得近了些低語幾句罷了。

現場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文官故作淡定飲酒,實則那杯中早已無酒,隻是為了鎮定心情的手段罷了。

武官更像是墊子長了針般坐立難耐,恨不得衝上前問問。

努青看著眼前的陳凡,眼神明亮得宛如星辰般,仿佛麵對多大的磨難都不會屈服。

她鬼使神差地對陳凡說道:

“你跟你幾位哥哥很像,但又不是那麽像。”

陳凡沒聽清問道:

“什麽意思?”

努青搖了搖頭,不再多說,這是她對強者的敬佩。

但二人身份有別,沒有必要說多餘的話。

像也隻是像在,鎮北王和麒麟七將寧死不屈的精神,不像又是在,沒有他們那麽愚鈍。

她沒忍住好奇問道:

“若你遇到困境,你當如何麵對?”

陳凡哈哈一笑道:

“打,打不過就跑。”

這句話不過是他少年心性下有感而發。

倘若真要麵對如父王和七位兄長那般的困境。

若是跑,身後幾萬百姓便會慘遭屠戮。

努青笑著搖了搖頭,走到楚群天麵前說道:

“我已看出大炎的誠意,我女真也是誠心議和。”

頓了頓。

“不如這樣,我們雙方都找個不錯的方式進行決勝負如何?”

她看向陳凡說道:

“你敢嗎?”

陳凡笑著點了點頭道:

“自然。”

楚群天鬆了口氣,能如此甚好,說明還有周轉的餘地。

大炎各地已遭遇災情,若真給女真所要之物,日子也不會好過。

楚群天點頭應下道:

“自然,我們大炎講究以和為貴。”

努青點了點頭對陳凡說道:

“既然你們大炎陛下答應,你也答應。”

“如此決勝負不太好玩,我和你打一賭如何。”

“若你輸了,你與陳家上下都必須前往女真接受審判。”

“倘若我輸了,我們便歸還鎮北王和麒麟七將的屍體。”

審判?

陳凡眼睛微眯笑著問努青道:

“我需要什麽審判?”

他本還在猜測,父王和七位兄長的屍首是不是已經被野狗啃食。

沒曾想。

屍體一直在女真的手中。

他轉頭看向楚群天,眼神沒有一絲感情,早已對這位帝王感到失望。

就讓他的父王和兄長屍落異鄉?

這就是楚群天做出令人服眾的決定嗎?!

楚群天心生愧意,隻是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任憑陳淵生前何等功高震主,可死了便是死了,倒沒想與死人爭辯。

可若是將屍體帶回大炎,必定會助鎮北王府的聲勢。

他絕不會做威脅到自己皇位的決定。

努青深深看了眼陳凡說道:

“就因鎮北王和麒麟七將屠戮我女真士兵。”

“就憑這一點,令我女真不少人家破人亡,就足以夠將你帶回去審判了。”

陳凡大笑起來道:

“無稽之談。”

“那我大炎士兵呢?”

“你們將我大炎大兵屠戮在女真,屍首不得還鄉。”

“你知道那些士兵的妻兒,爹娘,有多少人在盼著他們回來嗎?”

“又有多少人在盼望中苦苦死去?”

努青沒有說話。

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場。

她本以為陳凡隻是紈絝子弟。

沒曾想。

這位人人說癡呆的八子,卻比這些大炎文武百官更加硬氣。

她是打心眼裏敬佩陳凡為人,也為先前出言不遜感到羞愧。

陳凡的身後是大炎。

努青的身後是女真。

雙方都沒有退讓的權利。

陳凡深吸一口氣對楚群天道:

“陛下,你明明說會將我父王和兄長的屍體迎回京城厚葬。”

他應該要憤怒,可現在,卻出奇的冷靜。

楚群天麵露不耐怒斥道:

“陳凡,朕如何行事還沒有你言語的份。”

陳凡不怒反笑,笑容中夾雜著譏諷與自嘲。

他還妄想在當前情勢陛下能向著他,看來是多慮了。

他對努青說道:

“我答應了。”

“我父王和兄長的屍首我會自己贏來。”

“再加一條,如果我贏了,你跟我父王和兄長們道歉。”

努青秀眉緊鎖道:

“我說出去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的道理。”

她是女真將軍不是女真賤民。

就算她說錯了話又如何?

當場道歉,這讓女真百官如何看待她?

陳凡目光一凝道:

“我會讓你收回。”

努青冷哼一聲道:

“好大的口氣,那便看看好了。”

“聽聞八世子被大炎稱之為小陳詩仙。”

“倒也巧了,我帶來了女真第一文人阿特魯,不如第一局為詩鬥如何?!”

陳凡看向遠處走進的阿特魯,轉頭對努青道:

“你早有準備了啊。”

看來努青也不認為會輕而易舉談下,是有所準備前來。

陳凡說道:

“既然如此那便來吧。”

“我們便三步做一詩,答不出者敗!”

他可是掌握《唐詩三百首》的人。

阿特魯對楚群天鞠了一躬。

他謙遜有禮地對陳凡笑道:

“早聞小陳詩仙的大名,今日一見不同凡響啊。”

話裏話來都是文縐縐的味道。

“那我便不客氣了。”

他往前踏出三步,沉吟半晌,仰頭看著遠處說道:

“大漠東升旭日,背囊相伴長行。”

“豈料途中無人影,遠程實在難行。”

“熱浪荒丘如烤,耐心沙海飄零。”

阿特魯借詩描繪出女真沙漠之地,太陽東升旭日。

女真百姓背著行囊,跨越一座又一座沙山,忍受著饑渴不斷前行。

他表達出女真百姓們的艱苦和不屈的精神。

更一句話道出:

沙漠之大無人影,長行中實在難行,是多麽的辛苦。

熱浪炙烤沙漠與女真百姓,耐心如沙海般不斷飄零,瓦解人的信念。

阿特魯對自己有感而發所做的詩極為滿意。

他抖了抖長袍,以文人姿態同陳凡探討道:

“小陳詩仙可聽出詩中的韻味?”

“若有幸,真想請小陳詩仙來我沙漠見識那震撼的美景。”

這首詩確實不錯。

滿朝文武百官紛紛點頭,真不愧是女真才子阿特魯。

傳聞阿特魯周遊各國,路過每地都會和當地的文人較量。

說他是詩狂也不為過。

有傳聞稱,阿特魯為了研究詩,活活將自己關起來三天三夜險些餓死。